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决目光幽沉地看了苏明御一眼,小声道:你先出去。
阿决。白楚清本就被苏明御刺激得气血翻涌,好不容易逼得苏明御服药却被祁决强行拦下,此刻更是不甘心地叫了声。
苏明御没有异议,将手中的药丸放回床头,神色轻蔑地看了白楚清一眼,合上门出去了。
他拐了个弯,在墙头停下,光明正大地靠在墙上听着里面的情况。
我和他果然是不同的吧。白楚清忿忿地看着合上的浮雕木门,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变成了这番光景。
如果真是他害我的呢。白楚清的声音虽然虚弱,控诉却于悲凉中带着力度:你就这么相信他。
白楚清知道祁决行事虽然乖张恣意,大义面前却绝对不含糊,更何况还有一人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你我相知多年,纵然你喜欢他
他顿了顿,接道:顾瑾师尊要知道此事,不知会作何感想。
祁决没料到白楚清会拿顾瑾说事,充满陌生地看了他一眼:如果真的是他,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如何交代。你会为了我和他反目成仇?
如果我和他所处的道路不同。祁决说得果断,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心中的迟疑:有情有义才能肝胆相照,善恶两道自当分道扬镳。
苏明御从墙角起身,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微风落处,春景依旧。苏明御望着薄雾中纷落的杨花,心道是时候要去处理圣明教的事了。
他步履轻快地离开了院落,仿佛从未产生过任何情绪。
房中的对话仍在继续。
但是现在,我信他。祁决道。
你信他的意思是我故意要害自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决目光清冷地看着白楚清。
师兄你既然没有出事,此事又找不到证据,我无法站定立场帮谁,不如就此作罢。
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白楚清脸上淡淡的讶然已尽数褪去。
想不到,哈哈哈白楚清笑出了泪花,想不到堂堂祁大侠,我的好师弟竟然还会和稀泥。你平日里不是最要辨清善恶的么?
祁决没有回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最终的决定。
既然你这么信他,就让他把这瓶药全吃下去。我就不追究了。白楚清轻咳了两声,虚白的手指搭在被上,他的情绪仿佛被完全抽离,眼神变得晦暗无光。
好。祁决的指尖搭上瓶身:我替他吃。
白楚清看着祁决清冷的侧脸,哪怕距离自己很近,却再不似从前那般,会温柔地哄自己,和自己开玩笑。
红色的丹药被尽数倒在手中,祁决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吞下去。
白楚清伸手想阻止已经晚了,凄凉一笑:你何必呢。几日后你若经脉逆流
如果几日后我经脉逆流,那也只能证明这个药有问题。祁决平静道:说不定中途被人做了手脚,不能证明就是苏明御想害你。
你以为我想说什么。给他定罪吗?白楚清苦笑道:我答应你不再追究,自然不会食言。我只是担心你啊。
我不会有事的。白楚清眼中的担忧不似作伪,祁决的神色有些赧然。他顿了顿,在心中轻叹了口气:师兄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我相信他,他却不相信我相信他。
雾城的天气, 哪怕是白日,房内都有些昏暗。
苏明御收拾完行李,吹了段奇怪的小调, 片刻后, 许长君翻身而入:终于舍得走了。
我什么时候不舍得过, 注意措辞。苏明御抬了抬眼皮,冷嗖嗖地看着他:本来就要走, 只是现在时机刚好,我离开一段时间。
时机刚好?许长君不解道:你现在走不就坐实了畏罪潜逃的黑锅吗?
从刚才的表现看,祁决并不一定会站在我这边。苏明御道:我没必要冒险, 反正之后我也会让自己洗脱冤屈,不如让他怀疑我一下。愧疚能改变许多东西, 甚至包括信任。
等我回来解除误会,他以后便再也不敢轻易怀疑我。
许长君看着苏明御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柔和的侧脸,却只觉得陌生, 仿佛任何东西都只是他算计的手段。
他忽然很想问,当年你救我究竟是要我的绝对忠诚还是仅仅想让我活下去。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苏明御头也没抬,冷淡道:不是你说的玉媚儿快要得手了,怎么比我还不着急。
我急啊。怎么不急。许长君按捺下心中的异样,见苏明御足尖轻点, 早已消失在了窗际。
祁决轻轻合上白楚清的房门, 一种莫名的悲凉漫上心间。
世事多变,竟比不上人事多变。
白楚清现下多余的关心竟比不上当初对自己浅淡的师兄弟之情。
起码那时候的他不会拿顾瑾师尊来要挟自己。
那时候的他祁决的思绪中断了, 他想起比武大会时白楚清说的那番话。
那时候的白楚清早已把自己当做假想敌了。
也许是我一直以来都没看清他, 他从没变过。
祁决的眼眸更黯淡了几分, 再也不想在此地待下去。
廊内静得吓人, 只有雾气无声地漫延在檐柱上。祁决走得很快, 仿佛要将这股寂静甩出脑海。
苏明御应该已经回来了,说不定已经泡好了茶,安静地构思着等会儿怎么向我「诉苦」。
祁决想到这,心情似乎好了些。他站在门口,习惯性地敲了两下房门才推门而入。
房内的窗大开着,以仅存的微光照着空无一人的客房。
还没回来么?祁决走到桌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袖口碰到了壶身,他这才发现上面染着一小块血渍,应该是先前扶白楚清时不小心蹭到的。
他打开衣箱,正准备换件外衣,忽然发现苏明御的衣物全都不见了。
他抬头向床头望去,一直放在那里的机关扇此刻也不见踪影。
祁决愣了一下,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苦笑道:我相信他,他却不相信我相信他。
原来两人之间,心意相通实在太难。
祁决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颓然地坐在桌椅上,苏明御去的地方可选择的并不多,要么是苏府,要么是圣明教。
但现在还是找到海时域要紧,没有理由为了他而改变路线。
他冷静地想,可指尖还是不自觉地掐紧了手心。
你为什么不信我。
苏公子呢。常硕见祁决孤身一人,他不下来用晚膳吗?
还用说?花眠越道:当然是事迹败露,畏罪潜逃了。
祁决挪开座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