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费力地睁开仿若千斤重的眼皮,模模糊糊地看见昨晚和她闹到五点的韩颂之。
他正低着头扣袖扣,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微微敛去清冷眉眼。
注意到池矜月醒来,他淡声问:醒了?
池矜月瞥了眼尚还蒙蒙亮的天色,又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起这么早干嘛?
她平日里其实不和韩颂之住在雾青湾,一般情况下她住在和雾青湾在两个极端的玫瑰湾。
原因无他,第一是她想永远保持女神的样子出现在韩颂之面前。
第二,她平日里不拘小节,房间总是比较温馨,而韩颂之有很重的洁癖,她怕韩颂之把她从雾青湾赶出去。
韩颂之随意抽了条领带,又垂眸看了眼腕表:
不早,七点半。
......
七点半出门打工,池矜月愿称韩颂之为史上最敬业打工人。
注意到韩颂之在系领带,池矜月将身上从床上支起来,托着腮欣赏美人穿衣这一幕。
宽肩、窄腰、长腿......她觉得下一秒口水就要流下来。
不过......池矜月皱眉,这衬衫和领带的搭配也太过奇怪了。
深蓝色衬衫配上蓝黑色领带,怎么看怎么奇怪。
池矜月不是能忍住内心想法的人,她打了个哈欠出了被窝,决定履行一下做女朋友的义务:
你衬衫和领带的搭配也太奇怪了,我帮你挑一件衬衫。
说完,她光着脚走进衣帽间。
各色的衬衫按照颜色深浅用衣架依次挂着,下方裤架上摆着相对应的西裤。
白皙修长的指尖依次抚过各色衬衫,池矜月光着脚走到衣帽间角落。
灯光亮起,那儿挂着一件蓝色的体恤,A家的,很多年前的款式了,在这整个衣帽间都显得格格不入。
她立住脚步,指尖搭在那件体恤上,神情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这件体恤她也有一件,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了。
池矜月记得很清楚。
那天是韩颂之生日,他的生日是她求了班长很久才在联络簿册上看见的。
高三时每两周才放一天完整的假,池矜月忍痛放弃了和梨枝出去玩的机会,选择去商场帮韩颂之挑礼物。
站在商场里时,池矜月觉得,给韩颂之挑礼物真的很困难。
韩颂之自卑又自傲,太贵了担心他不收又嘲讽她大小姐,太便宜了又担心他觉得没心意。
最后在商场里站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挑到。
傍晚梨枝给她打电话说挑几件体恤,下次可以野餐的时候穿闺蜜装。宁臣站在旁边也插嘴,说再帮他和林沐也买两件。
行,就你们事儿多。池矜月笑骂,挂了电话。
转身去离自己最近的服装店拿了同款体恤,她和梨枝穿粉色的,林沐和宁臣穿蓝色的。
体恤大概是七千元一件,四件也才两万八,对池矜月来说不算特别昂贵。
走出商场时,恰好撞上了个手拿咖啡的女士,咖啡倾倒,撒得池矜月一身都是。
白色体恤染上咖啡印,池矜月便不想要了。她走到卫生间换下染上咖啡渍的体恤,换上刚买的那件粉色体恤回了学校。
她赶到教室的时候晚自习刚打铃,她踩着打铃的点将体恤送给梨枝他们。
林沐大概是很喜欢那件体恤,当时就借着上厕所的由头去卫生间换上那件蓝色体恤。
高中他们班的同学都是爱起哄的类型,林沐穿着蓝色体恤进班时,原先安静的教室里立刻传来一阵低声碎语。
但池矜月不太在意,这种事清者自清,自己知道不是就行了。
晚自习下课后,她走到韩颂之桌前,随手在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真诚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顺便递给他自己制作的生日贺卡,还有一瓶彩墨。
那瓶彩墨是她花了好几天自己调的,浅蓝色带着细细碎碎的细闪,漂亮又独一无二。
这瓶彩墨啊......池矜月非常自豪地介绍着,她觉得韩颂之肯定会特别感动。
谁知少年伸手拿起那瓶墨水,彩墨瓶在白皙的手指间转了一圈,少年的唇角勾勒出几分嘲讽的笑,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或许这瓶墨水值十块钱?
不是啊,池矜月有些气恼自己的心意被用钱衡量:这是我自己调的啊,花了很长时间的。
是么,少年不为所动,随手将那瓶彩墨丢进垃圾桶:可是我不喜欢。
眼睁睁看着心意被丢进垃圾桶,池矜月快气死了,她一把将韩颂之桌面上的东西扫在地上:
韩颂之,我真的很讨厌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韩颂之抬眼,唇角勾着笑眸中却冰冷一片:
求之不得,别再缠着我。
如他所愿,池矜月没再缠着他,韩颂之反倒是示好了几次。
后来她仔细回想这件事,觉得可能是韩颂之吃醋了。
却又在下一秒觉得可笑,有谁会因为一件体恤吃醋呢,尤其还是韩颂之。
又有一片灯光亮起,脚步声不断向她靠近,池矜月清醒过来。
她将那件蓝色体恤从架子上取下,转身看韩颂之,状似无意般问道:这件体恤我也有一件,不过是好多年前的了。
说完,她紧紧盯着韩颂之,生怕错过他脸上哪怕一分表情变化。
可惜的是,韩颂之神情并无半分波动,他拿过池矜月手上的体恤,随手丢进垃圾桶,语调散漫:
是么,挺巧的。大学哪个小摊上买的吧,假的。
池矜月那件是在高中买的。
她笑笑,又想起体恤柔软的触感和精致的刺绣:应该也还挺贵的,那我摸着算顶配A货了。
大概吧,太久了记不清了,韩颂之皱眉,明显是不想聊这个话题了:我挑好了,走吧。
行。池矜月很自然地上前搂住韩颂之的手臂。
韩颂之视线下移,看见池矜月光裸着的脚。
他皱眉:你怎么不穿拖鞋?
不喜欢穿,看着韩颂之认真的表情,池矜月忍不住就想逗他:你心疼我啊,那就背我。
......不背。韩颂之语气又冷又硬邦邦的。
那我感冒了就会传染给你,所以你必须背我。池矜月理所当然地说。
这是什么鬼逻辑。
首先,你不是林黛玉,在有地暖的情况下你光着脚走十米路感冒的可能性无限趋向于0,韩颂之是真的被气笑了:
其次,你感冒了也未必会传染给我,你可以自己在家等病痊愈。
......
池矜月猜想现在自己的脸应该是扭曲的。
她只是很单纯地撒个娇,为什么韩颂之要这么较真。
跟着韩颂之走出衣帽间,池矜月很快又找出来新事儿做:我帮你系领带吧。
韩颂之看了眼熨烫地笔直的领带,有些不忍心让它经受折磨:
不必。
这就戳到池矜月痛点了。
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别人不让她做的事情。
不行,池矜月惊醒,她将韩颂之拉到床边坐下:你等下,我现在就帮你系。
领带以蓝黑色打底,斜斜地纹了些暗红色线条,底部用金色丝线绣了个小小的字母H。
池矜月单手拎着领带,有些尴尬。
事实是,她太久不系领带,已经完全忘了领带该怎么打。
韩颂之垂眼望着纠结的池矜月,又瞥了眼腕表:
我可以自己来。
不行!池矜月猛地抬头,恰巧撞进韩颂之的视线,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刚都答应你了。
顿了顿,她拿起枕头边上的手机,打开某视频软件,搜索领带打法。
宽边压住窄边,向后绕出......
池矜月拿着领带的两头,慢悠悠地模仿视频中的打法。
绕了三遍后,她悟了,这不就是打红领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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