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衣看着从床缝里不断溢出来的鲜血,神色漠然。这个机关被人提前启动了,应该是暗部那两人搞的鬼。
至于为什么针对他们,大概是因为护龙山是由当朝锦衣卫掌控的,暗部的人对朝廷的走狗向来心狠手辣。
顾青衣对护龙山的弟子亦没有多少恻隐之心,冷漠地看着那人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师弟遇难的惨状,讲着讲着似要伏到祁决怀中掩面哭泣。
祁决看着这名弟子明显不在状态的反应,用了点力气扶住他的肩侧试图让他回过神来:我们换个房,你去我屋里睡。
那弟子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三魂丢了六魄似的往外走去。
祁决坐在另一边没有染鲜血的床,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顾青衣:你也回去吧。
顾青衣摇摇头,走到祁决身旁,挨着他坐下。
另一名弟子必死。顾青衣已经猜到了萧珏的想法,他应该对护龙山的弟子下了追杀令。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和那个必死之人待在一起,不是因为怕被连累,只是不想在深夜入睡之时被人打扰。
虽然在这里的祁决也是个扰乱他睡眠的不确定因素,但他了解祁决。此人虽然面上孤傲了些,却有着吃软不吃硬和言出必行的正人君子的通病。
等我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会让你见见我的真面目。顾青衣知道这一刻永远也不会来临,他拉过祁决的手,面不改色地续写道:你方才说的如果我不愿意就算了还作数吗?
祁决知晓如果现下毁约是个相当好的时机,可他还是蹙了蹙眉,清声道:作数。
顾青衣于心中了然一笑,一笔一划郑重地写道:我相信你。
祁决被相信两个字砸得晕头转向,他心中思绪万千,终是轻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他对旁人,尤其是认定的敌人,从来都不会犹豫
顾青衣躺在床的另一侧,侧着身子很快便陷入熟睡。
温和的烛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却由于戴着面具而看不分明。
此刻的场景和那晚他离开苏府很像,眼前的人和苏明御也很像。
他知道,顾青衣如果是苏明御,这没什么,顾青衣身上最大的问题是他对于圣明教机关的了解。
如果他们两个是同一人,那他们接近自己的目的不得不令人多想。
世上怀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只是这一次,他担心自己会心软。
娘亲,娘亲咳咳,咳咳咳。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你清醒一点!你若在这掐死了小世子,恐怕会有大麻烦。
可我一看到他,就想到他是那个畜生的孽种。
王妃娘娘,暂且忍一忍。来,先把手松了。
咳咳咳咳娘亲,我头好晕。你和小易姐姐在说什么。书上说抱小孩子不能拎他的脖子,你把手穿过我的胳肢窝就可以把我抱起来了。
哦,是娘亲错了。
王妃娘娘,不好了,小世子他掉水里了。
死了吗?
他学会游泳了。
娘亲,娘亲,那个我的生辰快到了你有没有给我准备好吃的?
这份汤就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你尝尝。
娘亲,你给我喝的是什么东西,一点也不甜,咳咳娘亲,喂小孩子不是这么喂的。你看,像这样一口一口喂,不能着急。
算了,我自己来吧。
娘亲,我的肚子好像有点点疼。
没事,多喝一点就不疼了。以后娘亲每天都给你做。
可它好难喝那你喂我吗?
好,娘亲每天都喂你。
哈哈哈,这个畜生终于死了,不枉我忍了那么多年。他死了,那个小畜生也活不久了。
世子,你在做什么呀。
这是我在秦大师府上发现的图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做出个机械报时鸟给我母妃当生辰礼了。
砰
顾青衣被记忆中一阵大力的撞门声惊醒,他缓缓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擦汗,只触碰到一阵冰凉的金属质感。
他猛然间想起自己的处境,抬眼发现祁决仍坐在床边,似察觉到自己的动静,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
顾青衣原本以为自己现下无病无痛,身边有人相伴,不会再度梦见不愉快的过往,可惜自己还是低估了梦魇的强大。
那扇门被打开后,他再也没安心睡过。此后的日日夜夜,他必须要摸着抱着一些有温度的东西入睡,方不至于惊醒。
顾青衣装作若无其事地翻了个身,这次,却不敢入睡了。
祁决依旧寂静地坐在床边,顾青衣闲至极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祁决。祁决的身上总有种异常沉稳的气质,带点常在江湖行走的萧条的肃杀意味,给人的感觉就像深山夕照深秋雨。
难怪江湖中有那么多人对此人心向往之,只可惜此人过于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对于这样的人来说,主动追求是没有效果的。
咔哒。暗夜中传来一声极为轻微的机械闭合声,这声音方才也响过,只是已无凄厉的尖叫声作为掩盖。
顾青衣知道是圣明教暗部弟子动手了。祁决转瞬之间已不见踪迹,顾青衣翻身下床,紧跟着追了出去。
顾青衣推开自己先前居住的房间,果见一张床榻上已是血流成河,不停有血透过床缝往外渗出。
看似一模一样的死法。但按理说,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必然对床心有余悸,不会轻易躺上去。
应该是被人杀了之后扔进去的。
祁决并不在这里,顾青衣走出房门,听见远处传来刀剑相见之声。
顾青衣赶到客栈正门的内墙旁,暗部的两人已被祁决打倒在地。
你们就那么喜欢在我眼皮底下杀人吗?祁决的声音听不出波澜,惟有如夜般透骨的冷寂:愿意说吗?
圣明教暗部的弟子向来都是死士,坚决不会出卖教派,透露任何信息,必要时以死明志。
短暂的沉默便已是给出了答案。
顾青衣还未上前一步,便见祁决的剑飞快地划开两人的喉咙,连溅起的血花都是轻微的。
速度太快,没有丝毫迟疑。
剑道第一人,不可能是心软之人。顾青衣一直以道德尺度为要挟,让祁决对自己百般退让,现如今才有了点真实感。
他对旁人,尤其是认定的敌人,从来都不会犹豫。
祁决收回剑,看向顾青衣:离我近点,我不想再看到你死了。
祁决的声音很冷,顾青衣却莫名地听出温度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祁决一眼,跟着祁决回到原先的住所,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地上的血迹提醒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当初躺上去的时候,这个机关没有反应,说明这不是触发型机关。他肯定有一个控制开关,才能方便那些人有针对性地杀人。
祁决环视四周,目光落到床前窗台的花坛上。
窗台上有一层薄灰,花坛旁却有一片区域是干净的,明显被人挪动过。
祁决将花坛向左挪动,果见床榻陷了下去,锯齿飞快地转动着,看不清原来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