幼崽盯着血红色的珠子,脸上的笑容忽然渐渐消失了,他背过众人,抱住膝盖,将头埋进手臂中,闷闷地喊:不要不要,晏晏不要。
太子殿下?
叶欢欢无措地与槐山对视一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晏文佑沉默着,心情复杂的想,世上之事,难得公平,就像小堂弟,什么都不需要,却总能轻而易举得到别人想要的一切。
他伸手搭在幼崽的肩上:晏晏,这不是坏事。
这是不对的!
晏雪空抬头,瞳仁中仿佛燃烧着金色的火焰:欢欢姐姐流了好多好多血好疼啊,晏晏流了一滴血都好疼好疼!
叶欢欢怔住,血色的珠子在她掌心轻轻颤动。
很多时候,当痛苦成为常态,人会将自己伪装得无坚不摧,假装那些痛苦已经不会再对自己造成伤害。
可世上又怎会真有无坚不摧的心。
叶欢欢露出温柔真挚的笑容:太子殿下,早已不疼了,是你给了欢欢第二条命,你忘了吗?我辈修道之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如今大仇已报,就算胧后娘娘没有要求,我也想留在殿下身边,殿下会嫌弃吗?
不会。晏雪空看着她:可是,为什么?
叶欢欢忍不住摸了摸他如月华般的银发:因为让人喜欢和信任也是一种天赋,殿下有这个天赋。
晏雪空收下了这份特殊的礼物。
他将东西放进了腰间的小福袋里,在此之间,晏文佑一直盯着他的动作,随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
两人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出门后,晏雪空问:堂兄去不去书楼?
晏晏,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晏文佑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望着幼崽天真烂漫的面容,最终咽下了到口的话。
晏雪空低着头走在路上。
既然你不想要,为什么还要收下?谢御尘出现在他身边,淡声道:以你的身份,没人会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晏雪空捏捏小福袋,抬起头,缓慢的讲道:剑灵哥哥,晏晏在书上看到一个故事。从前,有个人贫困潦倒,邻居见他可怜,时常送他吃的,但日子久了,他开始疑神疑鬼,怀疑邻居这样是想毒害他,谋取他的传家宝。直到有一天,邻居家发生大火,他冒着危险冲进去救了人,之后,邻居再送他什么,他就没有再怀疑过了。
这么长的一段话,从一个四岁稚童的口中说出来,竟条理通顺,逻辑清晰,没有丝毫磕磕绊绊。
谢御尘沉默一瞬,道:看来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藏书楼那么多书,没有白看。
当然啦,晏晏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太子!
晏雪空蹲在路边,轻轻碰了碰花朵上停留的一只蝴蝶,回头时,淡金色的眼眸比正午的阳光更灿烂。
走到藏书楼,院子里空无一人,向来喜欢躺在那的殷执不见踪影。
殷伯伯,殷伯伯?晏雪空迈着小短腿跑了一圈,没找到人,便拉着谢御尘跑去了二楼,找了个舒适的地方,拿出小零食,继续之前的看书大业。
他趴在地板上,脚丫子一晃一晃,惬意极了。
谢御尘看了眼:我记得你带了毯子和枕头。
晏雪空侧身,露出小福袋,撒娇道:嗯嗯。
嗯什么嗯,我是你侍卫吗?
谢御尘随手从储物袋里翻出柔软似花瓣的绒毯,甩开铺好,幼崽欢快地在上面滚了滚,然后将后脑勺枕在他的膝盖上,银色的长发散如月华:是晏晏的家人呀!
谢御尘:你有枕头,不要得寸进尺。
晏雪空:剑灵哥哥,晏晏想吃糖果,啊
谢御尘:熊孩子还是打死算了。
晚上,花月胧特地亲自下厨,准备了一桌菜肴。
从今天起,君御的身份就算过了明路,花月胧拉着处理完公务的晏渊坐下,冲两个孩子笑了笑:晏晏,我已对外宣称,他是你血脉较远的表兄,以后就是你的伴读,不必再躲藏起来。
晏雪空开心地点头,又去看晏渊:爹爹?
晏渊故作无奈,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娘都发话了,爹还能说什么。
太好啦,剑灵哥哥,啊不对,是表哥,晏雪空欢呼一声,偏过头,笑弯了眼睛:君御哥哥!
谢御尘垂眸,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在遥远的记忆中,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一家人坐在一起,夫妻和乐,儿女自得,人类的悲欢情谊譬如朝露,没有丝毫意义。
晏晏,还有一件事。晏渊轻抚着儿子细软柔顺的银发,温和道:原本等你引气入体后,应该去大晏学府历练,可你直接就筑基了。你天赋过于出众,已经不适合去学府,爹想让殷执单独为你授课,你愿意吗?
好呀,不过今天晏晏去书楼,没看见殷伯伯。
幼崽对上学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宫里有太傅专门教他念书,爹娘闲暇时也会教他,他从不认为自己缺什么。
殷执没教过学生,一听叫他教你,连夜跑去求助府长了。花月胧盛好两碗汤,分别放在两个孩子跟前,莞尔道:不过他有些本事,年轻时极负盛名,偏爱看奇门异典,见识广博,又在藏书楼待了十几年,若不是
说到此处,花月胧意识到失言,笑着跳过话题:总之,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
晏渊颔首道:干儿子他是别想了,教个徒弟还可以,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晏雪空眨着眼睛,见爹娘含笑的模样,乖巧点了点头,他是无所谓谁教的,而且殷伯伯一直很疼他,比府长爷爷和气多了。
爹爹,娘亲,外公怎么还没来呢?晏晏想他了。
他去了灵洲凤族,你外祖母那脾气可不好惹,恐怕还得过几天。
幼崽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低下头吃饭,他还没见过外婆呢,真想看看外婆长什么模样,一定跟娘亲一样漂亮。
晚膳后,一家人在花园里散步,眼见着天色已晚,花月胧像往常一样抱起儿子,坐在床边唱了会摇篮曲,直到幼崽双眼渐渐合拢,才轻轻走出去带上了门。
幼崽翻了个身,睁开了眼。
他在床边按了按,天花板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深邃美丽的星空,星空渐变,变成了纯白无暇的雪夜,再次变化,又成了绿意盎然的春景。
睡觉。谢御尘出声。
也就是大晏帝后太宠儿子,才将这九洲美景刻录下来,做成了屋顶,供幼崽欣赏玩乐。足不出户,便能尽览天下奇观。
晏雪空伸出手,点了点上空虚幻的雪花:睡不着呀。君御哥哥,你出来陪晏晏说说话好不好?
有什么好说的。话虽冷淡,谢御尘还是现出了身形,被幼崽一把抱住。他盯着缠过来的小娃娃,无言片刻,从床上堆满的抱枕里随手拿了一个塞过去。
幼崽扔开抱枕,稚气地蹭了蹭他的掌心,嫩生生的问:君御哥哥,外婆为什么不肯理外公和娘亲呢?如果晏晏去见她,她也会讨厌吗?
掌心的触感柔软极了,叶欢欢说的对,讨人喜欢也是一种天赋。
谢御尘的声音低了下来,纵然无情,也被变幻的星空衬出了几分暖意:不会。
第14章 上课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