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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心中,谢晏虽是男人,却是个书生,受不得伤。比不得她在战场上摔摔打打那么多年,不会因为些小伤就生病。
谢晏如今其实还能坚持着走,这些伤痛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可不知为什么,他没说别的,只是接受了沈忘的好意。
萧泠音席地而坐,见谢晏在旁边站着,转过身子朝向他,仰头问道:“你怎么不坐?”
谢晏迟疑了一下,萧泠音就明白了,她说:“你等一下。”她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短衫,也撕不下块布来。
她又看向谢晏,谢晏穿的也是骑装。旁边那些人倒是可以撕些布过来,可她还怕谢晏忌讳死人。
左思右想没有结果,她不好意思朝谢晏笑了笑,“不用等了,我没事了。”
谢晏从沈忘表情中就看出了沈忘的想法,他说:“天寒夜凉,沈小哥稍等。”他从地上拾起一把剑,将不远处死人衣服的下摆割断。
萧泠音见谢晏这么做,一下站了起来,“我来吧。”她上手就撕,粗制的布料在她手里就像纸张一样易碎。
碎布铺好在地上,两人都坐下。
这里围了火堆,不管是要杀谢晏的人还是要救谢晏的人,应该很快要过来了。
萧泠音从袖子里取出一瓶金创药,先给自己上了,然后递给谢晏。
谢晏没接,“我就不浪费沈小哥的药了。”他最重的伤在腿上,难道要在这里脱掉鞋袜撩起裤子上药吗?
萧泠音把药放回去,谢晏不愿意上药,她也不能压着谢晏给他上药。
反正伤没在她身上,疼的又不是她。
坐了没多久,萧泠音就听到远处有人朝着他们的方向驰来。
对,是骑着马的。
在这种时候,敢大宗人马在外行走的,该是有正当理由的人无疑。
谢晏猜到那些人应该是陛下派出来找他的,他站起来,从刚刚与沈忘缠斗颇久的人身上取下一枚令牌。
这是谢家的东西,他不能让谢家背上弑君的骂名。
萧泠音看着谢晏的动作,觉得他们谢家人真的很奇怪。
谢晴因为忌惮谢晏,敢在猎场动手取自己的命,为的就是斩断谢晏的羽翼,可是却并不让人去杀谢晏。
而谢晏,明知是谢晴做的这些事儿,也放任她去讨利息。在最后却把能指认谢晴的证据收了起来,保证谢晴不会被此事波及。
她看着谢晏就笑了,“没想到恒安还挺护短。”
谢晏把令牌收好,“谢晴是谢晴,谢家是谢家。”他分的清。
萧泠音不再接话,只是看着前边的马。
火光照在他们脸上,夏枯焦急下马,“公子!”
沈顾音看见萧泠音在这里站着,他才放下心来,他也想向夏枯那样过去问问姐姐如今的情况,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只顺了自己的意。
谢晏注意到沈忘和沈顾音的互动,道:“沈公子,沈小哥受了伤,烦你下来照顾他一下。”
若是换了别的人,被要求着去照顾一个侍卫,必会有怨气。
可沈忘却十分高兴,对谢晏道:“是,谢大人。”说罢就翻身下马。
谢晏在旁边瞧着,沈顾音却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热情,和沈忘的交流也在礼数之内。
然后谢晏听到沈忘说:“沈公子,我真教不了你武功。”
谢晏不知是看没看出破绽,反正是回头对沈忘道:“若顾音想学,你可以教他些基本功。”
说罢就往营帐返回。
萧泠音抬眸,只看见马匹慢慢走着,马背上的人脊背挺直,虽身受重伤,又经历逃亡,但仍不失风度。
她轻声对沈顾音说:“我没事,以后我常去找你,教你武功。”最后这半句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
沈顾音点头,“那便多谢沈兄了。”他总算堂堂正正朝自己姐姐行了一礼。
回到营地之后,他们得先去见陛下。
侍卫把谢晏和沈忘引进去,皇帝看着两人满身的血迹,道:“平安回来就好,谢卿,这次多亏了你和沈忘。”
陛下叫来了随行太医,给两人诊治开药。
