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玄青把太平花搬出来,一家子都不响别的了。
这太平花足足高半尺,有碗口那么粗,属实是个大炮仗,连全子和苗春生看见都围过来。
点燃后沈玄青朝后退,只听一声动静,火花就猛地喷了出来,焰火朝上窜起燃烧,如同火树一般,极为漂亮。
附近十来户人家见状,纷纷扯着脖子朝这边看,待火焰渐渐熄灭后才回过神。
这得花不少钱吧。全子娘直咂舌。
沈玄青笑了笑没说话,又搬了一个出来,这次沈雁在原地蹦起来,吵嚷着说她想放。
玩疯了?真成疯丫头了。卫兰香连忙摁住她,过年都叫十二岁了,是大姑娘了,可不敢这般人来疯。
娘,给她放。沈尧青作为长子,还是能管一下老娘和妹妹的。
去去去。卫兰香没办法,只得让沈雁去了,见小女儿高兴起来,她也笑了下。
他们家炮仗买的多,村里其他人响完了除夕夜里的就过来看,到后面沈玄青还把那个金红的走马宫灯点上了,灯笼转动走马追赶,颜色又漂亮,来沈家二房看的人可以说很不少,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在村里就是这样,谁家有个稀罕东西被知道了,大人小孩都好奇,你一喊我一叫,都得过来瞧瞧。
除夕夜要守岁到天明,来人闲聊说笑时辰就过得快些。
等村里人散去,各自在家中守岁后,陆谷便觉得耳边一下子静了,方才有人在家中看灯时还不觉得,这会儿抬头一看,夜确实深了。
沈玄青给院里的炭火盆添了炭,和沈尧青一起伸手烤火,没别的事做还从柴房里翻出一个竹子编的蹴鞠球,旧是旧了,但还能用,就招呼家里人在院里踢,动一动身上不冷,还得熬到子时呢,找个乐子耍耍也好。
卫兰香见陆谷和沈雁把最后几个碗碟端进厨房,就说道:行了,你们去耍,这些碗我来洗。
他们踢蹴鞠球没有规矩,沈玄青给陆谷踢过来,陆谷又给沈雁踢过去,五个人在院子里交错玩耍,冷了就在炭火盆旁边烤烤火,沈尧青踢着踢着,还从墙角土堆里挖出几个甜窝根,放进炭火盆中去烤。
守岁时辰长了,就得吃些零嘴垫肚子,不然夜里饿。之前赶集时买的胶牙饧也是为此,不过胶牙饧是糖,一般都是小孩子爱吃。
踢累了玩够了,他们就坐在火盆旁烤火吃糖,芳香焦黄的胶牙糖刚入口不怎么甜,越嚼就越甜,还挺黏牙。
陆谷小时候吃过这种东西,今年再次吃到,嚼起来嘴里甜津津的,让他眉眼都弯起来。
沈尧青用木棍把火盆里的甜窝根拨拉出来,太烫就喊沈雁去厨房拿根筷子,往里头一插是软的,便说道:熟了熟了。
甜窝根平时吃还好,能咂出淡淡甜味,可今日他们先吃了很甜的胶牙饧,甜窝根就当填肚子了。
夜色朦胧,外面到底冷,沈玄青给火盆里贮足了细炭后,一家人就各自回了房,坐床上有汤婆子捂着暖和,不然太冷,点上油灯守一夜就成了。
守岁到天亮的规矩其实没那么严,家里有一两个人醒着就成。
子夜一到,便真正到新年了,卫兰香担心纪秋月,还披了衣裳到她房里去看,让她睡了。
西屋里,陆谷和沈玄青明日要穿的新衣还有香囊络子都拿出来放在床边的椅子上,起来就能穿能戴,银簪也拿了出来,之前在院里烤火的时候,沈玄青还和纪秋月说了,让明天一早帮着陆谷梳头插簪子。
他俩坐在床上闲聊,被子底下的手握在一起,有时候不说话,沈玄青就把玩自己夫郎手指,越看越欢喜。
陆谷很少熬到这时候,这几天都忙,今日还各种玩耍,神色就有些困顿。
见状,沈玄青将小炕桌挪下去,铺展被子说:睡吧,我守着就行。
陆谷看他一眼,没抵过困倦小声嗯一下,躺好后见沈玄青靠坐在床头,便翻转侧身,伸手过去小心翼翼攥住了一点衣摆,这才踏实睡去。
烛火微摇,沈玄青低头看着他笑了。
第93章
