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黑压压一大片记者,人数倒是不多,只是他们眼中那犀利的光能直接穿透人心似的尖锐,让连颐心生畏惧。她放在桌底下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冒汗,表情还得强装镇定。
公关部门派出的发言人在发言完毕后,记者们手上的相机开始对准许墨和她,咔咔地响个不停。
席位中央有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记者举手提问:“请问连颐小姐,此前网上流传一些有关您的消息之中,是否存在有部分事实呢?”
连颐抬头张张嘴,慌乱的视线扫过全场,嘴里说不出一句话来。部分事实……哪些是事实呢?哪些不“应该”是事实呢?
要怎么说……手背被一片温暖覆盖,连颐的手指被握在炙热的掌心中。她垂眼一看,是许墨,他直视着记者席的方向。通过他掌心传来的力量温柔且强大,如同给她注射了一剂强心针。
“是的,部分流言并非虚构。”连颐深呼吸,反握住许墨的手:“如各位所见,今日与我一同出席的许墨先生,是我的现任恋人。”
场下一片哗然。记者们交头接耳,对她这个说法抱有深深的疑虑。#9398yцs#8461цωц.#8705Θ#9384(ayushuwu.com)
记者比:“许墨先生,请问您了解连颐小姐的感情史吗?您能接受吗?”
瘦削的手指向上提了提眼镜,他不怒反笑:“我想请问这位记者朋友,您口中‘感情史’,是指那些被人蓄意曝光的个人隐私吗?”
记者愣了几秒:“是、是的。”
“能被称为‘感情史’,那必定是过去的事。”许墨狭长的双眸闪过一道亮光:“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既然是过去的事,又有什么理由不能接受呢?”
记者C:“可是连颐小姐和周棋洛先生以及姚彦先生在工作中假戏真做,不是近日发生的吗?”
许墨端起手边的水瓶,扭开瓶盖递给连颐。再不慌不忙地说:“捕风捉影也能说成戏假情真吗?恐怕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他这态度分明是在告诉别人,他坚信自己的女朋友是被别人W蔑陷害,网上那些爆料根本不可信,都是蓄意构陷。
记者D:“请问许墨先生,您是在掩护李泽言先生和连颐小姐的婚外情吗?”
她心中一震,不知所措地看向许墨。只见他格外淡定:“我早年间与连颐小姐在美国结识。虽然是近段时间才发展成恋人关系,此前也经过很长一段日子的相处,彼此吸引,相互有好感,何来为他人掩护一说呢?”
记者E:“请问连颐小姐是否如外界所传,和李泽言先生有婚外情的关系呢?”
这个问题尖锐得很,就算明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在极客公关部门的引导下也只能撒谎。连颐抿着唇,心脏跳得飞快,眼睑略抽搐:“这件事是恶意造谣,我从未插足过任何人的婚姻。”
记者F:“连颐小姐,我想请问,您认为您和许墨先生在这起事件中,是属于受害者一方吗?”还没等连颐开口,许墨就先行回应:“抱歉,她目前的情绪不稳定,接下来的话,就让我来说吧。”
“很多人会认为,演艺界人士与常人相比,更具有‘钢铁般’的意志,但每经历一次有关自身负面新闻的网络风暴,他们心里会与常人一样,永远埋下一个阴影。即使他们再善于表演,这种事情也是无法伪装的。因为不雅的隐私被曝光,有人声名败坏、事业受阻,有人遭到谩骂、被人声讨。暂且不提内容真实X,这些事本就是属于个人私生活,却被好事者散布全网,X质产生了变化,原来的私生活似乎变成了公共资源,观看者仿佛如获至宝,一边看一边骂,一边骂一边看”
许墨微笑着,语气中的轻蔑淡不可闻:“在造谣者和网暴者的世界里,道德感已随风而逝,窥视则具有合法X,连谩骂也变得正义。也许有人会说,演艺界的事情,本来就是供民众取乐,拿围观者的道德来说事,是否不太合理?那为何他们又要将艺人既非违法,也非犯罪的私生活,来迎合自己的道德标准呢?难道公众人物,就不能有自己的感情生活吗?”
