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千星出声道:我和大师兄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便不参与此事了。
既是如此,老身也不勉强。许望平接话道,其余几人开始表态。
智禅大师、许望平、任云霏同意将苏明御困在万国光寺接受感化,顾方怀、花眠越、燕云则主张将其放回圣明教。
众人将视线落到了祁决身上,祁决清声开口道:我赞成将苏明御留在万国光寺。
除去智禅大师、许望平和任云霏,其余几人皆带不可思议地看向祁决。
许望平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快意:既然这是各大门派的意见,为了江湖不再掀起腥风血雨,我们就只能委屈一下圣明教主了。
阿弥陀佛。智禅大师点头道:贫僧一定尽力感化苏施主。
祁决推开门走了出去,花眠越追上祁决,讷讷半响道:我没想到你会同意。
你有那么恨他吗?花眠越终是按捺不住地问道。
我的决定,不光是厌恶他的所作所为。祁决的身影隐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我有不得不同意的理由。祁决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无法信任他。更不能拿天下苍生来冒险。
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选择相信他。祁决道。
阿决,当你喜欢一个人之后,你的所作所为看似在惩罚他,保不齐最后都会惩罚到自己头上。花眠越看着祁决的背影轻叹道:你不要说你已经不喜欢他了,我不信。
我确实还喜欢他。祁决自嘲一笑,可世上还有许多比喜欢更重的东西,譬如责任,譬如信仰。我相信如果苏明御是我,他和我的选择会不谋而合。
花眠越知道祁决心意已决,不再多言。祁决走至偏院,解了苏明御的穴道。
苏明御剧烈地咳嗽起来。祁决封住了苏明御的另一个穴道,握着苏明御的手腕,将他带到万国光寺的底层。
智禅大师,许望平和任云霏已在此地等候多时。
智禅大师按下开关,众人坐着吊梯下到了地下的暗道。
其实就算祁决不封住苏明御的穴道,苏明御也早已虚弱得无法反抗,他觉得这真是多此一举。
这里阴暗得跟几年前囚禁自己的囚室一般,苏明御下意识地想握住祁决的手,可祁决禁锢着自己的手腕,动弹不得。
他只能偏过头去看祁决,仿佛感受着此地唯一的光与温暖。
哪怕祁决此刻对自己毫无温情可言,可至少他不会伤害自己。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囚牢,将苏明御拷上锁链。
任云霏绕着苏明御走了一圈,看了下锁链:万国光寺的锁链怎么是普通的锁链,万一让这魔头逃跑了该如何是好。
智禅大师道:这个囚室已经建了许多年,如今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好的材质来打造锁链了。
许望平面色阴沉地跟着智禅大师走出囚室,半响开口道:我还是觉得任小兄弟说得对。等到这魔头冲破穴道,一定会从这里逃出去。
那么依许掌门的意思智禅大师询问道。
为今之计,只有给他穿琵琶骨了。许望平长吟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失去逃出去的可能。
许掌门此举未免过于残忍。祁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祁少侠能保证他不逃出去吗?你难道还能整天整夜的不吃不睡,永远地守在这里陪着这魔头?
祁决被戳中了痛处,苏明御诡计多端,只有此举能让他彻底无法回到圣明教。
他知道此法确实可行,只是下不去手。
祁决握在白源剑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心中似有万般情绪纠缠在一起。
任云霏道:话虽如此,谁去做这件事呢。我是不敢靠近他,我觉得他现在就能冲破穴道。他在石台以一敌十,那些人可都是波斯教的个中高手。
既然如此,就由老身来。老身这些年的功夫也不曾落下多少。许望平从暗道的墙面上取下器具,祁决死死地按住许望平的手臂,力量之大,几乎要让许望平怀疑他想将自己的胳膊拧下来。
祁少侠,冷静、冷静。许望平痛得不可自抑,忙不迭道。
祁决回过神来,微微地松开了手:抱歉。
我来。祁决道了一句,许望平见鬼似的将器具递了过去:你来,你来。
祁决接过冰冷的器具,却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
只是限制他的行动,之后完整取下,就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祁决不断地宽慰自己。
他害怕别人没轻没重,又何尝不害怕自己会控制不好力度。
苏明御的浑身没有力气,他轻轻地扯了扯那根锁链,没能掰开。
这里阴暗潮湿,勾起了他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他不自觉地抱紧自己,蜷缩进角落里。
你的穴道已解,竟然没有趁机逃走。祁决推开牢门,一眼就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苏明御。
祁哥哥。苏明御抬头看见祁决,黯淡的双眼里出现了一丝光彩:祁哥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暂时不回圣明教了。
祁决走至苏明御的身前,俯下身来:我如何相信你。你对我撒了多少谎,恐怕连你自己都忘了吧?
祁哥哥,我不想待在这里。苏明御低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颤抖。
你只能待在这里。祁决和苏明御离得极近,他的声音并不冷,甚至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苏明御却听出了他语意中的坚决,他抱住祁决,长长的锁链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的脸贴在祁决的耳侧,像抱着囚牢里唯一的温暖:你把我带在身边,看着我。我绝对不逃走。
我如何能全天全夜,不眠不休地看着你。祁决的话语冷了下来:还是指望你可以说到做到,寸步不离我的身侧?
祁决的外衫被寒气浸透,苏明御只觉得这股寒气似要透过肌肤渗入自己的内里。他的指尖像冻僵了般不自觉地活动了一下,触到了一个更加冰冷的机械。
苏明御这才看清祁决手中的器具,他的头脑有些发懵,不可置信地看着祁决,小心翼翼地问道:祁哥哥,你要做什么。
祁决轻轻地推开苏明御:我要确保你不会逃出去。
我不会逃的。苏明御拉着祁决的衣角,声音里几乎带了点哀求:祁哥哥,你不会这样做的对不对。
祁决手中的力量并不大,不过苏明御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
况且他知道,如果自己一旦用力,祁决用的力气绝对不止现在这么一点。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还半搂着自己。
冰冷的铁质器具穿过他的肩胛,剧痛从肩上传来。苏明御疼得几近昏厥。
祁哥哥苏明御的声音虚弱得让人听不清晰,他的指尖还抓着祁决的衣角,却不敢再靠在他身上。
他背靠着墙,已经避无可避。可他仍然想躲进墙里去,仿佛这样就可以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
从心脏处传来的剧痛比肩膀尤甚百倍。
任何人都会伤害你,都会背叛你。这世上从没有人会爱你。
苏明御的脑海里复又传来这段话,他可悲地发现这成真了。
苏明御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他终于明白祁决不会再怜惜自己,他可能还很讨厌自己。
苏明御安静了下来,他像是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不再奢求得不到的怜悯。冰冷的铁质器具穿过他另一侧的肩胛,他强忍着生理性的剧痛,默默地把手从祁决的外衣上收了回来。
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一声不吭地蹲在角落里。祁决的手触碰到他,他习惯性地收缩了了下,似乎是有点恐惧。
祁决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假象,这是他用来迷惑你的手段,你怎么又心软了。
可心还是不可抑制地剧烈疼痛起来,几乎要裂成两半,一半在责问自己,你明明那么喜欢他,你怎么狠心这样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