晨雾蒙蒙,陆谷还在睡梦中,就听到外面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睁开眼发现沈玄青不在床上。
外面天还没亮,他们这里讲究开门爆竹,不多时又听见别处炮声在响。
因熬了半宿,陆谷没听见卫兰香沈雁她们起床的动静,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沈玄青带着一身寒意进来,说道:还早,再躺一会儿,天还黑着。
你没睡?陆谷蜷在被窝里问他。
没,晚上再睡,不困。沈玄青笑着说,脸上不见丝毫疲惫,甚至还挺精神。
他把椅子上的衣裳塞进被子里,等会儿陆谷起来穿是暖的,又道:我先去烧水,等下烧开了你再起。
陆谷看着他掩上房门离开了,这才收回视线。早起神思不清,便又觉得沈玄青和别的汉子不同之处,无论是他们安家村还是清溪村,少有汉子常去灶台上,那都是媳妇夫郎的活。
不过沈家人对他兄弟俩烧水热早食的事像是见惯了,从不觉得奇怪或有损汉子颜面。
大年初一不是走亲戚就是在家待客,赖床是短暂的,今儿沈玄青两个姑姑还有几个姑婆要来。
陆谷起来后穿上新衣新鞋,正往腰上挂香囊,就见沈玄青进来了。
你怎么没挂?他抬头问道,给沈玄青备好的荷包跟络子还在椅子上呢。
早起天太黑,出去响炮怕遗在门外,这会儿挂也成。沈玄青见他穿一身新衣十分齐整利落,腰间挂着彩色绣花香囊,头发还没梳,散落在身后,衬得脸蛋轮廓越发柔和,就有些痴了。
陆谷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以前太瘦了,冬闲这俩月不上山下山来回跑,身上脸上才长了点肉。
他低头去拿椅子上的香囊和络子,过来顺手就帮沈玄青挂在腰间,没看见那个眼神。
阿嫂起了,洗漱完让她帮你梳头,簪子绢花都戴上。沈玄青垂眼去看站在身前帮他挂香囊的夫郎,笑意灿烂至极。
嗯。陆谷点点头,往后退了退打量他腰间的挂饰和身上新衣,末了一抬眼,和那双星目对上,情不自禁也笑了。
狗崽在堂屋嗷呜叫几声,陆谷端着木盆和齿木青盐出去,就被蹭了几下腿。
昨晚放麻雷子的时候狗崽没害怕,但陆谷怕四散的烟火炸到它,就撵进堂屋了,它还挺聪明,许是知道烟火威力大,听话趴在麻袋上啃骨头没出去。
这会儿一出来,昨晚玩的蹴鞠球在院里,狗崽用鼻子去顶,蹴鞠球咕噜噜滚远了,它汪汪叫两声跑过去又顶回来,昨天半夜陆谷他们玩的时候它也疯跑捣乱,这会儿见着蹴鞠球就知道怎么玩。
梳洗打扮在新年第一天是隆重的,出门见人越喜庆越好。
纪秋月手巧,帮陆谷梳头挽发插银簪,还簪了两朵小小的鹅黄绢花。
好看好看,就这样,这叫淡雅。她端详一会儿,觉得十分满意,他们家戴不起大红大绿的富贵花,这样的小绢花虽然素了点,但在墨发里是个亮眼的点缀,也很漂亮,尤其陆谷长得白皙好看,完全不怕不搭。
打首饰多是各种花儿和鸾凤什么的,谷穗的银簪很少见,纪秋月看了这一会儿,赞叹道:这簪子,二青真是有心了。
陆谷抿抿唇,笑得有点腼腆。
纪秋月听见外面沈玄青在说话,就笑着说:快出去给二青看看,估计啊,他都等不及了。
说到这里她就直笑,把陆谷笑得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才又开口:昨儿夜里跟我说了一遍,早起你没出房时又跟我说道梳头的事,快去快去。
沈玄青在院里拾掇昨晚的炭火盆,一抬头就看见被纪秋月玩笑着推出来的陆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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