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哼。
学校发的垫子和毯子都不知道在仓库里堆了多久,即使陆平掸了很多遍,还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味道。不过陆平没那么娇气,他就像株野草,就算把它扔在泥潭边他也能发芽。
他整理好床垫,又把校服外套叠成枕头放在上面。脱下的鞋袜整整齐齐摆在一旁,露出两只白白嫩嫩的脚丫子。
可能因为他父母都不高的缘故,陆平的脚在男生中算是小的了;他的脚很瘦,运动款的男鞋穿上都会咣当。他脚踝骨圆圆的,跟腱修长,从后面看显得小腿纤细,很有味道。
陆平动了动脚趾,浅粉色的趾甲修剪的很整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脚藏进了毯子下面。
他看向沈雨泽,却见大少爷满脸都写着嫌弃,眼睛直直瞪着床垫与毯子,仿佛那是某种刑具一样。
陆平问:沈雨泽,你不铺床睡觉吗?
沈雨泽嘴角抿紧,惜字如金:脏。
其实没那么脏,就是有点味道。而且这已经是最干净的一套啦,你要是再嫌脏的话,总不能一晚上不睡觉,在旁边坐一晚吧?陆平问。
沈雨泽没回答,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确实有这个计划。
陆平:你不要想了。等到一会儿熄灯了,老师会来巡视。你就算不想睡,也必须要躺下。
正如陆平所说,在还差五分钟即将十一点时,体育老师就过来提醒沈雨泽,让他赶快铺床睡觉。
他俩的床垫远离大部队,其他男生怕冷,都把床垫拼在一起挤着睡,嘻嘻哈哈地玩着抢毯子游戏。臭鞋脏袜子随便往旁边一扔,也不怕细菌互相传染。三个人挤两张床垫并不少见,还有五个人挤在三张床垫上的呢。
和他们相比,陆平和沈雨泽的床垫铺得平平整整,中间隔着大约十公分的距离。
体育老师心下奇怪:这两个人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要是关系好,怎么不像其他臭小子一样挤着睡?要是关系不好,怎么偏偏两人跑到角落里?
算了算了,横竖也不是他这个体育老师应该管的事情。
老师走后,沈雨泽勉为其难地躺下。他头枕在外套叠成的枕头上,毯子盖在胸口,浑身僵硬,一点也放松不下来。
陆平侧身躺着,见他这副模样,笑话他:你这样一点也不像睡觉。
那像什么?
像寿终就寝。
沈雨泽:
你放松些嘛,真的没那么脏。陆平安慰他,而且咱们都是用一样的东西,就算脏,我也陪你一起脏嘛。
到了这时,沈雨泽也侧过头去看他,意有所指地说:我不是因为垫子脏,才这么紧张的。
陆平茫然又懵懂:那是因为什么?
沈雨泽没回答,只定定地望着他。
半晌,少年转回了视线,慢慢闭上了眼睛。睡吧。他轻声喃喃,睡吧。
很快,头顶的灯光熄灭了。整个体育馆都黑了下来,原本充斥着聊天声的场馆逐渐趋于安静。窗外狂风呼啸,雷雨交加,大雨倾洒在屋顶上,又顺着屋檐滚落在地,一刻都未停歇。
黑夜与雷雨交织成一曲奏鸣曲,冷空气无孔不入,迫使人清醒。
沈雨泽迟迟未有睡意,他变得尤为敏感,他可以清楚听到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听到对方的呼吸、动作、乃至心跳的频率。
沈雨泽,男孩的声音放得很轻,一不留神就会错过,你睡着了吗?
没有。少年回答。
那你怕吗?
现在天又黑,还在下雨,你怕不怕呀?
沈雨泽预感到了什么。他斟酌着思考着,明明只是几秒钟的静默,但陆平屏住呼吸仿佛已经等了一个世纪。
终于,沈雨泽给出了答案:嗯,我怕。
下一秒,他便听到身旁的男孩悄悄翻了个身,掀开了毯子。
紧接着,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探入了沈雨泽的毯子中,摸索了一阵,然后轻轻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
那是陆平的手。
那只手骨节圆润,掌心很软,带着熟悉的温度。
这样你就不用怕了陆平声音带笑,满是雀跃,有我牵着你啦。
沈雨泽紧紧回握住男孩的手,十指交扣,不舍分离。
若从上空俯瞰整间体育馆,就能看到数不清的垫子挤在一起,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没有一点章法;而在人群之外,两张垫子躲在寂静的角落,像是茫茫大海间的两叶孤舟,彼此支撑,彼此靠近。
教学楼外大雨瓢泼。
呼啸的狂风吹得学校花园里的大树猎猎作响,树影摇曳,在玻璃上投出一片怪诞的影子。
高二八班的教室里,所有女生把垫子拼在一起,空调开到最高温,裹紧毯子沉入了梦乡之中。
陈妙妙向来心大,即使屋外狂风骤雨她依旧睡得很香。就在她好梦正酣之际,一双手落在她肩膀,轻轻推了推她。
妙妙,妙妙。周跃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你醒醒。
陈妙妙还没啃到梦里的炸鸡腿呢,忽然被晃醒,她茫茫然睁开眼,半梦半醒地问:啊怎么了?
周跃说:我想上厕所,我我不敢一个人去,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哦好陈妙妙虽然被打扰了睡眠,但她没有一点起床气,打着哈欠从地上爬起来。
周跃是陈妙妙的同桌,两人性格孑然相反,陈妙妙爱热闹、爱八卦、爱疯爱玩,周跃则娴静内向,是个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小姑娘。
女厕所在走廊的另一头,她们手拉着手,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一中的教学楼呈回字型,高中三个年级都在一栋教学楼内,只是分散在不同楼层。这种回字形的楼四通八达,缺点也显而易见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稍不留神,就容易走错拐角。
诶?咱们是不是走反了啊?陈妙妙停住脚步,我记得这个拐角就是女厕所啊,怎么成水房了?
每层楼四个拐角,按照顺时针分别是男厕所、消防器材间、女厕所、水房。她们教室位于男厕所和消防器材间之间,出门后右拐两次就是女厕所了,然而她们走了这么久,却走到了水房之前。
水房大门紧闭,门口挂着一个暂停使用的牌子,不知是从哪刮过来的风,让那牌子在夜色里左右晃动。
不对。周跃小声道,咱们不是走反了,应该是走过了
陈妙妙拍了拍脑袋:哦对对对,是走过了。她转身,再次挽住周跃的手,快点去厕所吧,这雨下得这么大,我听着雨声也想上了。
她们往回又走了一个拐角,终于看到了一扇小门。陈妙妙正要推门,却发现事情不对她们居然回到了消防器材间???
明明水房和消防器材间之间隔着一个女厕所呢,那么大的一个女厕所呢,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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