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共有三张床,大家分配结果是:希丝维尔一张、杉木一张、星一张,其他人睡地上。
星说:没关系,我也可以打地铺。
别推辞了,就算我没床,你也一定要有床。杉木博士语重心长:毕竟你是我们所有人的心血。
......星一时失语。
杉木卷起右边裤管,以指节敲击银色金属腿,轻叹一声,云岸见状,立刻从包中拿出工具箱。
博士,需要更换零件吗?
啊。他抱歉地笑:麻烦你了。
少年坐到博士床边,打开足有三层的工具箱。那小子认真起来确实蛮认真的,微微皱着眉,修长的手指拈出机械腿关节处被磨损的钉子,又拧上新的,最后屏住呼吸把神经探针重新推入接口。神经重连的过程应该极其痛苦,但杉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零件更换完毕,他长长舒了口气:谢谢。
云岸摇头,帮他放下裤腿,动作很轻。
十几年前在凯萨尔弄伤的。杉木平淡地对星道。
你当过兵?
是军医,但也上了前线。他躺下,安详地交叉叠手:不过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出其不意的是,植入在星脑内的常识记忆里竟然有关于凯萨尔战役的知识。那是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苏煌击败了南部山区十几个反|叛组织,最终获得了这个世界的统一,付出的代价是三万名士兵的死亡。
博士摘下眼镜:星,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它是你的老朋友,永远、永远不会消失。
终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
......
星也躺下来,外面的雨开始下了,密不透风地敲击在人的心上。
天花板挂着一只老式吊灯,昏黄的光,吸引了一群飞蛾。
他眯起眼,灯光在眼前朦胧,直到视野铺满一片金黄。他把手贴在额上,手指微微拢住光线,触碰着吊灯圆形的边缘。
太阳。
太阳似乎是圆形的。金色的圆形。
那个雪白袍子的人在原野上奔跑,金色的长发轻柔地拂在他的脸上,有一股古老的檀木香。
作者有话要说:
*开头引用自《sundaland of mind》,一首纯音乐。
*这章几乎没有变动。
第6章 RA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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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孔多的第一个夜晚希丝维尔难以入眠。尽管中途迷糊地睡过去几次,但每当触碰到梦境边缘,捷洛克教授被剑刺穿身体的场景便在脑海中再现,使她摸着急促的心跳惊醒。
她的床靠着窗,外面的雨一直下,玻璃上濛起深蓝色的水雾,除了几盏路灯的光,什么也看不清。她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躺着,男人们倒是睡得安稳,此起彼伏的鼾声让失眠的人羡慕万分。
留给他们追回圣物的时间不多了,当漫长的黑暗来临,没有人能够在沙漠上生存。
分昼日前,大雨如注。
轰鸣的雨声中,希丝维尔突然捕捉到一丝微妙的、突兀的声音。砰、砰、砰,像是雨点击打某个具有弹性的弧面,不是实心的。她的思维转得很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推出一个再寻常不过却毛骨悚然的答案
伞。
虽然玻璃一片朦胧,但不详的预感爬满全身。她仿佛看见窗外站了一道黑影,撑着伞,一动不动地注视屋里,伞下有一对幽灵般的眼睛。她觉得蹊跷,正打算掀开被子起身查看,这时,一只异常有力的手从身后猛地捂住她的嘴,将她按在枕头上。
!希丝维尔发不出任何声音,偏过头,惊恐地挥舞手臂,死死掐住那个人的肩膀。
是星。
当她看清他时,手上的力气便松了下来,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男人猫着腰蹲在床边,脸上覆盖着阴影,只有眼睛是亮的。他放开希丝维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亮度调至最低的手机塞给她。
我们被监视了。别出声。手机屏幕上打着短短一行字。
希丝维尔感到一阵凉意,看了眼博士等人,发现他们都还睡着。此刻,除了窗外的监视者,星同样是个令人恐惧的角色:他是房间里唯一醒来的人,已经穿好了衣物,佩上了枪,而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希丝维尔竟然毫无察觉。
拜托你。男人又打出一行字,不过她不解其意。
只见星靠着床缘匍匐前进,一点一点挪到墙根,举起插在口袋里的手|枪。他后背紧贴着墙,这个位置不容易被外界发现,同时使他获得一个更加巧妙的视角,可以看见隐藏在窗边的Watcher(监视人)。
绝对是个士兵。希丝维尔蒙着被子不敢出声,从他的动作做出判断:三千年前,一台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后来不知为何成为青铜门的祭品。
窗外人也十分敏锐,似乎感到了屋内的变化,雨伞的位置有了移动。随即,希丝维尔看见一张惨白的怪脸从氤氲雾气中逐渐浮现出来,贴上窗,像一张毫无血色的□□,眼睛是诡异的银灰色,白发如同绳索般垂落。
幽灵剑士!
