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立刻知道结果,却又有些不敢看。
池矜月醒来后,一眼便见到忙前忙后的梨枝。
她揉了揉还在发疼的脑袋,话语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梨枝翻了个白眼,拿了粥递给池矜月:我不在这儿谁在这儿?
顿了顿,她又垂眸补了句:
昨晚你烧得稀里糊涂的,被韩颂之赶出来了,宁臣半夜把你背出雾青湾送到医院,我听到消息立马就赶过来了。
这是她和宁臣共同商量的结果。
那张字条她和宁臣都看见了,他们简单地商量了两句就决定把它扔进垃圾桶。
池矜月这人容易心软,还严重恋爱脑。
但旁观者清,梨枝决定让这好姐妹好好清醒清醒,彻底脱离魔窟。
别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池矜月愣住了。
她说:居然是宁臣么,我还以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梨枝打断:你以为呢,救命,除了我和宁臣两个大冤种,谁管你的死活啊。
哦。池矜月答。
她慢慢喝着粥,喝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惊讶道:
梨枝,你什么时候这么爱我了。这粥是宁记的吧,卧槽,这你都能排得到?
宁记是出了名的粥好队长,池矜月特别喜欢喝,却总是懒得排队。
啊,梨枝顿了三秒,模模糊糊地说:对啊,我多爱你。
对了,梨枝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究竟还喜不喜欢韩颂之了。
池矜月想了想,摇头。
那行,梨枝说:明晚八点我和宁臣带你走。
既然韩颂之约了池矜月明晚八点去浮华海,那明晚八点自然就是跑路的最好时机。
好。
对了,病理切片出来了,梨枝替池矜月收拾起了行李:只是良性肝血管瘤,恭喜你,出院回家吧。
梨枝又稍微嘱咐了几句便打了个哈欠说要回家睡觉,池矜月头也没抬,只挥挥手,直到听到门被甩出一阵巨响。
喝完粥又躺下睡了会儿,池矜月再睁眼时已经下午四点了。
口有点渴,她拿起桌上的热水壶向玻璃杯里倒水,她左手手肘撑着头,余光一瞥,看见垃圾桶里折着一张白纸。
干干净净的垃圾桶里只有这一张白纸。
神思似乎都游离在天外,水顺着玻璃杯的杯口流淌,蔓延在白色的桌面上,最后滴答滴答落在那张白色的纸上。
晕出一点黑色的笔迹。
池矜月连忙将热水壶摆好放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她又瞥了眼垃圾桶。
那张纸似乎有致命的吸引力,池矜月弯腰伸手去拿。将那张纸展开,她看见了所有的话。
纸上的字有些被开水融化开,但仍旧张扬有力,似乎能穿破纸张。
【池矜月,我想和你在浮华海的岩石上看海。】
我们坐在岩石上看海,或许我们就会头顶岩石相爱。
字体映入眼帘,池矜月觉得心底像是有一块儿被彻底填满。
好像故事终于有了一个结尾。
像是小时候玩的游戏终于通关,她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奖品。
可却发现,随着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那个曾经吸引她的奖品已经蒙上灰尘,她不再想要。
纵然结尾不算圆满,却也算是一个结尾不是么。
所有的不甘和怨恨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尽数散去,她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也红了眼眶。
池矜月从抽屉里拿了个打火机,亲眼见着火苗舔舐这那张写着喜欢的纸,火苗跳动着快要碰到指尖,她放开了那张纸。
烟灰缸里是黑色的灰烬。
是给死去的少年韩颂之和池矜月的祭奠。
年少时的他们永远被封存在记忆里的角落,封存在湾洱曾经每一个属于他们的瞬间里。
那时的他们尚年少,爱与恨都强烈。
她那时发了疯地喜欢他,即便到现在她都无法否认。
可也只有那时了。
至于浮华海的那场约,池矜月不想赴了。
她似乎被一直锁在那个遇见韩颂之的盛大灿烂的夏天,被困在由爱和恨编织出的迷宫里。
该走出来了,在故事的末尾。
韩颂之也该走出来了。
此时门被打开,池矜月抬眼,看见来接她出院回家的梨枝。
梨枝一眼便瞧见池矜月有些泛红的眼眶,她心道大事不妙,立马检查垃圾桶。
垃圾桶干干净净。
你看见那张纸了?梨枝脸色有些发白:你要去吗?
她白皙的指尖紧紧攥着裙摆,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隐隐泛出青白。
池矜月笑了声,说:不去啊。
梨枝似乎是有一口气松了下来,她一把搂住池矜月哇哇大哭:阿月啊,呜呜,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池矜月嫌弃地将她推开:明天都走了,今天不请我吃点好的?
梨枝抹了把眼泪:请,吃啥都可以。
最后那场约池矜月还是没有赴。
那晚八点,池矜月喝了很多酒。天台的风挺大的,还飘着雪,她穿着单薄的衣服,有点冷。
即将走上舷梯的那一刻,她还是心软了。
池矜月摸索着从包里掏出手机,拨打了那个早就拉到黑名单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没有说话,但能很明显听到风的声音。
池矜月笑了声,像是在闲话家常:韩颂之,今晚浮华海风大吗?
还好。
我曾经,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鼻尖和眼睛里都红红的,似乎随时会有眼泪坠落。
真的很用力很用力地喜欢过你。
我知道,顿了顿,他又淡淡补了句:对不起。小月亮,你有看见天台上有一盏白灯吗?
池矜月向四周看了看,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一盏闪着光的灯。那灯像是有魔力,吸引着她走过去。
灯下是一个黑匣子。
打开后是一匣子的红包,每个红包上都写着各种不同的节日。拆开一个,里面是巨大面额的支票。
这是我补的所有节日的礼物。声音混杂着风落下,有些模糊。
即便做了很多准备,眼泪还是会掉落。池矜月觉得自己不争气,却又觉得这都最后一次了,不争气又怎样。
礼物就不收了,我先走了。希望我们年年岁岁都平安,岁岁年年都不见。
说完,她走上舷梯,风打着她的衣裙,她像是一只飞舞的蝴蝶。
好,小月亮,不要哭,声音顺着传入她的耳畔,模糊又温柔:希望......
他话还尚未说完电话便已经挂断。
嘟嘟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异常清楚。
风中,他对着空荡荡的天台,淡淡地补上了最后一句尚未说出口的话。
小月亮,希望你再也不会遇见像韩颂之这样的人。
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祝福。
韩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出声。
韩颂之回过神来,淡淡道:回去吧。
他知道宁臣的计划,他也没去浮华海。
他呆在天台上的一间黑屋里,准确来说,不止他,他身后还站着一群人。
在来天台的路上,韩颂之想过很多。
池矜月的弱点和软肋真的很多,他随意捏一个,便能让她这辈子也离不开他。
在池矜月即将上舷梯的刹那,他抬起手。
身后的那群人在等他重新放下手,可下一瞬,池矜月从舷梯上下来,给他打了那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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