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传来一声闷哼,兰舒舒抬眸看去,周昱宁痛苦的神色映入她眸中。
昱宁,怎么了?
晚香的藤蔓已穿过了他的身体,温热的血隔着衣物,滚烫地落在兰舒舒手臂上,她瞧着那片深红:你受伤了吗?
屋内的气温陡降,那穿入身体的藤蔓,又猛然收了回去,带出一串血花。
晚香?!折礼愤慨异常,出手拦住她,但见她神情灵动一如既往,满身杀戮之气亦不掩其娇媚可爱。
晚香抬眸看了他一眼,折礼只觉遍体生寒,她轻蔑地越过折礼,看向非道: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碰。
周昱宁,你与落枬,达成了什么协议?非道问。
晚香的眸光愈加妖媚了几分,藤蔓再度无情袭来,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同时折礼也迅速地被非道护入结界之中,他立于晚香面前,周身灵气逼人,气势如虹。
万千藤蔓扎于结界之上,非道的目光没有片刻动摇。
二人屹立于火海之中,互不相让。
折礼将周昱宁扶起,以灵力为他治伤。
原来你们是为他而来。周昱宁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他?他是谁?折礼问。
周昱宁费力地抬眸看向折礼:我可以告诉你,但作为条件,请你,将我同舒舒合藏在后山山坳能看到这个村子的地方。周昱宁的眼角慢慢沁出泪水。
我答应你。折礼毫不犹豫地回答。
落枬的人曾经来过此处,他修为高深,远比石东君强劲,我从石东君处得知,是他将石东君打伤,石东君交给他一个修行秘法,才从那人手中逃出,来到七潭村。后来七潭村出事,那人或许猜测到与石东君有关,曾来到这里,要我为他培育枭蓝
周昱宁脸色愈加苍白,兰舒舒坐在他身后,虽含笑凝望着他,却怎么看怎么古怪。
培育枭蓝,有什么用?折礼又问。
周昱宁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枭蓝的培育十分困难,我父亲花了二十年才研究一二。家父爱兰,起初他只是看着兰花生的好看,以为是新品种,才想法子培育他死后我接手了枭蓝的培育,又得了一些研究,前段时间,他才将培育之法取走。
原来如此。
折礼总算明白了晚香早前所说。
不是不处理,而是,处理不了。
周昱宁把床头的一本杂记递给折礼,又谢过他为自己治伤,可他已没了求生的欲望,他回过身,抱住兰舒舒:舒舒,别怕,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
随着他将手伸入兰舒舒胸口,那副美丽的容颜,随即干枯下去,他狠下心取出那颗本该是少女心脏的石头,虚弱地递给折礼:这枚兀生石,也该物归原主了。
周公子!
折礼心惊地接下那块石头,便见周昱宁呕了一口血,脸色灰败地抱着那具干枯的尸体倒在了床上。
第61章 真相
事情前因后果已然清楚,非道撤下结界,却不料晚香并没有收手,她心情十分糟糕,只想将非道狠狠揍上一顿。
非道挡下晚香的攻击,从折礼手中拿过那块石头,看向晚香。
晚香压下满腹怒火,识趣地收手,犹能带出几分真切的笑容:好哥哥,你就把它给我吧。我可是答应了人家要把东西带回去。她嘟囔着撒娇。
非道抬手,冰雪覆下,将四面的火轻巧地灭了。
晚香的神色又有细微的变化,大概她没料想到对方竟也如此强势,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雇你的是谁?非道冷淡地问。
晚香朝着钱二的方向努嘴:喏,钱公子呀。
她目光不离那兀生石,装傻充愣倒是一流。
兀生石要交给谁?非道不为所动。
晚香无辜地眨眼,嗔了他一眼:这个人家可不能告诉你,总之是物归原主。
原主非道咀嚼着这两个字,想到些事情。
晚香趁他分心,伸手去拿,非道手掌一收,面不改色地说:人是你杀的,葬了,东西给你。
非道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院外而去。
喂!晚香凤目圆睁,似乎无法理解这令人发指的要求,我可是个娇弱的姑娘,你!
折礼捏着那本杂记,看着怀抱尸体的周昱宁,心中陡然升起无限的悲哀
折礼叹了口气,满腹心事地起身,也往外而去,他要去看看钱二他们怎么样了。
方才那片空地上,此刻安安静静,又恢复了当初的样子。
三人并钱老爷都躺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的。
折礼将三人唤醒,大致说了发生的事情,钱老爷的状况极不好,在钱二怀中奄奄一息地将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事情的确如周昱宁所说,当年的钱家,人丁兴旺,本来与村民的关系也很好,却在石东君住进钱家之后,发生了改变。
他撺掇了石家抢了周家那株奇异仙草,然后石东君以之制药,以延年益寿哄骗钱家人服用,那药的确有几分功效,但服用久了之后,身体竟然会生出古怪的鳞片。
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药有瘾,根本无法戒除。
而长期服药的钱家人,性格也变得暴虐,因此才做下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钱满心中有愧,当年他从七潭村逃命苟活,本以为能逃过一劫,但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不过四十的他,已宛如耄耋老人。
他日思夜想,竟对那药草食髓知味,昼思夜想,但苦寻不得,才出此下策,想借能人异士的手回来看看,再找一找。
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
曙光照亮了山头,众人站在墓前,只觉昨夜恍惚如梦。
晚香拿了兀生石,生闷气已独自离开,一行六人再下山时,原本的世外桃源,早已换了模样。
周家的宅子没什么变化,众人在门前默了片刻,紧跟着往村外的路而去。
路两旁挂满了破烂的白灯笼,飘荡在寒风中,随处可见。到处是断壁残垣,废弃的田土之中,满是杂乱的野草,哪见半点新绿?
曾经为他们指路的老婆婆,尸骨散落在院边杂草中,角落里是那三个孩子的尸骨,同那腐朽的木凳烂在一处。
一切都不过是周昱宁为自己编织的一个梦,梦中有家,有爱人,有和睦的邻里,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或许是知晓了结果,又或许经历过昨夜的动荡,钱老爷伏在护卫身上,再无半点精神。
洪大夫怀里抱着周昱宁赠给他的药草,慌慌张张地走在最前头,生怕在这个鬼地方再待下去。
众人来到村外,匆忙上了马车,一路往肖家湾的方向疾驰。
回程的路上,折礼才听得非道说,之所以他们会入了周昱宁的幻象,是因为吃了兰舒舒所做的食物。
吃的越多,越容易被控制。
马车上,折礼打开了周昱宁的手记,手记之中,字迹清秀,颇有风骨,写满了各种他所研究的草药药性。
若非钱家人的贪念,他必定会继承父亲的遗志,也成为一个很好的大夫,同他所爱之人一起,研究草药,编写这本百草药性论吧。
折礼一面叹息,一面翻看手记,翻到最后,折礼看到了枭蓝。
那一页赫然画着一株美丽的兰草。
枭蓝(其名来源于石东君),性寒,喜阴,生于阴冷潮湿之低谷,花可入药,初尝味涩,再尝甘甜,有瘾,微量可使人安静,中量可致幻,大量久食有毒,无解,臂生鳞片,使人暴躁,易攻击人培育于阴冷潮湿之低谷,若以活人或尸体为壤,则不宜凋败
折礼看得一阵恶寒:这枭蓝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手记递给非道,猛然灵机一动,师傅,先前落枬往外运送尸体,会不会就与这枭蓝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