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从风一早起来对账,左手拿着馒头,右手记账,抬头看到胡宴,怔了下,站起来说:掌柜的好。
胡宴瞅着他,突然噗嗤笑了下,这一笑看得别人莫名其妙,云从风却好似明白了什么,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
胡宴把行李往桌上一扔,抬头说:你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云从风点头:好。
两人出门,并肩而行,半天没说话。
还是云从风先开了口:阁下可是宴公子胡宴?
是。
那宴姑娘是谁?
我的□□。胡宴眨着眼,这个理由他早想好了,她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
云从风:原来如此,在下云从风。抱璞山空蝉斋弟子。
胡宴笑了,熟悉的场景终于来了,不知为何他眼眶有点湿润:为何而来?
我师傅担心我,向狐母求了一幅手谕。他摘下头上玉簪,玉簪是中空,拧下流云头,倒出一卷薄锦来,带着狐母独有的气息。
宴启:照顾好持谕人。
第5章 祀神
胡宴准备关店走人了。
炽奴想不通,也没出声反对。低着头进进出出收拾行李,满脸写着委屈。如家客栈的客人更觉意外,纷纷询问胡宴为什么不继续做,不做了宴姑娘去哪里呵,男人。
胡宴给出的理由是不想做了,就这样。一句话统统堵死,客人只得收拾行李准备走了,上下一片忙乱,等所有人都结清了房钱离开,如家客栈冷冷清清,胡宴在堂上翘着二郎腿吃厨房剩下的花生米,忽然间有些舍不得。
如家他一开就是一百多年,过得舒舒服服。重生回来没几天就要再次抛下了。
他吹了吹桌上的花生皮屑,反正也用不着打扫,乱就乱吧。
云从风背着书箱下来,在他面前坐下:你舍不得?
废话。
他沉默半晌:是我连累你了吗?
哪有的事,在这地方待了一百多年,也该挪挪窝儿了。胡宴把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要吃 吗?
云从风拿了几粒花生米,默默咀嚼。胡宴问:你是要去王京?
是。
去王京做什么?
我想在归海书院读书,以后要当这个国家的丞相。
一模一样。他笑起来:为什么非要当丞相?归海书院是号称天下第一书院,可是跟抱璞山这种真正的仙门比起来,不差远了?
云从风眼神有些黯淡,他低下头,搓掉花生米的红衣:抱璞山不适合我。
归海书院是东陆第一书院,抱璞山是东陆第一仙门。
归海书院几乎集中了东陆八成以上的天才,剩下两成天才中的天才,都归抱璞了。
而云从风,本身也是天赋绝佳,但是在天才多如狗的抱璞,就显得黯淡无光,甚至几次垫底。照上一世他的旧话来说,相比师兄姐的优秀,他像是走后门进去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下山。
天色已晚,明天再动身?
好。
凑合着吃了顿饭,次日动身。落星山离王京四百余里,以胡宴的实力,两天可到,云从风本身实力不弱,贴上神行符,堪堪能追上胡宴的速度,一人两妖临近京城,先在郊区一座破败的庙宇落了脚。
这座庙宇破得连神像都没了,只剩下个空壳子。炽奴和胡宴联手修了修,勉强能住人,夜晚点上油灯。荒郊野外,孤灯一盏,胡宴玩心大起,问云从风:你看,像不像话本里妖怪吃人的地方?
云从风端详片刻,笑着说:确实像。
那我要吃你,你给不给我吃?
云从风看着他:你要怎么吃?
胡宴张大嘴巴,嗷呜一口作势咬向云从风脖子。云从风脖子一凉,他小小地咬了一下,有点痛,不过他很快松了口,眼睛里尽是狡黠。
云从风心一动,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有点想揉胡宴脑袋,胡宴背着手道:晚上还要读书吗?
云从风咳嗽了下:你几时休息?
胡宴是只早睡晚起的懒狐狸,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酉时我就睡了。
云从风犹豫一阵,他一般要读书一个时辰,写文一个时辰,起码熬到戌时才睡,整整差了两个时辰。
胡宴知道他的作息,明知故问:怎么?你一般几时睡?
要读书写文,戌时。
你其实已经很聪明了,干嘛要跟你的身体过不起?胡宴敲了一下他脑袋,随我,酉时三刻睡行不行?
云从风纠结:我怕是睡不着。
睡不着?我放个瞌睡虫,你不想睡也得睡。
云从风苦笑一声,只得由着他了,破天荒地酉时三刻上床躺着,果然睡不着,让胡宴放了一只瞌睡虫才睡过去了。
如此熬了几天,云从风慢慢适应了新的作息时间,少了两个时辰的学习时间,好像也没什么。
胡宴则开始筹划着办起新的客栈。来年开春,归海书院开办惊蛰文会,东陆各地的读书人,大儒,乃至有向文好学之心的妖怪都会涌入王京,届时王京家家客栈旅店爆满,胡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这里太偏远了,怕是没人愿意入住。
偏远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到王京,住哪里不是一样。胡宴说着,手上刻刀在雕琢一块方木头。云从风撑着腮,看了好半天:你这是在雕神像?
胡宴扬起嘴角:说对了。
他雕好神像,正儿八经地设下香案,摆下香炉贡品瓜果。神像摆上,蒲团铺上,对着神像拜了数拜。
片刻,神像头上砰地冒出缕缕乳白青烟,勾出一个土地老头儿的形象,土地老儿简直热泪盈眶:天啊天啊,饿了几十年,可算是尝到一回香火味儿了!
胡宴笑眯眯地:香吗?还想要吗?
老头儿连连点头,胡宴道:那麻烦土地公公帮我个忙,我要做个土循阵,通到归海书院附近,长期的。
老头儿有些犹豫,他睡了几十年,法力也变得低弱了。造土循阵要跟管归海书院一带的土地商量,他这么弱去了怕是要受白眼。
胡宴对他的心思摸得门儿清,从容道:拜托土地公公去的时候,告诉对方,说是胡宴宴公子拜托的,相信他会给大荒狐族一个面子。
土地公公肃然起敬:原来是宴公子!本官明白了,此去定不辱命。不过请宴公子多多上香,不然我出去太寒酸了,也叫人瞧不起。
胡宴笑眯眯地一口答应:你放心,我客栈做起来了,定会重修庙宇,让四方旅客来拜,攒起钱来了还给你换新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