台下陷入一片沉寂,他们对许墨的说法似乎再无异议,待他继续说。“回到您刚才的问题,我们是受害者吗?当然是。康德说过:位我上位者灿烂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但很多人在此次事件中种种做法表明,所谓的道德律令早已化为乌有。我们只是有形、有限的受害者,围观者却成了无形、无限的受害者。因为社会道德指数的下降,最终受害的是全T社会成员。这种害,似乎看不见摸不着,或许也不会被众人承认。因为当他们把别人的疼痛转换成快乐时,早就失去谈论道德问题的基本前提。”
许墨一番谴责X的回答字字铿锵,每句话都掷地有声,他没有给任何人留有再次提问的机会,拉着连颐的手直接离开了现场。
发布会后数日,谣言四散。许墨那一席话起到决定X作用,即使没能让全部人认同连颐的过往不应该遭受人们的苛责,但也改变了大部分人的想法,认为连颐是这起事件中的受害者的人数开始上升。好的一面是,她的知名度是彻底打开;坏处是,她想再得到任何资源,难于登天。她算是逃过一劫,可是其他人呢?连颐万分愧疚,就算他们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起因都是因为她。最令她感到无力的是,过去总是她扮演被照顾的角色,事发突然,她竟一点忙也帮不上。
好不容易遇上李泽言有时间接见自己,看着面前忙得焦头烂额的他,连颐真不知道怎么把内心所求之事开口。
方才在前往华锐的路上,她从许墨口中得知,商界里的“黑武士”指的是,在未知会该企业情况下,趁企业股价低迷,恶意收购,趁低吸纳,从而得到该企业最大控股权,以此来控制该企业内部运营。也可称为狙击收购。某些手段恶劣的黑武士甚至会将收购后的企业,将其分拆出售,肢解实权。而华锐集团会被他们狙击,除了本身是个新兴企业,根基未十分巩固以外。很有可能是因为连颐和李泽言的丑闻外传,导致华锐的股价下跌,才让黑武士有机可乘。
偏偏林楚娴竟然在这个时候向外宣称,要和李泽言协议离婚。这很难不让人想象到,林楚娴处心积虑地收集她的过去,在一手推倒她的同时,也能顺手将李泽言扳倒!如果在这个生死存亡的时候,她还开口求李泽言帮一把白起的事,就真的成了别人口中的白眼狼了。
可是只有这么一个机会,她也想去尝试。连颐深知白起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就当是为了自己的良心,或是他们曾经的美好回忆也好,她还是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他一把。毕竟让他陷入深渊的人,本就是自己。
她站在李泽言面前,低下头看着他。李泽言仰着头,勉强朝她挤出一个微笑。最近日以继夜的忧心忡忡,使他本来就心力交瘁的身体,更加疲惫不堪。
连颐皱眉,心疼不已,指腹摩挲他消瘦的侧脸,颧骨比以往凸起得更明显:“累坏了吧?你看你都瘦了,骨头都冒出来了。”
“看到你,我的精力就回来了。”李泽言闭起双眼,把头靠在她的小腹前,贴近额角,聆听她体内生命循环的律动。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和李泽言坦白:“可能现在跟你说这些事不太合适,可我身边的人,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可以帮我,所以我只能来求你……”
“嘘。”李泽言让连颐噤声:“我知道。”
他这时候觉得自己格外虚弱,不是肉体,是精神上。从连颐的X丑闻曝光开始,他没有一刻停止过战斗。藏在暗处的对手们联合起来,仿佛恨不得趁他病时取他的命,把他这些年的心血肢解、分拆出售。而他那位“妻子”,更是火上添油的一把好手,故意在此时公布离婚的消息。林氏一族的离去,似乎在向外界透露华锐真的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令市价再跌几成。
她恨自己,所以不惜连同外人一起毁了自己。那个声称爱他入骨,嫉妒成X的女人,却在这紧急关头第一时间抛弃自己,甚至不惜再加上一剂砒霜。这是多么讽刺的事啊!
闭目养神一会,他站起身。窗外林立着巍峨耸立的高楼,楼顶的避雷针直插云端,那层高看得人心肝直颤。
花费了这么多年才能与这高楼平视,前功尽弃的话,地位从楼顶直摔到地下,所得一切皆粉身碎骨。这就是商场。
“我并非不想帮,我也有我的难处。”
李泽言的答案不出连颐所料。她知道他现在正在经历非常艰难的时刻,却不知道会有多艰辛。
连颐点头,试图牵他手:“我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摇头,表情有点难受:“你觉得我会帮助一个你曾经深爱过的人吗?”
是啊,如果李泽言让自己去帮助落难的林楚娴,估计自己也会很难受吧。他这么说,连颐倒也能理解他现在的感觉。
“我不知道。”她往前一步,走到李泽言身后抱住他:“这件事,是我欠了白起,我应该靠自己的能力尽量弥补给他。但是,我唯一能弥补他的东西,已经在你身上了。”
“李泽言,我希望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对我的过去。如同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你的将来一样。”
他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内心怦然。
“如果迈不过这道坎,我将会一无所有,甚至会有更多可怕的潜在危机。”李泽言转过身,看着她,睫毛轻颤却面带笑意:“这样的未来你也愿意一起面对吗?”
连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她得意第笑着,手上帮李泽言理理衣领:“别人我都不敢打包票,谁让你是李泽言呢!我啊,托李总的福,小金库里总算是有点存款。就算你一无所有,那些钱也够我们下半辈子过上有滋有味的生活,当然如果你不想,那就当我没说好了!”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她敛起笑容,目不转睛盯着他,态度认真:“李泽言,我知道我的钱,跟现在的你没法比。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需要我帮助,我愿意把我全部的钱给你,陪你东山再起,陪你尝遍酸甜苦辣,陪你度过余生……”
她把他宽大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脸上,在李泽言掌心亲一下,嘟嘴道:“当然,你可不能等我人老珠h了,在外面包养几个小情人什么的。你要是敢这么做,我也会拿着你的黑卡去给别的小白脸刷——”
李泽言忍不住想笑,他偏过头,憋住笑意。他捏了一把她脸上的肉肉:“几个小情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以后包养你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