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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意凝着视线稍盯了一会儿,这才抬眼,看向钟情。
“是那个人不好。”
钟情当然记得李卓宇的名字,只是他不想提,于是随口用三个字带了过去,孩子气地贴着秦思意的发梢蹭了蹭。
“已经很久没有人陪我过过生日了。”他又将脑袋埋低了些,挨着后者的颈窝,模糊地说到。
秦思意被对方带出的呼吸碰得有些痒,于是稍稍侧过脸,避开了钟情小狗一样的亲昵。
他大概知道钟情想要说些什么,可他却并不觉得自己温柔。
对于秦思意来说,现在的钟情,其实更像是他用来逃避的工具。
“以后还会有好多人陪你过生日的。”
秦思意的领口是湿的,沾着台盆边缘溅出的水滴,又贴在钟情脸上,变成一连串的凉意。
但钟情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用食指点住一小撮被沾湿的毛线,幼稚地捻了两下。
等它在秦思意的锁骨旁缠作一团小球,钟情这才退后半步,回到了两人应当保持的社交距离。
“但是学长是第一个。”
“很久很久之后的第一个。”
事实上,秦思意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无法窥视对方的大脑,自然也就无从知晓,钟情记忆里的那束郁金香,自母亲离开之后,已经凋敝了多久。
聚起的花瓣绽开,再一天天枯败,变成泛着金属般色泽的美丽绸缎。
直到某个清晨,它们彻底从茎秆上凋落,坠进玄关那层新积的尘埃里。
钟情又望回了秦思意的眼底。
他似乎再没有什么要对对方说的话,只觉得记忆里那枝光秃秃的花杆上又将结出新的花。
有一小朵纯白的花苞颤颤巍巍立着。
它大概不会是郁金香了。
钟情想,那应当更有可能是一朵玫瑰。
——
或许是起得太早的缘故,回去的路上,两人挨在一起睡着了。
初春的太阳落得已经不像冬季那样早,回到城央时,天边仍聚着一圈橙色的光晕。
秦思意要比钟情醒得早一点。
他迷迷蒙蒙睁开眼,少年深秀的眉目就出现在了咫尺之间。
与初见时的青涩不同,即便那张脸上依旧微妙地残存着几分稚嫩,可秦思意最先感受到的却是耀人的锋芒。
他不敢将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太久,仅仅让这念头在脑海倏忽闪过,很快便收回注意,轻手轻脚地从另一边下了车。
趁着钟情醒转的功夫,秦思意跑上楼,将先前买的那只青色的小碗连着礼盒一起捧下来。
迈出电梯轿厢的一瞬,窗外的最后一点暮色也终于沉入了夜里。
钟情就站在窗边等秦思意过去。
领针上的宝石随着他的转身,反射出短暂而炫目的光彩。
秦思意将礼盒放在了白天送的那束玫瑰边上,松开手的同时,余光里便是闪烁的斑斓火彩。
“先拆礼物还是先许愿?”秦思意问到。
“拆礼物。”
钟情停顿了几秒,并没有动手去扯那条丝带。
等到秦思意不解地再度看向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抬手攥住了末端。
“学长和我一起打开吧。”
“可这是你的生日礼物。”这么说着,秦思意倒还是用指尖勾着丝带绕了两圈。
烟粉色的布料将他的皮肤衬出似是带着甜味的腻人的白,拘谨地靠在钟情的手边,犹如另一件要被送上的漂亮礼物。
后者玩笑着说,要回秦思意一条相似的缎带当礼物。
秦思意无奈地笑起来,跟着钟情的动作往边上一抽。
下一秒,盒子上工整对称的蝴蝶结便成了一条弯折在桌面上的普通系绳。
碗是两个人一起买的,在导购的介绍下,钟情甚至了解了它的出产地与工艺。