她攥住床单,拼命压制着自己的颤抖。
星在黑暗中持着枪,几乎没有一丝呼吸声,像一匹蓄势待发的猎豹。他在等待一个时机。窗外的幽灵目光扫过床榻,扫过发抖的希丝维尔,慢慢地、慢慢地朝男人隐蔽的角落转来,终于,笔直地望进星的眼睛。
就在这时枪声响了。
砰!
一声果断的厉响击碎玻璃,屋外的雨声骤然涌入,轰击耳膜。这下,所有人都被炸醒了,杉木、龙以及云岸虽然不像星那样机警,但同样拥有着惊人的素质,上一秒还在熟睡,下一秒,几乎是同时从床上、地上弹跳起来,抄起藏在枕头底下的家伙,三管漆黑的枪|口刷刷对准窗户,手指已经搭上机板。
但他们还是迟了一拍,只见玻璃碎片与雨水混杂成一片闪动的深蓝模糊视线,白发剑士轻盈地空翻跃开了子|弹轨迹,跳上屋顶,留下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我去追!星紧随其后翻出窗外,希丝维尔坐起身时,只来得及看到他一闪而过,掀起两扇白窗帘。
怎么回事?!杉木博士爬了起来,按住因为动作太大而拉扯作痛的机械腿。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大家这才想起提问。
是幽灵剑士。希丝维尔惊魂未定,这时候,她才明白星的那句拜托你是什么意思拜托你与大家解释。于是,她尽可能地概述情况:我们被幽灵剑士监视了,星第一个发现,他出去追了!
杉木博士没有废话,戴上眼镜:都起来,马上恐怕有一场硬仗。
龙与云岸穿戴完毕,背上包,希丝维尔则匆匆裹了一件外套,袜子都来不及穿,把头发胡乱地扎了一束,云岸交给她一把|枪:保护好你自己。
她点头。
云岸,你去找星。博士说。
那您?
快去!他吼道,瘦弱的背影透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威严,让人想起他不仅是个神经学博士,更是一名经历过凯萨尔的老兵。
少年遵从他的旨意。然而,他前脚刚从窗户跳出去,后脚,就有一群戴着黑色头套的暴|徒破门而入,将剩下的三人团团包围时间点卡得密不透风,这一切像是安排好的,他们被人算计了。
你们几个政府通缉犯的人头很值钱。对方为首那人用通用语说。
黑头套们共有六人,手中端着加利尔ACE突击步||枪,看纹身和项链等装饰像是本地居民。他们押着酒吧老板古兹和雷鬼头的胡列,但并没有把他们俩作为人质的打算,而是踹倒在地,以麻袋套住头,在哭喊求饶声中一枪一个,直接崩掉了他们的脑袋。
下午还谈笑风生的伙伴,如今,成为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希丝维尔感到胃部一阵痉挛,她想吐,但没让自己吐出来。
接下来场面会很难看。龙与她背靠背,似乎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我不怕。希丝维尔握紧了手里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