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里要什么体统?表妹又不会嫌弃!
魏平奚一路听着他们拌嘴,竟不觉烦。
在魏家虚伪的兄友弟恭令人见了发笑,来到颜家看到他们兄弟之间的轻松相处,她心里生暖。
郁枝落后她半步缀在后面,魏平奚时而回眸装作不在意地望她一眼,恰似细小的石子丢进平静的湖,又似柳枝划过平如镜的水面,层层涟漪在她心尖泛开。
敏感的人哪怕旁人眼神有异她都能最先觉察出来,四小姐频繁回头看过来,郁枝手背贴脸,企图散去脸上浮热。
大冬天,她小脸红扑扑的,魏平奚用手戳她胳膊,压低声音:很热?
不热。
不热脸红成这样?
骗瞎子呢。
魏平奚轻捏她指尖,捏了两三下,郁枝受不住,不再假装沉默,趁颜家兄弟二人没留意这边,软着声线和她撒娇。
一来二去两人说起悄悄话。
祖母,表妹来了!
三餐堂,抬头能看到写着食为天的牌匾,颜家一家子齐聚于此,颜太师和老夫人坐在一处,魏夫人挨着老夫人左边坐,魏平奚坐在外祖右边。
郁枝是妾,没有上桌的资格,一般来说都是妾与妾坐一桌。
她在魏家一日三餐都在惊蛰院和四小姐同桌进食,魏平奚纵容她,但那是在魏家,来到太师府总要守规矩。
心里想着守规矩,然而环顾一圈寻不见第二张桌子,愣了一会她后知后觉明白颜家无人纳妾。
她局促地站在那,有点心慌。
心乱如麻之际一道声音拯救了她:傻了?快坐过来。
看她呆怔不动,魏平奚招呼她:过来,这是你的位置。
竟有她的位置?
郁枝看向笑呵呵的颜家诸人,颜老夫人面相和蔼含笑地看着她,大夫人也在朝她招手,二夫人低声笑了她一句,约莫是笑她脸皮薄,没说两句话就红了耳朵。
颜晴柔柔嗔道:你这孩子,她喊你你就过去,来了这生分什么?
魏平奚等不及她醒神起身上前几步捉住她细白的腕子,扬眉桀骜:二舅母莫笑,我还就喜欢她脸嫩皮薄。
二夫人笑着调侃两句,气氛其乐融融。
郁枝诚惶诚恐挨着四小姐,魏平奚大大方方捏她手:把心放肚子里,有我在,能让你委屈了?
这话声音不大,奈何满桌子包括年事已高的老夫人都听得真真的。
老夫人宠溺地瞧着外孙,话却是对郁枝说的:我们颜家在外讲究,在家没那么多缠累的规矩,在家嘛,一家子开开心心就好,世俗礼教繁多,可不能给自己心上也上锁。
郁枝听懂她的话,终是柳叶眼轻弯。
不算笨,还有些聪明,老夫人眉目柔和。
饭菜上齐,颜太师发话开饭,这一桌才热热闹闹起来,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和魏家天壤之别。
莫说她见了,就是信奉规矩的人见了,都得斥一声失君子之礼。
食不言寝不语,那是放在旁的时候,这会大家都开心,舍不得沉沉闷闷地用饭,给我舀小碗豆腐鱼。
郁枝哦了一声。
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她习惯了为魏平奚添衣加食,做起熟稔的事来登时忘记紧张,面上有了自在从容。
你也吃。
郁枝盯着她夹来的香酥鸭片,红着脸低头吃了。
满桌子菜品她只捡着认识的吃,不认识的甚至连吃法都不晓得。
陵南府在南,京城在北,大炎朝地域辽阔,南北饮食差异之大,郁枝从三教九流的流水巷出来,入住惊蛰院做姨娘不到半年,锦衣玉食养着,眼界开阔不少。
放在现下仍不够用。
她不想露怯,不想丢了四小姐的颜面,看着那花样百多的菜品,闻着香味有点嘴馋,强行忍了下来。
魏平奚最是容易从她脸上看出有趣的细枝末节,平常在床榻她也是这样,不爱说实话,可稍微一摆弄,想说的话都摆在那张俏脸。
她凑过去和她咬耳朵,郁枝倏地捏紧长筷,怕她在此时欺负人。
魏四小姐远不至那么禽兽,喉咙溢出一声轻轻柔柔的笑,在觥筹交错的饭桌不怎么引人注目。
小土包子。
郁枝脊背绷紧,左思右想猜测自己哪里露出端倪,越想越无助,一时脑海里全是那声小土包子。
想吃?我教你不就行了。魏平奚不欲逗哭她,手捏长筷侃侃而谈:此乃仙人脔,整道菜最精妙的地方在于
她分明也是南人,说起那些稀奇古怪的菜品如数家珍,郁枝尝到她亲手用银质小刀切好的薄鹿肉,眼睛漫开笑。
魏平奚不厌其烦为她解释每道菜品的吃法,她那羞怯的美妾笑得明媚灿烂。
不知是四小姐少见的温柔耐心还是郁枝少见的姣好容貌,人群慢慢静下来。
不约而同注视相处融洽的两人。
再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郁枝开了眼界,味蕾被充分取悦,眼睛亮晶晶的:好吃!
好吃不喂我,饿着我来喂你
郁枝笑着投喂她。
喂到一半,她动作一僵怎么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
咀嚼入肚,魏平奚长睫轻眨:外祖外祖母,母亲,舅舅舅母,表兄,快吃,再不吃都要凉了。
她面上云淡风轻,玉指勾着一壶果酒,斟满瓷白的酒杯。
好在郁枝吃饱了,当下矜持地当一尊貌美安静的花瓶。
乖孙待她那妾挺好
酒足饭饱用点心茶的时间,颜老夫人与女儿相对而坐:查过没有,长成那般模样?
魏夫人轻捻佛珠:查过,荆河柳家的人。
老夫人一怔,喃喃自语:我说怎么看着眼熟,那样的容貌也就荆河柳生得出来,平奚知道吗?
应该知道,她的人查到了柳家。
荆河柳啊。老夫人感叹:若论天下文人傲骨,咱们颜家当年输了柳家一筹,你爹到现在都不忘柳子承的风采,耿耿于怀说没护住他。
不曾想,他的后人竟做了平奚的妾。
世事轮回,阴差阳错。都肯给人做妾,可见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
要是其他家的女子我兴许不会犯愁,太后仍在,倘知柳家后人没死绝,恐怕会给平奚带来麻烦。老夫人缓声道:于情于理柳家的人咱家都得帮,但
娘是担心平奚被那女人迷惑,失了真心?
毕竟是荆河柳。
退回多少年都会有君王因美色误国,论起天下妖妃,一半出自柳家。
他们家的女子,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人忘生忘死
魏夫人笑道:娘,您太高看她了,许您不了解平奚,她是我的女儿,她的秉性没人比我更清楚。至多再过两月,玩腻了就松手了,等她自己玩腻,省得回头埋怨我。
但愿如此。老夫人盯着她捻动佛珠的手:你礼佛还没腻?
图心静罢了。
母女二人品茶谈心,魏平奚泡在温泉池洗去用膳沾染的余味,神色慵懒。
从池子出来郁枝服侍她换好崭新衣衫:咱们要去玩吗?
去。为何不去?魏平奚垂眸看她俯身为自己整理腰间衣带,手不自觉抚在她柔顺的长发:你要不要换身男装?
换男装?
郁枝长这么大没穿过男子服饰,她有些好奇穿上什么模样:我可以吗?
本小姐说可以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