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一帘屏风,屏风上的花鸟模糊了人的倒影,石岸芷声音又轻又慢:不知家姐可还有什么遗物?小女子想留一个做纪念。
取证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所以有什么遗物,应该在衙门那里,小姐您找错人了。云从风觉得谈话该结束了,他不知怎么的,不太愿意在这说话。
石岸芷沉默一会:那打扰大人了,对不起。
云从风松了口气,转身欲走,不想对方又出声道:那小女子还想问问,家姐生前,有没有找过大人?如果季鸿他病了很久,令妹也不是一味容忍怯懦之人,一定会想办法的。
那她第一该寻求帮助的,不应该是娘家人么?
石岸芷一时无言以为,半晌才道:是我疏忽了叨扰大人,深表歉意。这次查案大人费了不少心思吧?一点东西不成敬意。
云从风没看侍女呈上来的东西,淡淡的说:其实我没做什么,尽了应尽的本分而已,在下不值当得这些东西,请小姐收回吧。他行了礼,径直退出。
这次再无人拦他,径直回了衙署。迎面扑来一股酒香味,抬头一看胡宴正在树上抱着酒壶美滋滋,看到他回来吓了一跳:你不是去季家了吗?!
提前回来了。云从风瞅瞅他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酒,从宴会上拿的?
胡宴厚颜无耻:帮季鸿破除魂锁收的一点辛苦费。
那你在她的识海里看到什么了?
嗨,也就是嗯胡宴警觉起来,斜睨着云从风笑笑:想知道?
云从风眨眨眼:我觉得到这个时候,你没有必要非要保守了,我猜你看到的跟案情一定有关系对吧?
胡宴没否认:有点关系,但是吧他犹豫一阵,那天我见到的,她并不是石汀兰,而是石岸芷。石汀兰自始自终都没嫁进来。
云从风错愕,半天没消化过来:你你是说他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仿佛哪里不对,低头想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也就是说季鸿没有杀错人?不她们是换魂了,还是单纯的换了身份?
应该只是换了身份。胡宴喝了口酒,石汀兰很严重的先天之疾,活不了几年,姐姐石岸芷就代嫁了,反正两个人长得差不多,性格相似,声音什么的也可以用法术变,就这么互换了身份。
云从风总算理出来一点头绪:季鸿以为自己杀了石汀兰,事实死的也确实是石汀兰,呃,好乱。
胡宴懒懒的:不复杂,就是季鸿杀了石汀兰,又看到真正的自家老婆石岸芷,就以为死人复活了,自作自受发疯,怨不得旁人。
石汀兰得的是什么病?还嫁不得人?
胡宴愣了下:这个我没看到,太多了不好找。
云从风没再说话。妹妹身体不好,姐姐代嫁奇怪的是,石岸芷在约见他的时候,竟然仍是以妹妹的身份说话。
再想想季鸿无端的疑心病,莫非是早察觉了自己的妻子并不是真正的妻子?可是他们之前并没有见过面啊?
云从风想了会,想得头疼,索性不再去想,对胡宴说:我去睡个午觉,一会叫我。
胡宴挑眉:不喝点酒么?
不喝了。
云从风在榻上躺下,闭上眼准备睡觉,但是案子又不受控制地浮出脑海,搅得他思绪乱七八糟,久久无法入眠。
别瞎想,别瞎想。他整的有些心浮气躁,深呼吸几次准备入眠。门很轻很轻地吱呀了一声。
胡宴进来了。
闭眼的情况下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云从风清晰地听到他一步步走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柔软覆盖了上来他给他盖上了毯子。
云从风镇定地保持着呼吸,好像已经熟睡,他感觉到他的指尖划过他脸颊,像春风中的柳叶拂过面颊他是想干嘛呢?
他坐下来了。
嗯要装多久啊这是啊?云从风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去睡午觉了,现在僵着一动不动,装得累人。
许久都没什么动静。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云从风忽然能感觉到,胡宴现在很难过,悲伤到了极点。
共情?
他知道胡宴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不过他不说,云从风也不会刻意去问。而今胡宴的反应让他的好奇心升到了顶点:胡宴从前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伤悲?
胡宴压抑地抽泣,云从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他发觉了自己装睡的事实。装了许久,胡宴的情绪缓和下来了,又是漫长的寂静。
应该没事了吧?云从风紧张地思考着,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身边人的一呼一吸上,以至于察觉胡宴站起来的时候,他放松地哼出了声声音有点大,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以鼾声掩盖,出奇地自然。
终于走了。
云从风睁开眼,长舒了口气。
他坐起来,小小地顶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胡宴又坐回树上了,两腿直晃,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还在难过吗?
是为什么难过?云从风想不通,胡宴平时也不婆婆妈妈多愁善感啊,怎么私底下就是这个样子
他看了良久,合上窗户躺下来,心里怀着种种疑惑和揣测,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第31章 懿月
春意渐浓。吏部考核的结果也快到了发放的日子,云从风越发清闲,就等考核结果发放,收拾行李准备重回京城。
通知下发,结果不出任何意料。成绩甲中,升任京城清平司二等清平使。
清平使分三等,二等清平使地位不低。在这方面,翟文星想必是出了不少力的,回了京城,势必要与人家叙叙旧,准备些薄礼以表情意也是必须的,送什么呢
云从风左思右想,决定就送点曲绘县的特产好了,翟文星家大业大公子哥,什么东西没见识过,送点特产聊表心意就行了。
胡宴则帮忙打理行装预定马车,临到走时,胡宴蓦地想起件事,坏笑着提醒他: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
云从风想了想,觉得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没啊,还有?
你走了,不请你的同僚一顿?
云从风浑身一个哆嗦:不了吧?
怎么不?好歹是同僚,也共事过一段时间,不请不太够意思了?
不我不想云从风打心底地拒绝,瞬间灵机一动:不过这种事的话,一般是同僚凑席请要走的人吧?
胡宴明知他是强辩,仍调笑道:我看你就是不想请,别找那么多借口。
云从风一耸肩膀,破罐子破摔:都没见过几次面,更没说过几句话,名字都喊不全,算了吧算了吧。
胡宴不再纠缠此事,只劝他早点休息,明早要起来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