因此,他最初并没有再将那个碗特地拿出来的想法。
可或许是心念一动,又或试图遵循电影里老套的流程。
钟情最终还是打开了礼盒,将那只茶盏大小的瓷碗拿了出来。
青釉在灯光下映照出与宝石截然不同的温润,清水似的从碗口划过一圈,又随着动作收成一小点。
秦思意难得觉得有趣,凑在钟情身边细细打量,正准备从对方手里接过来把玩,一阵铃声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钟情没能料到秦思意会先将目光放向远处,跟着先前的动作松开了手。
于是重复的铃声里混入一道瓷器碎裂的脆响,霎时便掐灭了那点尚未迸发的热忱。
不止神色,秦思意就连身体都随之一滞,双唇几番开合,终究没能说出什么用以开脱的词汇。
他慌乱地抬眼去看钟情,眼角眉梢满是无措。
以往的妥帖文雅被亟待谅解的惶恐所取代,悒悒装满那对琥珀似的眸子,给人以一种想要即刻对其施虐的美感。
“我……”
钟情的视线越过秦思意,指向明确的落在不远处的手机上。
他依稀看见了林嘉时的名字,伴随着铃声刺眼地出现在屏幕上,平白令人生出一股愤恨。
“不是学长的错。”
话虽这么说,秦思意却还是能够察觉到对方未能藏好的阴郁。
他再没回头去看,那道铃声究竟源于谁的来电。
好久才在钟情聚起的目光中缓缓抬起手,试探着将对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
他贴着钟情的颈侧,紧挨在对方耳畔呢喃。
次数多了,倒不再像是说给对方听,而更像是在为自己祈祷些什么。
秦思意不敢承认自己的恐惧,只好放任钟情隔着毛衣向自己作恶。
那双手覆过肩胛,指尖顺着骨骼细细描摹,留下羽毛似的轻痒。
最后难耐地托在他的耳后,索吻一般,让秦思意的鼻尖停留在了钟情的唇瓣前。
“学长在害怕什么?”他问。
“我会保护你的。”
在得到秦思意的答案之前,钟情兀自送上了一个承诺。
第47章 求助
『不该回拨的电话』
L市的春天是由盛开在阳光下的无数鲜花组成的。
紫藤在沿街的门框间垂坠,随着微风摆出沙沙的声响。
林嘉时站在街对面,身后的围栏里是一朵尚未绽开的白色山茶。
他向欧亚大陆的另一端拨出了一串号码,分明浸在惬意的风里,却不安地一遍又一遍为自己祷告。
由于赛制的调整,这年的赛程安排得格外紧。
林嘉时没能在假期回国,而是留在L市继续比赛。
他大抵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的,但他选择了侥幸不去面对,将未来与健康放在了天平的同一端。
钟情生日的前一天,也正是四月的第一场比赛。
林嘉时如愿领先触壁,却再没了先前那样正朝预想的未来靠近的喜悦。
他的肌肉在放松的刹那产生了抽搐般的疼痛,伴随着无力感,几乎无法支撑他离开泳道。
熟悉的铃声在手机里重复了数遍,林嘉时举着那条酸胀的胳膊等了许久,到底还是将它放回了口袋。
药盒在手机滑落时被撞出了一声响。
他纠结了一阵,又想起教练向自己做出的保证,稍犹豫了几秒,打开盖子,取出一小颗白色的药片放进了嘴里。
“还不困吗?”
秦思意要更晚一些才会知道,那通未能接起的电话究竟是谁打来的。
他坐在客房的沙发上,掌中捧着一本随手买到的小说,在念完又一个章节后,将视线聚在了钟情的身上。
房间里的温度不低,钟情把被子一直推到了腰边。
他将手臂搭在铁灰色的被套上,少年线条流畅的肌肉便被映衬出了雕刻般的纹理。
这让秦思意想起了游泳馆里林嘉时撑在泳池边的双臂,是健康且充满力量的表征。
在一些文艺片里,这样的手臂通常都会被衬衣和套装掩饰好,道貌岸然地揽在女伴纤弱的腰肢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