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是这样。
陈若瑜却如是回答道，平静的目光像是一池寒潭，窥不到多少情绪。
这是陈饮冰第一次看到陈若瑜像今天这样，可也就如她回答的那样，她方才的缜密平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养成的。
他的女儿，早就在不被他注意的地方成长的能够与他抗衡了。
他早该明白的，从陈若瑜回国想不接手家里的画廊就有办法不接手开始。
想到这里，陈饮冰便又问道：这就是你答应接手家里画廊的原因。
不是。陈若瑜否定了。
接受家里的画廊是我自己的决定，并不是为了为难谁而特意去做的，成本太大，我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外人而去选择一条路，这是我自己的人生，爸爸。
陈若瑜的话说的平稳而自然，陈饮冰听着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她在这个家表现出来的沉默，不过是冰山浮在水面上的一隅，而沉在下面的是随着时间打磨历练出来的深沉城府。
陈饮冰复杂的情绪道最后都变成了长叹一口气，向来要强古板的他对陈若瑜又一次选择了妥协：既然画廊已经交到了你手里，那今后这些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你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数就可以了。
我明白。陈若瑜点点头，没有多说任何话。
没有撒娇，没有欣喜。
习惯了宋怡每一次得到自己的认可都会对自己撒娇的陈饮冰，不知道为什么蓦地有些心酸。
他好像从这孩子一出生就对她不算亲近，丧妻之痛让他一直在回避这个间接害死他妻子的孩子，可也是这样，经历了方才那一通折腾，他才心中有愧。
面前这个孩子才是值得他疼爱的亲生孩子。
陈饮冰难得的对着自己这个女儿慈爱的讲道：今后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跟爸爸说，爸爸能做到的就一定会答应的。
谢谢爸爸。陈若瑜听着不为所动，她早就习惯了这个不是她的家，迟来的愧疚没有办法穿越时间将过去那些伤痕清除。
房间里的座钟闷沉而响亮的穿透了屋子，陈若瑜抬头看着已经在罗马数字十二上重合的时针跟分针，嗓音淡淡的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快去休息吧。
陈饮冰想说什么，可看了看陈若瑜还是转头回自己的房间。
瘦挑的身形印在墙上，慢慢的朝房间的走廊走去，陈若瑜看着也抬脚朝对面的楼梯间走去。
只是陈若瑜没有看到，那影子走到一半又停下了脚步。
陈饮冰就这样转头看向朝楼上走的陈若瑜，看着她削瘦的背影，还有在转弯处那一闪而过的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脸。
垂在脸侧的发丝同光配合的极好，将她眉眼间的清风高洁衬托的淋漓尽致。
陈若瑜披了一件青色的真丝薄衫，微微浮动的风将薄纱托起，轻盈而虚幻。
陈饮冰的耳边又响起了施然当初在画廊说的那句话：自古作画，只学风骨，不仿皮囊，再真切的一个壳子也不过是东施效颦，契合的灵魂跟风骨才是最应该珍惜的。
这是这些日陈饮冰最经常想起来的话。
他曾经以为他懂了，可直到现在他才真的从这句话里品出了更为刻苦的意味。
他迟钝的察觉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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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听起来很漫长，可是却依旧弹指一挥间，转眼施然的年假就休完了。
微博上那些该被处理的人都受到了相应的处罚，使徒公测首月还没有结束流水就已经破亿，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周一，施然回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还是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拥挤电梯，高跟鞋踩在瓷砖地板上依旧会发出格外清脆的声音。
出电梯，打卡。施然以为自己会平淡的开始她的工作，却不想刚推开美术组的门就被砰砰几声响声给吓到了。
彩色的纸花从手持礼炮中炸开，纷纷扬扬的飘落在施然的眼前头顶。
她所熟悉的面孔都在门口热烈欢迎她回来，用她最喜欢的红色铺满了整个进门处。
施然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冲力就拥了她一个趔趄。
徐孟恬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冲上去给了施然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施然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施然有些别扭。
对徐孟恬笑笑，就松开了她的拥抱。
那双漆黑的眸子似是无意的朝人群中看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过一秒就定住了。
陈若瑜站在施然工位的方向，远离人群，又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施然就这样隔着人海跟陈若瑜遥遥一望，对视着的两双眸子同样的平静，却又同样的在平静之下翻涌着汹涌。
第七十七章 （二更）这次不准你把它
两个人在人群中对视一眼, 沉默中谁都没有跟对方打招呼。
光反射在陈若瑜的眼睛里，施然感觉好像那双眼睛在看到自己后闪过了一抹光。
小八很快发现了施然的异常，凑到她身边道：在看什么, 这么入迷？是不是太喜欢我设计的这个主题了？
施然闻声立刻收回视线, 打量着周围堆着红色系气球的入门处, 弯了弯眼睛，笑着吐槽道：感觉下一秒你就要把我送入洞房了。
你有没有对象，就算是把你送入洞房你也是独守空。几日不见, 小八的嘴比平常还能说了, 两句说完，还不忘在施然的人便给她又补了一句：小寡妇。
施然着实被小八这句话塞住了，不知道说什么的笑着敲了一下小八的脑壳：那就送你进去。
小八闻言眼睛里瞬间变成了慌张，施然看着周围围着的人话音忙一转，又补充道：咱好俩做一对小寡妇。
一直在人群里的周沅听到走了过来，将施然手里的小八揽了过去, 道：我们小八可不跟你胡闹。
话音落下，美术组响起了一片大家起哄的声音。
小八被起哄的有些羞臊，慌忙的解释道：不是,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大熊却不然, 揭穿道：其实我们早知道了，上周你跟沅姐在后面牵手都被霓娜拍下来了。
霓娜在一旁得意的点头附和：是这样的，没有一对情侣能逃过我们的火眼金睛。再说了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多明显啊, 爱意都要溢出来了。
小八听到大家这么说害羞的脸都红，拍着霓娜的手嗔道：哎呀, 你不要新学了几个中文词就乱用。
施然在一旁看着也笑着揉了揉小八的脑袋，只是笑的明显没有刚才好看了。
霓娜说周沅跟小八之间的爱意都要溢出来，不可能被无视, 那她跟陈若瑜是不是一点也不明显，还是说跟沈烟相比自己即使跟陈若瑜同框也根本不会被他们怀疑。
没有了年假时的那份刻意的闲适，施然那份被放逐的思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飞奔回来，一点点火星也能将它们点燃。
周围依旧是欢声笑语的热闹，小八被调侃的脸颊通红。
施然也跟大家谈笑着，却在这笑的间隙忍不住抬起头来刻意的略过周围。
和煦的阳光将整个美术组都照的明亮，可那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却变得暗淡了起来。
那个施然想再看一眼的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阵风穿过走廊，撩起了她的长发，衬得她的眼神空荡荡的满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