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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儿摇头恭顺道:“小事,孺人不必烦恼。”
荷香过意不去,执意要为萍儿擦拭,又招呼另外两个小丫鬟上前搭把手。
几人混乱了一阵,那衣服倒是没擦干净,转过头来时嵇令颐手上只剩一只空碗了。
她仍然闭目靠着床背,一副醉意上头的模样,细弱蚊吟道:“今日实在无法亲自道谢,还望萍儿替我传达于二小姐。”
萍儿没有亲眼目睹嵇令颐喝下汤药,一时间有些慌张,只能一边低头应和一边四处观察了一圈,发觉地上床边入目之处均未发现棕黄色的液体痕迹后才勉强心安。
她都醉成这样了……大约是辨不出醒酒汤里的东西了吧。
萍儿和两个小丫鬟事成后也不再久留,收拾了空碗便回去复命了。
荷香出门送了几步:“萍儿姐姐慢——”
她话还未说完,忽地睁大了眼,身子一软,倒下前嘴唇还不甘地翕动了下。
可终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荷香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站着一位身着夜行衣的男子,他的嗓音格外低沉,简单明了道:“现在把人送过去?”
萍儿点头,语速加快:“刚喝了汤,醒不过来,药效发作也要一个时辰后了。”
男子点点头,脚步一转复重新进了嵇令颐的房间,大步跨至床前端详了一番,回头问道:“这般素净,也不用描眉画唇就送去?”
萍儿让那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口,自己则急匆匆地跟进来:“没事,二小姐说了,不管是天仙还是尼姑,敢爬赵王的床都会死得干净利索……又不是真让她成事,快点吧。”
“行。”男子迅速用被子将嵇令颐一裹,扛起就往外走。
“小心点,大小姐那儿你办好了?”萍儿追了两步,不放心道。
“还未,等解决了她再去解决大小姐。”男子压低声音,“你们三赶紧回去,别让人猜忌到二小姐身上。”
萍儿点点头,等男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才指挥两个小丫鬟一同把荷香拖进内室。
而另一边,高驰等人还在豪饮,高惜菱这整一晚压根就没有闲下来过,唱跳斟酒布菜,生生把做小伏低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
少顷便有丫鬟过来在她身边耳语了几句,高惜菱听完后面色轻快,只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巧笑倩兮地上前为赵忱临斟酒。
如果顺利的话,明早就能瞧见爬床不成反被杀的嵇令颐,以及她那不知廉耻在水池旁与人苟合的嫡姐。
高凝梦与她争斗了这么多年,旁的也就算了,婚嫁这种人生大事也敢来胡搅蛮缠,那就别怪做妹妹的不客气了。
高惜菱望着眼前汩汩流动的醇香酒液,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她想了好久了,赵王看在她爹爹的面上定然不可能直接杀了姐姐,但是嵇令颐一介乡村野妇,殿下又无实权且有求于赵王,杀了就杀了。
至于姐姐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知晓丢了清白,想来爹爹也不敢再将人许配给殿下,否则这也太猖狂了。
如此一来,还不是只有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嫁过去。
“不胜酒力。”赵忱临虚虚一挡,“美酒醉人,将军这酒量本王是跟不上了。”
高驰今夜自打事成后就喝的爽快尽兴,见赵忱临这么说,只玩笑了几句便也好言散了这场晚宴。
赵忱临回到自己的院子时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酩酊醉意,他目光清明地巡视了一圈,也不用指示,衡盏便悄无声息地从屋顶上贴墙滑下。
“回主公,并未发现高氏有所动作。”
赵忱临眉心微拧。
衡盏见状立刻补上一句:“属下与兄弟们都守在各处,一刻也不曾松懈。”
赵忱临不予置评,伸手往旁边一摊:“刀。”
衡盏一愣,迅速拔下腰间短刃双手呈上。
“跟进来。”赵忱临长腿一迈便进了屋子。
衡盏连忙跟上。
两人进了内室,还未开灯,赵忱临就一言不发地径直往床榻走去,衡盏才跟了几步脸上便霍然变色。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即使隔着距离他也听到了主公床上传来的微弱的呼吸声。
怎会?怎么进来的?
