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完了药,顾忱又迅速赶回了四仪馆。阏氏门前已经架好了煎药的小炉子,赵仲齐正坐在那儿生火,而赫哲则站在一旁。顾忱上前几步把药递过去:赵大夫,这是
话说了一半,他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先前的眩晕感强烈了无数倍,陡然袭击了他。黑暗潮水般向他涌来,赵仲齐和赫哲的脸都在视线中迅速远去。最后留有印象的,便是两人惊恐的声音:云停!顾忱!
意识随后离他而去,顾忱掉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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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被一声怒吼给吵醒的。
他茫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门外有两个人的声音正在争执。
听起来像是赫哲和萧廷深的声音。
第十八章
大靖皇帝,你不觉得你对待顾忱有些过分?赫哲的声音听起来压抑着怒气,好好一个大活人,突然就晕倒了,你不觉得有些苛待他了吗?
萧廷深的声音冷冷传来:他是我大靖的人,朕如何待他,还轮不到你来管,你越界了。
哦。赫哲冷笑数声,若是皇帝陛下觉得他留在身边是多余,也不愿关心他的死活,那就由我带走好了。
萧廷深的声音骤然含了一股杀气:你若动他,朕让你有来无回!
我倒想见识见识是怎么个有来无回法!
两人争执期间,顾忱已经挣扎着坐起身,强忍着一阵一阵的眩晕感,疾步冲向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外面的情况瞬间闯入视线
萧廷深身着玄色龙袍,与赫哲相对怒视。他一手搭在腰间佩剑上,看样子下一刻就会拔剑砍向赫哲而赫哲则抱着双臂,十足十嘲讽和不屑的模样,但全身都紧紧绷起,仿佛随时都会暴起出手。
如果顾忱晚一点开门,只怕他们真的会打起来。
许是因为顾忱开了门,两人的注意力都骤然转向了他。萧廷深眸中闪过一丝放松,而赫哲的脸上则明显掠过一抹喜色,他转眼间就放弃了萧廷深,大踏步向顾忱走去:顾忱!
顾忱还未反应,就已经被赫哲一个熊抱抱了满怀:你醒了,太好了,可担心死我了。
萧廷深瞬间脸色一沉,眼神十分不善地落在赫哲抱住顾忱的手上,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瞬间又重新捏紧了剑柄,长剑一半都抽出来了而赫哲就在此时松开了顾忱,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笑道:怎么样,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么?
顾忱摇摇头:我没事。说完他向萧廷深行了一礼:臣见过陛下没想到不过这么一件小事,还惊动了陛下。
萧廷深没说话,脸上的肌肉紧紧绷着,双眼死死盯着赫哲。如果眼神能伤人,赫哲早就被萧廷深挫骨扬灰了。偏偏赫哲没有半分感觉,还在拉着顾忱说话
你都累成这样了,你们皇帝居然也没说关心一下,直到知道你晕了才露面,这样的皇帝你为他卖命做什么?还不如跟我去百夷,就凭你的功夫,我保你是我帐下第一勇将。
顾忱:
看样子应该是他在四仪馆晕倒,有人进宫去告诉了萧廷深,于是萧廷深才会出宫来到这里,恰好和赫哲对上。他不由自主看了萧廷深一眼,这人的脸色黑成了锅底,眼神比冰还冷,令人不寒而栗,一只手还握着剑柄呢。
他生怕萧廷深真的一怒之下砍了赫哲,连忙笑了笑:殿下说笑了,我是靖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殿下到百夷去的。
说完他又怕赫哲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惹怒萧廷深,使得好不容易进行到如今这一步的联姻功亏一篑,迅速又加上一句:殿下不去看看阏氏吗?赵大夫应该已经熬好了药,万一汤药有什么副作用
话只说了一半,赫哲就立刻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我这就过去看看我母亲。你在这里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就叫我,如果真的不想留在大靖总之你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你。
说完他也不对萧廷深行礼,只敷衍性地向他抚了抚胸,大踏步离开了。
顾忱看看萧廷深那张阴沉得快滴水的脸:
他现在真的觉得心力交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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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哲一走,萧廷深就迈步进了屋子,只留一个魏德全守在门口,随后把门关上了。他看上去是匆忙之间赶来的玄色龙袍都没来得及换下,只在外面随手套了一件长长的黑色披风,披风的带子也像是匆匆系上的,乱七八糟缠成了一团。
顾忱跟着萧廷深进了屋子,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自己的额前,轻轻探了探。他陡然僵住,不由自主睁大了双眼,尾音微微上挑:陛下?
