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蛟蛇狐疑地盯着鱼忘时看了又看,但见他气息紊乱得像是要消失了似的,也顾不上细想,转身出门了。
没过一会儿,另一道纤长的影子便出现在了鱼忘时的床边。
只是很安静,也没有上前去。
鱼忘时似乎是听到了声音,缓缓睁开眼,看着少年站在他床前一动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仍是不动,鱼忘时缓缓开口。
我好像吃错药了。顿了顿,他强调,是你的药。
段怀啼终于启唇:师尊这话只能骗骗那条蠢蛇,对我无用。
那你为什么要来?
呃鱼忘时双目仍盯着他:怎么不说话?
知道他在撒谎,那为什么要来?
段怀啼双唇抿得紧紧的。
多说无益,师尊应当尽快养好伤,离开这里。
鱼忘时微微睁大了眼:是你把我带进来的,现在又想翻脸不认人地赶我出去!
一副没见过有人会这么无理取闹的样子,甚至还有点耍无赖。
段怀啼却半句反驳都说不出来。
以往伶俐的口齿早就被丢到不知哪里去了。
只因为这时候的鱼忘时太过于生动,鲜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段怀啼几乎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但又不得不说。
他听到自己迟缓的声音:明天,最迟明天,我会让九尾蛟蛇送师尊回去。
然而没有声音回答他。
鱼忘时晕过去了。
段怀啼目光沉凝,似是不为所动,就算师尊伤重也没用。
床榻之上的青年依旧没有回应。
段怀啼皱了皱眉,终是没忍住上前去探青年的手腕。
这一探,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鱼忘时身上的伤哪里是装出来的,分明比他伤到的那天更重。
再次醒来,鱼忘时见到的终于不是那张诡异的蛇脸,而是一个风采翩翩的美少年。
只是,美少年脸色却很不好看,见他睁开眼,眼中的担忧几乎克制不住。
他抿着唇: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就那么不想走?
鱼忘时双眸看着他,用肯定的语气道:没错,我确实不想走。
他竟没有否认,直白地让人措手不及。
段怀啼也就愣了一瞬。
鱼忘时脸色白得令人心惊,却缓缓露出来一个好看至极的笑容:比起回万回宗,这里有人更让我牵挂。
有那么一瞬间,段怀啼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顿住了,心脏开始发紧发颤。
但他又反应过来。
只是牵挂而已。
少年的细微表情变来变去,鱼忘时一时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原本他就琢磨不透段怀啼的心思,如今少年又在天邪宗内磨砺了八个月,心性只会更为深沉内敛。
好在他还顾念着鱼忘时有伤在身,虽然眉眼沉沉,却仍是将刚熬好的药碗端了过来,用勺子舀起来轻轻吹了吹,再送到鱼忘时唇边。
表情明明很严苛,动作却又细致得无可挑剔。
鱼忘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本他说完那句话还有些羞耻之感,但见段怀啼浑身上下如此紧绷,又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不问问我牵挂的是谁吗?
少年手中的勺子微微抖了抖,险些溅起药汁,好在被他及时稳住,抬头却对上鱼忘时扑闪的眸子,胸口处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他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唇看他。
不想知道就算了。鱼忘时叹气。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段怀啼还是忍不住上套,他摩挲着张唇,那两个字在唇齿间滚了不知道多少遍,正要吐露之际,门口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类似于邪铃随风摇荡的声音。
这是天邪宗内传讯的方式,代表宗主有事要相谈,因为段怀啼不喜邪宗弟子出入他的住所,所以一般都用此种方式联系他。
这代表找他的人,是灼耀。
鱼忘时眼里的笑意陡然消失。
作者有话说:
填坑,可能是隔日更哦
第74章 与邪为伍
关心段怀啼的,只有他
鱼忘时将目光转到段怀啼身上。
不知道灼耀在那头说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段怀啼才掐断了传音符的声音。
少年的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鱼忘时手心却不由地起了一层汗。
但没多久,段怀啼便重新端起了药碗。
鱼忘时紧握的手掌悄然松开。
原以为, 他会因为灼耀找他而离开。
灼耀找段怀啼什么事, 他不用想也知道。
无非是又有哪个门派需要清理, 哪些正道修士需要被清除。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段怀啼手上再沾血腥, 哪怕那些人确确实实不是好人, 但他也没有立场去阻止段怀啼。他不是圣人, 而段怀啼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复仇。
时至今日,正邪如何能分得清, 谁对谁错,又怎么辨得分明。
师尊,张唇。
鱼忘时这回不好再明目张胆地不吃药,只好喝了。
一碗药毕,段怀啼才垂着眼道: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会来盯着师尊喝药, 直到师尊身上的伤彻底痊愈。
呃鱼忘时眨眨眼,无声地笑了一下,这倒也不错。
段怀啼抿紧了唇,没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段怀啼每天大部分的时间依旧不见人影,只是每到他吃药的时辰, 必定又会出现。
有他的监督, 鱼忘时连做一点手脚想让自己的伤好得慢一点都不行。
虽然段怀啼每日必定会出现一次, 但除了喂药, 他几乎没有别的话说,表情也甚是冷漠,像是打定主意了等他伤一好就立马将他送出天邪宗。
鱼忘时之前装伤所做出的努力似乎一点用处都没有。
眼见着伤势见好,鱼忘时心中不由地焦急了起来。
这日夜里,鱼忘时准备入睡前,隐隐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九尾蛟蛇在这个时候是不被允许待在屋子里的,身为灵兽,嗅觉本该异常灵敏,然而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他装作毫无察觉地闭上眼,暗中却凝气于掌。
隐匿的气息在靠近床榻的一瞬间,鱼忘时快速出掌,趁对方剑刃未至,先发制人。
来人似乎大感意外,硬生生挨了一掌后,在鱼忘时接着向他发起攻势时,忙唤道:小师叔,是我是我啊!
陆元宵?
后者揭开蒙面,露出了那张圆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鱼忘时一愣,天邪宗守卫森严,他怎么进来的?
是掌门师叔派我来的,为了进来天邪宗,我扮成被抓进来的俘虏,打听了几天才知道小师叔你在这里
陆元宵满脸皆是喜色,还好小师叔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师尊交待。
鱼忘时表情一顿:六师兄也知道我在天邪宗?
陆元宵摇头道:师尊不知道,否则他在知道你被掳之后,早就亲自来了小师叔,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听到「离开」二字,鱼忘时下意识脱口: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陆元宵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为什么?
鱼忘时沉默了一下:我身上有伤,走不了。
话落,陆元宵立马把上他的脉:果然是气血有亏之兆,不过好像已经好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