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杀人取骨这样的恶行,姜一澜的语气却仍是那般轻慢,仿佛只不过是叫人帮了个小忙。
彭梵背脊发寒地看着那足有数十上百粒数的珠串,想到那代表着不知凡几的人命,只觉得眼前站的根本不是人,而是话本里披着人皮的怪物,就为了制作念珠,你便四处掳人虐杀取骨?!
怎么会有人,能生出这样荒谬残忍至极的想法?
仅仅,是因为你的一时兴起?!
逼仄的石室里,勃然乍起的怒喝似是将石壁上的火把都惊得仓皇摆动了几下。绑在青年身上的锁链铮然作响,动作之大,甚至连他身后粗重的木桩都有了丝晃动。
一旁的齐姝终于在这样的动静下倏然回过神来,跟着便听到一声轻笑:不然呢?
姜一澜看着目眦欲裂的彭梵,笑得极为嘲讽,人活着,不就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吗?
他似乎一直注意着齐姝,察觉到她的视线后便转头朝她看过来,目光从她苍白的脸上滑到她的右手腕上,语气亲昵,虽然你看不上,但齐姑娘可是很喜欢我做的手串......对吧,齐姑娘?
手串......
齐姝迟钝地顺着他的目光朝自己手腕上看去,就见那串早前从姜一澜手里收到的手串正安然无恙地缠在自己的腕骨上。
她似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姜一澜走到她面前,轻声又问了句:人骨做的手串戴起来,是不是有种别样的滋味?
人骨做的手串。
人骨做的。
人骨。
齐姝瞳孔陡然一缩,她终于反应了过来,鬓角额头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整个人像是被骤然扔进了寒池中,浑身颤抖得不行。
拿走......她哑声说道,脸上满是惊怖。仓皇地目光求救般地四处张望,却在看见面前笑盈盈的青年后倏然一滞,紧跟着,齐姝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她拿手掌不停拍打着木桩,崩溃地喊道,把它拿走!
恍惚中,那戴在腕上的手串仿佛在渐渐渗出汩汩的血液,腥臭黏稠的液体正带着蚀骨的寒意侵入进她的身体里,像是一道道怨毒的声音在朝她嘶吼。
好看吗?
喜欢吗!
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一张张血肉模糊的狰狞面孔挤在了她面前,紧紧贴着她的眼眶。
是之前那些死在密室里的人。
空洞洞的眼洞齐齐望着她,被割去舌头的嘴里鲜血肆涌。
他们含糊不清却嗓音尖利地喊着她的名字:齐姝这珠子好看吗?我的骨头好看吗!
第十三章
*
姜一澜!见少女被姜一澜刺激得崩溃地尖叫起来,彭梵的眼被怒意烧得一片赤红。他怒声喝道,齐姝她待你不薄!她甚至
我知道。姜一澜轻描淡写地打断了他的诘问,他甚至头也没回,仍然兴致勃勃地看着齐姝嘶声力竭地做着无用功,说起来,我倒是真的挺喜欢她的。
他侧头朝彭梵笑了笑,路上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的想。像齐姝这样被家里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平日里天材地宝地补给着,内里的骨头肯定也养得非常漂亮吧......东郊那群没用的东西倒是找到块宝贝......
彭梵听他这么一说脑子都快麻了,姜一澜你疯了!你要是敢动齐姝,齐氏不会放过你的!
然而姜一澜像是没听出他的威胁一样,仍旧自顾自地说着:你说,她的骨头会是怎么样的?做出来的骨珠会好看吗?一定会好看的吧,她的指骨,眉轮骨一定都是最棒的......
他的表情已经有些魔怔,像是陷入了自己想象的狂热中。彭梵见姜一澜对自己的怒骂厉喝悉数置若罔闻,转过身就要朝哭闹不止的齐姝动手,顿时心急如焚。
姜一澜!住手!该死,姜一澜你听见没有!