谢晏知道陛下这么做是想彰显恩赏,也想让他们二人把遇刺的过程说说。
今日情况于陛下而言凶险万分,他若不能抓出主使之人,不会心安。
“谢卿,今日之事,你觉得是谁做的?”陛下问道。
谢晏站起来,拱手道:“臣不敢断言,不过刚才臣与沈忘回来时,文渺说他受文太师之托,来关心臣的伤势。”
陛下说:“文渺……朕知道了。”
谢晏继续分析,“陛下可曾查过猎场最近一段时间的人员出入,事过留痕,不管是谁的手笔,总能看出些端倪。”
陛下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陷在惊恐之中,只是往自己身边调来了很多侍卫,如今被谢晏提醒才赶紧吩咐下去,“其实朕心里也有疑虑,但是他们不该……”不该有这种动机,毕竟文家如今的地位全靠着他这个傀儡皇帝。
“罢了,先查查吧。”陛下声音低落。
陛下对谢晏摆手,“谢晴,你先去休息吧。”
第18章 端倪初现(二)
谢晏从陛下那里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月亮高悬于深蓝的夜空,他刚出门口,就看到了沈忘。
沈忘走到他身边,担心道:“别人不知道你的情况,你自己也不知道吗?那条腿还要不要了?”
萧泠音不知道谢晏什么时候受的伤,她猜测伤应该不重,但毕竟在腿上,也不能置之不理。
本来谢晏怀着满腹心思,走到陛下帐外看见有人等着他时,心情突然就开阔起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也瞬间消散。
他说:“陛下要问我话,我有什么办法。”本来说出来应该很委屈的一句话,从谢晏口中说出来,却像是例行公事,他就该去,不该推脱。
萧泠音不跟他说这个,只问:“你这腿还要不要?”
她在沙场上受过无数次伤,若次次都像谢晏这样不把伤放在心上,现在废了的哪里只是右臂。
因为知道生命的重要,所以她就格外受不了别人作践自己。
谢晏说:“当然要。”
听了他这句话,萧泠音二话不说拉着人往回走。
到了营帐,夏枯已经将一应伤药绷带都备齐了。
她把人送进去然后说:“夏枯,好生给你家公子治伤,我去外面守着。”
谢晏出声把人叫住,“沈小哥,你不上药吗?”
萧泠音倚在门口,“我给你守门,要有人来打扰你,我就全都赶走。”
夏枯听沈忘这么说,悄悄对沈忘比了个大拇指。他刚刚一直还担心公子从陛下那儿出来就去别处,这样带着一身伤,总不处理也不是回事,可他不敢违背公子的命令。
萧泠音知道谢晏上完药肯定还要去见谢家的长辈,可是谢晏需要休息。
谢晏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抬手让沈忘过来,“今日遇到刺杀,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萧泠音因着谢晏的手势,往里走了几步,有些不明所以。谢晏这是什么意思?让她休息,在这个帐篷吗?
还没等她把疑惑问出来,谢晏就指了指那张矮榻,“沈小哥武功高强,把你放在身边,我才放心。”
萧泠音想了想,也有道理,于是对谢晏道:“我在这儿,今晚夏枯便不用守夜了。”她有这个自信,能保护好谢晏。
她的原意是让夏枯晚上睡个好觉,谁想谢晏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对夏枯道:“既如此,你就去休息吧。”
萧泠音正坐在矮榻上,刚要躺下,余光就看见夏枯行礼后退出去。
夏枯出去了谁给谢晏看伤上药?一时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着躺下去。
待到帐篷的门帘落下来,把夜色隔绝在屋外,萧泠音才完全躺实在了。
她问谢晏:“你把人支开了,自己上药?”
谢晏背朝着她,已经脱掉鞋袜。没有绑腿束缚着,他也能把裤腿慢慢卷起来,露出伤处,同时露在外边的,还有谢晏精壮的小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