赵忱临面色冷淡,仿佛早就知道有这一遭,那刀在他手中轻巧玲珑一转,那千金难求的天丝幻纱床幔立刻碎成了几缕破布条。
下一秒,短刃精准地锁住了床上这位胆大妄为之人的咽喉。
呼吸声照旧平滑安详,连一丝窒顿都没有。
赵忱临手上施力让刀片下压,冷声道:“如此煞费苦心,不如——”
屋内一亮,衡盏已然点燃了灯。
他只瞧见一缕长发,只当如从前一般又是哪家女子挖空了心思要爬床,当即快步回到床边抱拳道:“别脏了主公的床褥,交给属下,定能解决的干干净净。”
一贯如此,主公从不心慈手软。
衡盏等了半晌都没等到指示,正疑惑间,只听到主公低声说了句:
“你出去,无事不必进来。”
第15章
衡盏神情恍惚地出了屋子。
他一脸呆滞地机械往前走,直到一头撞上一堵肉墙。
“干嘛呢干嘛呢??”青麾龇牙咧嘴地揉着肩,“丢魂了?”
“女人。”衡盏喃喃道。
“什么?”青麾没听清。
衡盏抬起头,整张脸上混合着惊悚和震撼,他一把握住青麾的肩膀,在对方吃痛要揍人前口齿清晰道:“里面有个女人躺在主公床上……主公没想着弄死她还让我没事别进去打扰。”
青麾:???!!
他同样露出了震悚又不可置信的表情,抬头瞪着毫无奇怪动静的屋子,里面烛光温和,只有夜风温柔拂过,带来树叶迤逦出的丝丝低语。
半晌,青麾才结结巴巴道:“这……没经验啊……看话本里,等会是不是要备水?”
衡盏露出了崩溃的表情。
房内——
赵忱临拧着眉望着睡得舒舒坦坦的嵇令颐,手上那把薄如蝉翼的短刃仍然稳稳地比在她脖子上。
他手上威胁的劲在灯火亮起来,见到她真面容的第一时间便松懈了下来。
“醒醒。”那把短刃离开了脖颈,转而在她脸颊上拍了拍。
嵇令颐仍然睡得四平八稳。
到底是千里迢迢自带家具用品的讲究人,床上用品皆是上等,她沾床就睡。
赵忱临冷笑了一声,转身往紫檀案几边走去,取了那壶凉透了的冷茶便无甚表情地回到嵇令颐身边。
“唔嗯……”
猝不及防的一声,随即又像是被人捂住了嘴生生停住,只泄出半点意味深长的马脚。
门外的青麾和衡盏努力绷着脸,眼观鼻鼻观心地默契往外挪脚步,直到远离至听不清房间内的声响。
赵忱临的脸色却很难看。
他那壶陈茶还未泼上去,光滑硬冷的黑瓷甫一触碰到嵇令颐的脸上,她便突然难耐地哼叫了一声后闭着眼侧身往床榻边摸索靠去。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嵇令颐像是再难忍受,“哇”的一声,在他那缂丝锦袍上吐了一片狼籍。
她似乎是酒醉人乏力,半边身子探出床沿后支撑不住重心,右手还像是拉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拽住他的衣袍下摆。
让他连躲避都来不及。
“放肆!”
赵忱临勃然变色,一拂袖便将嵇令颐狠狠推回了床榻。
两人才刚强制分开,他正打算好好斥骂她一顿,谁料嵇令颐还未吐干净,被这样粗鲁地一推搡后跌坐在床铺中,扭头便蹙着眉难受地吐了一床。
赵忱临喉间一哽,握着短刃的手骨越发明显,青筋浮现,鼓鼓跳动,整个人却沉默了下去。
糟糕的酒味弥漫在房内,即便他时时刻刻点着沁人心脾的熏香,也被这种杀伤力巨大的味道陡然盖过。
他冷着眼睨着歪歪扭扭无力靠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见她呕到清瘦的后背都在微微发颤,眼圈发红,只够呛用一只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脑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