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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青拿天鹅(125)(2 / 2)

话虽如此,可地契上写的也并非君侯的名字。常文锡微笑,君侯也知这田地买卖的规矩,地契在谁手上,地便是谁的。当初严佑拿着这地契来典当,说是从族中继承的产业,我为防万一,还特地去官府验了印。验印无误,这地契便是真的。今日当着大庭广众,便是君侯,只怕也不能否认了去。

这边说着话,周围一时一片议论纷纷。

严祺心中一阵憋闷。

常文锡说得没错,地契上写的只有当初立契时的主人、众人名姓,若主人死了,儿孙不重新立契,把自己的名字写上,那么契书落在了谁的手上,谁就是主人。

那地契上也确实是严禄的名字。当年他们家离开南阳之后,这东西就放在了学塾里,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回来过。严祺从前继承了家产,手上的所有房契地契都到官府里重新交割立契,过到自己名下,唯独这几张地契是例外。

从前,严祺不管这些事,五十顷地在他眼里也从来不算什么。现在家中情形不好,他想好好经营了,却遇上这样的事,着实教他恼火。

自前两些天从京城出发,父女二人每日尽量赶路,就是为了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处置了。回到老家里,严祺没来得及歇脚,让漪如在家中收拾行李,自己则匆匆赶到了学塾来。

没想到,竟就遇到了这常文锡来收地。

这地契确实是真的,但若佑郎拿去典当,也确实毫无道理。这时,一位族中的长辈站出来,为严祺辩驳道,我们都知道,这些地,都是高陵侯家的禄太公交给学塾的,每年的产出用于资助子弟读书的纸墨书本钱和赶考路费之类,乃是公用之物。佑郎虽掌管学塾,这学塾也是族里的,不是他的,怎么将这些地契拿出去变卖?

众人皆纷纷附和,指责严佑做事荒唐。

常文锡只笑一声,道:这事,诸位口说无凭,且就算是真的,在下也管不得。在下生意人,只谈钱。君侯舍不得这些地契,不若拿出钱来将它们赎回去,一切好说。我要的也不多,那当票上是三十万钱,照利息计算,零头我也不要了,君侯今日便给我四十万钱便是。

这话,出来,众人又炸了锅。尤其是会算数的,无不感到难以置信。

倒不是因为他张口就是四十万钱,而是严家那五十顷上好的田土,严佑竟用三十万钱就贱卖了,当真

严祺脸上虽平静,心中却着实一沉。

四十万现钱,对于当下的他而言,还真拿不出来。

他名下自然还有其他产业,京城的家里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但也须得典当变现。而先前,严祺为了缓解手头的紧张,已经是典过一批了。

四十万钱罢了。常文锡笑嘻嘻道,君侯家资亿万,谁人不知。这些地若非祖产,君侯想来也必不会放在眼里,在下不敢求别的,也想将此事速速了了,省得让君侯心烦不是?

这地自是要回来的,可这钱,我家一文也不会出。这时,一个声音从堂后传来,众人看去,都愣了愣。

只见那是个十分美貌的年轻女子,看着还是未出阁的打扮,身形窈窕,乌发堕堕地梳起发髻,点缀着珠钗。

虽打扮得并不繁复,这女子却自有一番雍容高贵的气度,站在众人之前,毫无怯色,一双明眸清亮,教人不敢逼视。

即便无人介绍,听她方才话语,堂上众人也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明白过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严祺的女儿严漪如。

严祺正想着该如何反驳,见漪如出来,心中莫名一松,蓦地有一种救兵到了的感觉。

漪如在严祺和一众族中长辈面前行个礼,随即看向那常文锡,道:我方才听足下与我父亲议论,那契书上写的是我曾祖父严禄的名讳,当票上写的却是我叔祖严佑。不知确切么?

第三百零八章 官司(下)

常文锡看着漪如,听她方才的称呼,也明白了她的身份。

他早听说严祺的长女,从前是差点做了太子妃的,但神神秘秘,就算是南阳的族亲们,也甚少有人见过。没想到他今日来一趟,竟是开了眼。

不过常文锡虽然不知道漪如问这话何意,但也并不慌,道:确是如此。

漪如又看向与严祺坐在一起的几位老人,道:敢问诸位长辈,这些田土,原本是我曾祖父交到了学塾里,用作资助族中子弟学业,故而契书一直存在学塾之中。此事,也确切么?

老人们相觑,亦不知其意,只答道:正是。

漪如冷笑一声,向严祺道:既如此,这契书无论是如何到了当铺手里,都必是失窃无疑。我等在此争论许多,其实都不过是在为那销赃的贼出主意,何其荒谬?南阳侯和佑叔祖若无暇过来,倒也无妨,父亲报官便是。待官府查清是非曲直,再将那贼抓起来,清者自清,岂非大善?

这话出来,众人皆微微变色。

此事因由,众人心中其实都是清楚的,若遇上寻常失窃纠纷,双方相持不下,闹到官府里去也是寻常。

可今日这事,本身就不寻常。

首先,那所谓的贼是族长南阳侯的儿子严佑,一个谁也惹不起的人;其次,常文锡的伯父是南阳太守,这也是个谁也惹不起的人。

最重要的是,南阳侯与南阳太守素日里交好,任何告南阳侯的案子递到官府里去,大多都是杳无音讯。

其实对于今日之事,不少人心里都似明镜一般。严佑自是混蛋,不过未必真敢侵吞高陵侯的产业。用这田契抵债,应当也是想仗着高陵侯的名号挡一挡事,算计着不会有人真敢来占高陵侯家的田地。可常文锡就是这么个无赖,想真的用那三十万钱来赚这大便宜,看着到了日子,就迫不及待地上门了,想来个尘埃落定覆水难收。

严祺失势,是人尽皆知的事,谁也不相信他能东山再起,否则又怎会在南阳这乡下住八年?事后他就算发现了,闹起来,有南阳侯和太守在他也翻不出花来。这五十顷地,常文锡有字有据,拿到之后就马上去官府更名,一切名正言顺。严祺日后知道,就算再不愿意也已经无法。南阳侯是他祖中叔祖,还是族长,平日里他对南阳侯恭敬有加,又极好面子,为若认命,这地自是常文锡的;若不认命,他便只好出钱赎回。无论怎么算,常文锡都是大赚。

可就连常文锡这工于算计的无赖也没想到,远在京城的严祺竟然就这么凑巧地回来了。而这严祺的女儿严漪如,竟要报官。

他眼睛转了转,很快定下神来。

报官么,倒也无妨。他笑一声,只不知,女君要告谁?

告谁,自是官府的事。漪如正色答道,待官府查清之后,该告谁就告谁。

这话出来,一众族亲面面相觑,有人马上劝道:这般不妥,这般不妥!女君,乡里乡亲的,有什么事,商议解决才是,不必闹到官中去!

漪如看着那人,似笑非笑:不知这位长辈以为,该与谁人商议?是我那曾叔祖南阳侯,还是佑叔祖?

那人一时噎住。无论提谁的名字,都是在当众指认那人是贼无疑,虽然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话是不能乱说的。

众人神色不定,只得看向严祺。

文吉,怎由得女儿家胡乱说话,此事你当有个主意。一位老者皱眉道。

平日里,严祺对这些族人颇为客气,总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可今日,严祺看了看漪如,竟有些欣慰之色。

他看向众人,拱拱手:诸位族亲,小女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那契书既是在学塾里不见的,自是窃案,当交由官府处置才是。

周围众人听他这般说,愈加热闹起来。有人摇头,可更多的人却露出期盼之色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谁说报官?什么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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