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见他,想看看为她复仇自愿成为修罗的江寄如今是什么样子,想力所能及的帮帮他。
听到他伤患溃烂,她坐立难安,每日都走神,有几次甚至差点在皇帝面前没掩住自己的烦躁和厌恨。
澜清今日能恰到好处的遇到他,是听她吩咐特地蹲守等待了好几日才等到的。
她听到澜清来回禀事办成了的消息,着实高兴了许久,但高兴之后,她又忍不住紧张。
她不知道江寄什么时候对她有的心思,若是现在就有,她又该怎么面对。
一切一切,她都没想好。
太过紧张,顾绾她临时抓了一本书来看,但实际她也没看进去,在最开始的时候书都拿倒了,察觉到他站在门口,她执书的手不受控制捻紧。
这一刻,她甚至莫名明白了为何每晚皇帝等她沐浴都会捏一本书看。
慢慢合上书放去桌上,顾绾认真看向了门口的人。
卫瞾这段时日把自己折腾得不轻,人瘦脱相不说,眼下还留着青影,和顾绾梦境里以及上辈子记忆里那个一身绯袍让人无法忽视的江寄截然不同。
这情况比顾绾想象的要严重许多,顾绾蹙起了眉,她忍不住站起来朝他走去,但很快,她又迟疑的停下了脚。
她不能太过贸然。
也许他现在还并不认识她。
她太过急切,会吓着人。
她不怕别的,就怕他对她有了防心,不愿意让她帮他。
你怎么了,娘娘等着呢。
澜清见提醒过一次,卫瞾都还没反应,再见顾绾起身后那犹豫忐忑的样子,以为两人之间曾出过事,她不由心疼顾绾,又出声提醒道。
卫瞾这会儿很难受,他心口一抽一抽急剧抽痛,眼前还不停闪过顾绾虚弱苍白又怨愤歇斯底里的脸,还有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眼前晃过。
鲜红的血,刺目至极。
卫瞾额上渐冒细汗,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幻境?可一切都那么真实。
难道他被换魂和眼前的贵妃有关?
卫瞾脑中兀地闪过这个念头,须臾,这个念头在他心头扎下根,让他沉不住气的怨愤。
他要弄清楚,若是真的,他不会放过她,不会放过他们
卫曌用力眨了眨眼,眼前幻境散去,他试着动了动手,确定如常能动了,他看一眼正等着她的顾绾,攥紧手,慢慢朝内走去。
给娘娘请安。卫瞾微躬了躬身和顾绾行礼道。
他没有跪,他小时候虽过过一段苦日子,但后来也是尊贵至极的太子,皇帝,在他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他朝别人下跪的,更何况这还是他敕封还可能害了他的女人,他更不可能跪她。
顾绾看着他躬身行礼一副防备警惕的姿态,再看他紧紧攥成拳头的手,心头压抑的激动欢喜莫名褪去。
是错觉?她竟在他身上找到一股违和感。总感觉他不该是这样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江寄。
她第一次听到江寄的名字,是苏盛死后,东厂交给他一个干儿子苏逹,苏逹能力一般,秋猎场没管控好,致使皇帝遇刺,而江寄出现救了皇帝,被皇帝任命为新任东厂督主。
顾绾那会儿刚知道皇帝和沈柔的事,即便被皇帝逼着去了行宫,也什么都不关心,她知道这事还是听下面宫人说的,当时她心里还有些怨,这江寄也不知道出现做什么,就让皇帝死了不是很好。
距离现在也就一年光景。
这时候的江寄,该有一些能力和本事的。不然也不会被苏盛看中。
他是在藏拙?
可以他的能力,便是藏拙也不该让人明显感觉到怪异或者不快。
你叫江寄?顾绾抬手示意卫曌免礼,轻声问道他。
是哪里人?
是,奴...是杭城人。犹豫了下,卫瞾回道。
你是杭城人?
顾绾讶异道。她先前也没打听过江寄的出处,没想到他和她竟是一个地方的,想起江寄曾与她说他是乾元元年进的宫,顾绾沉默了。
是那场大水,他才进宫的吧。
所以,他所说的她曾帮过他,是说的她父亲?
父亲是为帮助州府抗灾死在任上的。
想到父亲,顾绾眼前似乎都还能看见他摸她头宠溺她什么都由她的慈爱模样。
你,可想回司礼监? 回过神,顾绾问道他。
一直待在揽月殿,又被皇帝盯着,无论江寄是不是藏拙,都不会有出头之日。退一步说,便是新帝登极,也不会用一个曾经被几个主子厌弃过的人。
唯一的法子,是趁她现在还是宠妃,有两分面子,找到苏盛给其足够的利益,让他将人重新弄回去。
这是她目前能为他做到的最好打算。
卫瞾却误会了顾绾的意思,他心头一凛,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奴不想,司礼监很好,可揽月殿也很自在,多谢娘娘费心。卫瞾眼里划过嘲讽,冷硬的回道。
顾绾听出来卫瞾是误会她了,以如今云栖宫和揽月殿的关系,她说这话确实不合时宜,他误会也很正常,但顾绾还是难免失落。
你误会了,我问你这个,并不是需要你为我做什么。默然一瞬,顾绾轻声道。顿了顿,她又说:你不愿便不愿吧,若是改变了主意,你随时可找澜清......
陛下。顾绾话没说完,就听澜清比平日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
顾绾一惊,她没料到江寄会在这会儿过来,这段时日,江寄似乎特别忙,一早离开去坐朝,处理政事,几乎都是在下晌才过来云栖宫。
而现在也不适宜让皇帝见到江寄。
顾绾一早的打算,是先让澜清将卫瞾请到云栖宫,再由她出面打赏卫瞾,这样沈柔那边得到消息会以为卫瞾进了云栖宫的眼,不然再贸然处置他,甚至很可能还会将人放到身边重用。
皇帝这边,她是准备打个时间差,制造出澜清看上江寄的假象,介时她再出面,让皇帝知道这事,虽说皇帝依然不会放过江寄,但短时间内江寄确实能平安。
但皇帝来得太过突然,这个时间让两人见到太过冒险,很可能会引起本就多疑的皇帝怀疑。
去内寝。下意识的,顾绾出声道。
卫瞾听到那声陛下,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他双手攥得死死的,心率急速跳动。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他要看到了,他终于要看到这个偷了他身体的大胆魂贼了。
他怎么敢?一个最底下的阉奴,竟然敢偷他的身体
他要杀了他,夺回自己身体!
就似燃烧藤蔓浇上热油,卫曌恨得双眼大红,但很快,他又猛地清醒过来,他怎么杀他?
他现在连把刀都没有!
而他,想让他死随时
卫曌后背脊阵阵发寒,他开始惊惧。
他怕,怕被他看到他和贵妃见面,他会被就此灭口。
这段时间他也理明白了,苏文海不会无缘无故去得罪苏盛把一个人弄走,势必是得了什么吩咐和承诺,很可能就是这个大胆魂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