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以为,君侯若想让严公子不染恶习,与其限制踏足这交游之所,倒不如让他结交些正派之人。他说,只要公子身边的人刚正不阿,公子便不会为那虚荣浮华所惑。
刚正不阿?严祺看着他,不知世子指的是何人?
公主方才提到的北宁侯,便是一位。李霁道,北宁侯的事迹和功绩,君侯定然早有耳闻。他为人谦和,行事诚恳,公主曾见过他,亦对他赞不绝口。
咸阳长公主闻言颔首,对严祺道:此言不假。北宁侯虽也算得京中贵胄,却出类拔萃,与别人大不一样。他刚凯旋回京之时,我曾见过他,是个品行端正的儿郎。让阿楷与他结交,确是好事。我看,
这春狩,你不去无妨,让阿楷去见识见识也好。至于那些许马具,让仆人速速回京取来,春狩在明日,赶得上。
严祺正要说话,袖子忽而被暗地里扯了扯。
容氏微笑:公主所言甚是。
咸阳长公主又对容氏道:我记得你和漪如也会骑马?我这里倒是有几身崭新的猎装,原是宫中为我那两个女儿做的,可她们此番各有各的事,不来了。你来了倒是正好,明日春狩,女眷们也去,你和漪如陪着我去凑凑热闹,岂不大好?
容氏温声应下,道:公主隆恩,妾母女幸甚。
从咸阳公主的梧桐苑里出来,严楷满面喜色,严祺则一脸阴沉。
长沙王世子这是何意?回到点春斋里,严祺不快道,我家的事,他掺和什么?竟在公主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为了阿楷好。
容氏道:他说得倒也不错。我们为何要到这春狩来,可不就是为了漪如和阿楷么?儿郎和闺秀们明日都会到那春狩上去,要相看,明日就是最好的时机。你以为公主看不出我们的打算?她方才说要我们母女陪着她一同过去,那就是有心帮我们撑一撑场面。你计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把打算打算明日穿戴。
严祺撇了撇嘴角。
容氏看着他:你莫不是因为讨厌那王太子,就连误了漪如的事也不在乎?
严祺一愣,不由看向漪如。
漪如也望着他,双眸之中尽是无辜。
谁说的。严祺随即正色,转头吩咐道,将那几口箱子都取来。
其实,严祺并非没有带春狩的东西来。
这毕竟是春狩,从衣裳到马具,他全都预备下了。只是毕竟都是八年前的,样式已不时兴。而那最重要的马匹,他无能为力。良驹宝马都是可遇不可求,就算他舍得出钱,可明天就是春狩,他也不可能马上弄到两匹回来。
至于他带来的马匹,虽看上去骠壮,但就算配上金鞍银辔,也颇是勉强,没有良驹的气势。
正当严祺看着那些马匹,觉得左右不顺眼,仆人忽然来报,说外面来了人,说是长沙王世子送礼来了。
众人都露出讶色。
李霁送东西来?漪如只觉莫名其妙。
待得走出门前去看,只见来人是汪全,身后五匹马站得齐齐整整,一看就来头不凡。
长沙王府内侍汪全,拜见高陵侯。汪全笑盈盈地上前,向严祺一礼。
从前长沙王入京的时候,严祺曾经见过汪全,不算陌生。
汪内侍。他还了礼,问道,不知这是
这是王世子向君侯送来的礼物。汪全笑盈盈道,世子说,君侯与大王是故交,亦与世子有旧,今日在这行宫之中再会,乃是缘分。世子生活简朴,不喜金银珠玉,倒是喜欢马。来了京城之后,他买了好些良驹,如今身边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也只有这些良驹。如今春狩,正是应景,世
子便挑了五匹,让小人送来。世子还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君侯切莫嫌弃才是。
生活简朴区区薄礼
漪如看着那些马,只觉无语。
就算是再不懂马的人,看它们的体态和毛色,也知道必是贵重非常,只怕没有一匹比严祺以前买的那些的便宜。而当年,严祺每买一匹,那都是要炫耀一圈的大事,李霁倒好,出手就送了五匹
漪如在心里想骂李霁败家子,却又觉得骂不出来。
毕竟他这般一掷千金,是为了让严楷完成心愿。
李霁到底是人精,看出了严祺不愿去春狩的真正原因。
傻瓜。漪如心道,真以为自己有金山银山,不拿钱当钱
再看向严祺,只见他此时脸上的神色颇是不定,却似乎没有了先前听到李霁名号时的烦躁。
世子客气了。他看了看那些马,又看向汪全,正色道,这些良驹皆贵重之物,无端受礼,岂可当得?世子的心意,我已经知晓了,还请汪内侍将它们带回。
汪全忙道:还请君侯万万收下。小人此来,只为送礼,君侯若不收,小人回去恐要受责难。
容氏在旁边,一直不曾出声,听得这话,上前道:既是如此,君侯不若收下,也免得汪内侍为难了。
说罢,她让仆人取了些钱物来,给汪全等人打赏。
劳汪内侍替我等给王世子带话,便说我家君侯多谢他一番好意。她和颜悦色地
对汪全道,明日见面,定当好好道谢。
说罢,她看向严祺。
严祺也终于不再拉着脸,唇边扯起笑意。
还请汪内侍且代我致谢。他说。
汪全笑眯眯一礼:君侯与夫人放心,小人定当把话带到。
第二百五十七章 凤仪园(上)
严祺虽然对李霁送礼颇是狐疑,但他一向爱马。
待汪全离开之后,他将那几匹马一一仔细赏鉴,脸上依然不掩喜色。
这筋骨,是正宗的大宛马无疑。他抚着一匹马的鬃毛,啧啧称赞,只怕寻遍长安也难见到。
容氏在一旁道:这般贵重,王世子竟然当礼物送了出来,还一送就是五匹,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严祺冷笑一声,道,自是为了彰显他威风。你看他方才在长公主面前那言之凿凿、指点江山的架势,若不加上些恩赐,显得他大方,岂非教人笑话他只会动动嘴皮子?买这些马的钱,对长沙王府而言,九牛一毛亦算不上。
容氏看了看他,道:这话不对。就算是为了给他自己撑场面,也必是察觉到了你的难处,才给你送了这些来。这是实实在在的心意,并非坏事。你且想想,此番回京来,除了王世子,谁人这般帮过你?你我已经在长公主面前答应了明日去春狩,王世子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们也是要去的。到时候被人嘲笑议论,也与他无干不是?既是好意,就要领情,你明日见了王世子,该好好道谢好好说话才是,切莫让人家觉得你不识好歹,失了体面。
严祺仍哼哼,可看着容氏面色,也不多言,不耐烦道:知道了。
漪如对自己明日骑什么样的马毫无兴趣,在房里摆弄起了咸阳长公
主赐给她的猎装。
这些猎装都是胡服样式,宫里做的,用料讲究。
正当她考虑着如何搭配,小娟忽然进来,说太子妃有召。
太子妃?漪如讶然。
来人是东宫的内侍,说太子妃请女君过去叙叙旧。小娟说着,神色复杂,女君要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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