躺回去吧。萧廷深说,朕看你脸色不好。
顾忱呆了呆:臣没事了哎,陛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萧廷深轻轻按上肩膀,强迫他坐了下来。萧廷深小心避开了他带伤的右肩,在床头坐下,随后指了指床榻:躺着。
顾忱无奈,只得向后靠了靠,心想他终究不能完全躺下,半躺着总是可以了。谁知萧廷深脸上滑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伸手就一把将他拉了下来,顾忱猝不及防,头正枕在了萧廷深的腿上。
萧廷深的气息骤然袭来,将他整个人都裹在其中。不是龙涎香的气味,也不是任何一种香料的味道,反而带着夏日雨水的潮湿和温热,就像一个人伏在耳边,轻轻吐息,盈满了温柔的味道。
萧廷深温柔?
他应当是与温柔完全搭不上边的。
可是顾忱被完全埋在他的气息中时,脑海里除了温柔二字,再也想不到其它。他的脖颈紧紧贴着萧廷深的腿,两人相触的地方宛如沸水,烫得惊人,顾忱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涌上头顶的声音。
这个姿势既尴尬又羞窘,顾忱从未与人这般亲密过,一时间整张脸都红透了。他不知道该在这种情况下说些什么,似乎说什么都不大对劲,只能沉默着闭了嘴,微微咬住了下唇。
萧廷深低头凝视着他,见他一缕长发散落在颊边,便伸出手,缓缓替他撩开那缕黑发。细软的发丝绕在指尖,缱绻而温柔,他恍然间觉得顾忱就像这缕发丝,细密地、温软地缠住了他。
他注视那缕长发,却从心底升起来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惧。如果顾忱真的离开了他,如果顾忱真的随赫哲走
只是想想都让他感到窒息。
朕都不知道,你和赫哲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萧廷深松开了那缕黑色的长发,低声说道,朕记得早先朕问过你,你还说并不喜欢他。
顾忱觉得这个说话的姿势实在太羞耻了,但萧廷深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他只能把眼神侧向一边,避免与萧廷深眼神接触:臣当时确实不喜欢他。他停了停,但臣也承认他确实有令人欣赏的一面。
是么。萧廷深冰冷地勾了勾唇角,看来倒是朕耽误你们彼此欣赏了。
顾忱只觉这话怪怪的,却领会不到皇帝陛下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能说道:陛下,臣对他也仅限于欣赏而已。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说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柔和,很具有感染力和信服力。萧廷深一时没再说话,只安静凝视着他,眸中风起云涌,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过了片刻,萧廷深缓缓伸出一只手,用极轻的力道抚上顾忱的面颊。宽大的袍袖落在顾忱身上,扑面而来的强烈气息几乎要把顾忱整个吞没。他只觉面颊上仿佛着了火,与萧廷深手掌相触的地方格外滚烫,烫得他心底有些发慌。
萧廷深手上微微用力,顾忱不得不收回侧向一旁的目光,正与萧廷深那双深沉的黑眸相对。萧廷深眼中满是隐忍和克制,再开口时,声音也充满了同样的压抑:不要离开。
顾忱愕然:陛下为何说这样的话?他停顿了一下,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简直难以置信:陛下当真信了赫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