他身上的铁链再次剧烈地响动起来,木桩摇晃得更明显了。但还是不够,彭梵拼命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姜一澜从腰间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缓缓地朝着少女额头落去。
不......不要......齐姝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姜一澜,脑子里满是那些只剩两个黑洞洞眼眶的血肉模糊的面孔。她再生不出其他的想法,通红的眼眶中泪水不住地往下坠,下意识地求饶道,不,不要剜我的眼睛。求你,不要......
别动......我不会剜你的眼。姜一澜掐住少女的脸颊制止了她继续闪躲,似是被齐姝提醒后想到了什么,秀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别将我同那种暴殄天物的蠢货相提并论......
目光凝在眼前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姜一澜眉间郁色微敛,我想要的,只是你骨头......
刀尖随着他的话音,落到了齐姝的眉心。嫩白的肌肤上骤然冒出一粒赤色的血珠,紧跟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呜呜,疼,好疼,不要......眉间骤然泛起的刺痛让齐姝崩溃地哭喊起来,额上的血液自眉心滑落,沿着少女挺直的鼻梁一直落入唇间。腥咸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额间的痛楚越来越清晰,齐姝根本不敢去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哭腔中渐渐染上了绝望,呜呜,救救我......彭梵,救我!哥,哥,哥哥快来救救我......
少女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中,夹在剧烈的锁链声响里的另一声异响并没有引得专心致志的姜一澜的注意。等到他余光瞥到身后袭来的黑影时已是慢了一步,哐当的巨响与飞扬的尘土中,彭梵背着断裂的木桩仰面扑倒在姜一澜脚边。
彭梵......冷声念着青年的名字,姜一澜阴沉着脸左手不自然地垂落在身侧,他右手捏着的匕首也被撞飞出去,跌落在地上发出声轻响,好样的......
咳......咳咳......彭梵挣扎着从眩晕和剧痛中抬起脸,他的眼前一阵发黑,但还是勉强朝着姜一澜的方向啐了口血。刚才木桩断裂的一瞬他来不及调整,撞过来时只险险攻击到了姜一澜的左手。如今胸口和腹部痛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撞裂了之前的伤口还是直接又添了新伤,但显然是不能再阻止姜一澜了。
呜呜......彭梵,彭梵,你没事吗?暂时逃过一劫的齐姝连忙焦急地往下看,却只能看见男人趴在地上的宽阔背影。
咳,没事......彭梵安抚道。末了看着眸光阴鸷的姜一澜,嗤笑道,怎么,就知道欺负女娃娃。有本事,先拿我开刀啊。
姜一澜目光阴沉地看着脚底下的青年,对方正仰着张满是泥土脏污的脸,挑着眉极尽嘲讽地向他挑衅。那副凶恶暴戾的模样,落在姜一澜眼中,像极了他记忆里的另一只色厉内荏的野狗。
被刻意淡忘的人的存在措不及防地在脑海里变得鲜明,姜一澜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遂了彭梵的愿朝他走去。尖锐的匕首骤然没入彭梵的后腰,他神色有些烦躁,找死。
彭梵!耳边响起少女的惊呼。姜一澜猛地将匕首拔出,带出一道细窄的艳色。
温热的鲜血溅落到握着匕首的手上,立时被嫌恶地甩开。姜一澜站起身冲着对方流血不止的腰间狠狠地一踹,在男人痛苦的闷哼声中,将彭梵整个人又踹翻了过来。
胸口陡然一窒,彭梵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畜,姜一澜你这个畜生......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姜一澜面色冷凝地踩着对方起伏的胸膛,淡道,没关系,你的骨头我会留下,不会浪费的。
说罢面无表情地抬手就要扎第二刀。
然而他刚提起匕首还未往下刺,所有人就骤然听见一声巨响,紧跟着,整个石室瞬间开始摇晃起来。
刀尖擦过彭梵的胸膛扎到了地上,最后只在粗粝的石面上划出一道白痕,姜一澜皱着眉从地上站起来,还没等他仔细查看,就又听得哗啦哗啦接连不断的石块滚落的声音原本严丝合缝的石壁竟被人从外面硬生生炸出了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