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司司主钟鸿云,瞧着脸色不大好。待云从风走近礼毕,道:你之前来过这里没?
没有。
钟鸿云脸色黑得更厉害了:那在幻境布置起来之前,你有没有检查过现场?有没有妖人的踪迹?
云从风心思急转,出了一身冷汗,镇定地回答:在下来的时候珍宝阁正逢大火,灭火后被谢家管事污蔑为纵火犯,纠缠不清,幸得谢二少爷解围,二少爷需要在下帮忙,在下就去了。
帮什么忙?钟鸿云语气不善,谢嘉实走过来说,温声道:钟司主,稍安勿躁,这事理应由我来解释。说罢附身耳语一阵,钟鸿云脸色好了些许:你且过来,这次事情不小,好好看好好学。
云从风答应一声,走近钟鸿云,心里直打鼓,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前决定暂缓调查是对的,看起来钟鸿云与谢嘉实关系仿佛不错?这局越来越乱了,要是钟鸿云与谢嘉实真的一起联手的话,事情真相还会不会披露出来?他心骤然沉了下去。
钟鸿云身边还有好几个二等清平使,云从风平时都跟他们混了个眼熟,要么是术法造诣不错的,要么能力不错的,总之都是这一届二等清平使中的精英。
钟鸿云开始分派任务,分头调查搜集证据。云从风的任务是去问,去向当日那些救过过火的奴仆小厮问最麻烦的一个活计。大多数人几乎不可能完完全全讲清楚当时是什么样子,大多会添上自己的理解牵强附会,一些逻辑能力差的还会扯到别的地方去而不自知。
跟云从风一起执行任务的清平使名叫何以辞,平日沉默寡言,在研究法器铸造方面倒有两把刷子。云从风不懂钟鸿云安排得什么心,让他在一边记着就行,问话自己来。
一路问了好几个,每个至少要问上半个时辰,十几个下来。云从风精疲力尽,问何以辞: 全记了?
何以辞表情呆呆的:记着了,你看看。说着把本子递给他。
云从风翻了翻,诧异地发现何以辞不光记了,那些不同人证词之间的前后矛盾之处全都画上了圈圈,大段大段的文字涂涂改改,最后潦草地总结了几行字。太潦草了,云从风瞪了半天才认出来。
你这字太草了。
确实。何以辞老老实实的,反而噎得云从风说不出话来,也不好苛责什么。看了会:再多问几个?
何以辞嗯了声。
再问下去,回答便大同小异了。那晚待在珍宝阁附近的人并不多,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最先起火的地方是珍宝阁的南边,发现火情的奴仆们慌里慌张地灭火,半刻钟的功夫火势突然增强,烧遍了整座阁楼,眼看火势无法挽回,当时的管事刘忻山便下令放弃救火搬东西,能搬多少是多少。
至于搬出来了什么,那就只有谢二少爷和大管家知道了。云从风问他们在搬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留意阁楼里少了什么东西,都说不清楚,火势太大,眼前一片浓烟火海,摸到什么就带什么,根本无从分辨当时少了什么宝贝。
在此,云从风觉得收集得差不多了。合上本子,问何以辞:可以交差了吧?
何以辞嗯了声。
云从风觉得问不问他都没两样。
把结果报告给钟鸿云,钟鸿云也是嗯了声,就没了下文。其他清平使陆陆续续来报告,云从风一直听着,何以辞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写写画画,置身事外。
似乎没有取得什么进展,钟鸿云下令封锁了这片区域,就宣布可以下班了。
能回家歇着当然好,只是云从风总觉得有些不舒坦。
他出了谢府,在附近逛了逛,街上卖夜宵的不少,他走来走去,挠了好半天的头,不知道该吃什么。
何以辞走过来了,正面撞见的:你也来吃饭?
云从风点头:你吃什么?
酒酿元宵。
那我也吃酒酿元宵吧。
两人点酒酿元宵,相对而坐,气氛谜之尴尬。
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云从风先打破了沉寂。
没什么看法。何以辞面无表情。
云从风憋了半天:那你进清平司是为了什么?
我爹要我进。何以辞说,罕见地回问了句:你呢?
我是想当宰相。云从风挠了挠头,本来是想走科举的,被一个大人物引荐到这来了,就这么做下去了。
宰相?何以辞冰块一样的脸竟然松动了些许,好像在笑,很有趣的理想。
你笑我?
不,没有。何以辞说,我也听过很多青年才俊说的理想,扬名立万有之,升官发财有之,都想着越多越好,没有最好只有更好,明确说要当宰相的,你是第一个。
当了宰相,也没法再进一步吧?云从风也笑了起来。
再娶个公主,就是皇亲国戚了。
权力比不上宰相。
宰相权力再大,也是为皇帝服务的。皇亲国戚就不太一样了。热腾腾的酒酿元宵端上来了,店家桂花洒得很足,热气蒸腾之下飘逸出甜蜜的桂花香,混杂着新鲜的糯米芝麻气,温暖的富足感。
虽然何以辞开了个头,没再说下去:食不言。舀元宵吃。
云从风心想这人还挺有意思的,不像表面那么呆,低头吃汤圆。
一碗汤圆吃完,两人互相道别后,分道扬镳。
嗝。云从风打了个酒气十足的饱嗝。
糯米难消化,他觉得有点撑着了,边走边揉肚子。
云先生?他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白子骞今天穿得很素,整个人在月光下亮的晃眼:你怎么在这?
我今天来悼念恩师。
哦云从风迟钝地点头,节哀。
白子骞光看表情一点不哀,平静得很:先生刚才与之吃饭的人,是朋友吗?
不算,几面之缘而已。干嘛要问这个?
何以辞,他是当朝宰相的儿子,您难道不知道?
第50章 边界
没有白子骞说,云从风还真他娘的不知道。
再联想何以辞的反应,好像也就不那么难理解了。
他尴尬地打哈哈:原来是这样啊。这么晚了,不回去休息?
因为没有别的事。
那
白子骞道:先生,我近日总想着一个问题,想不明白,特来请教先生。
云从风心想书院大把牛逼的老师不去问你干嘛要来问我老子还要回家歇着呢,嘴上道:你说。
这个世界的边界,究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