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自然是卿衡之。
云奚抱着他的大腿苦苦哀求,他却啬于垂眼,而是握住白无涯伸过来的手,谁又不是呢,如果身边不是你,世间花开还有什么意义?
一边说着,薅了一把花,单膝跪在云奚脑壳上,说:带我走吧,离开这黑暗的人间
然后伸手一挥,天底下真的就他身边的花还绽放着,别的花都枯萎了。
云奚则被他们抛于身后,他的脑袋疼得都要炸裂了,却没有人在意。
他朝卿衡之无助地哭喊,卿郎,爱我,你怕了?
又看向白无涯:无无,眼泪,你忘了吗?
可他们依旧没看他,手牵手好不亲密,而且,卿衡之还说:我要采遍天底下所有的花,全都献给你,我亲爱的无无。
于是就当真走一步就薅一束花,走一步就薅一束花。
连片叶子都没给云奚留下。
他们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头也不回,唰唰唰唰,眼瞧着就要跑没了。
云奚只能赶紧在后面追,一只手抱着小狗崽崽,一只手撩着长衫下摆,大声呼喊:卿郎~爱我别走~
卿衡之身体力行地践行何为忘了爱,我就走我就走。
一脚踏空,眼前天旋地转,卿衡之那张脸又出现在眼前,云奚,云奚,你还看得清我是谁吗?
卿衡之还是离开他时的样子,一副冰雪捏造般的美好姿容,发丝比墨还要黑,脸颊比雪还要白,甚至,连眉眼间的冷淡都不曾改变。
霎时间,被抛弃和久追不得的委屈就涌上来。
云奚鼻尖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卿衡之是天底下最最最最坏的坏蛋!
明明是他娘子,怎么能跟别人跑?!
为别人当采花贼?!
对,还送别人花!
都没送过他花!
这个负心汉!
见怀中人眼圈红红地望着自己,卿衡之一怔,云奚这模样,倒好像是他作了什么天大的错事,而云奚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冰冷的神情下意识地和缓下来。
又迅速变得冷淡。
云奚这次实在是胡闹过了头,若不是他来得正巧,那妓子就要亲过去了!
看着云奚被酒气蒸腾得发红的脸颊,卿衡之淡淡:你醒了?
语调凛然,都不喊他奚奚了!
真不愧是跟白无涯私奔跑掉的人!
自打出世起,云奚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按照石头的年龄,他还是个孩子呢!
怎么能这样对一个孩子!
他要打掉卿衡之的头!
直接打掉!
云奚嘴唇微张,卿衡之凑近,就听他迷迷瞪瞪、断断续续道:负心汉,我要打掉,我要打掉孩子。
卿衡之:
旁边众人神情诡谲,卿衡之脸色也不大好看,他语气温和地问旁边的胡苟两位郎君,有劳,云奚喝了多少?
胡鹏避重就轻,诚恳道:其实就一口。
但是一大杯。
天地良心,当真不是他们灌的,也不用灌。
那么一杯,云奚闻了闻,都不带犹豫的,咕咚咕咚就吞下去了。
苟有还夸,说都不知道云奚酒量原来这样好。
结果还没夸完呢,云奚眼睛一闭,不带犹豫就直接冲着桌面磕下去拜了个早年要不是旁边苟有反应快,脑门上肯定得添个大包。
苟有还算有点义气。
自卿衡之进门,冷冰冰但十分有礼貌地将那个试图靠在云奚肩上的妓子请出去,苟有就不停地拉云奚的袖子,时不时地小声提醒:云奚,云奚,你家里人找来了。
虽然没什么用就是了。
云奚的家里人会来,他们心里都有数。
云奚刚醉倒时没能睡着,就迷迷蒙蒙的,还抓着旁边斟酒的小仆不撒手,孩子气得很,非给人家塞了整整一荷包银子,要人回去跟卿衡之传话。
而他们也没阻止,毕竟传闻听了不少,但真人还都没怎么仔细见过,他们都是纨绔子弟,没作过什么恶,也没什么才学,虽嘴上不耻为伍,私下对这些靠自己真才实学与自家父辈同进同出的人,还是会感到敬佩。
但就算做了准备,看到了也还是惊了一惊,忽略掉鹤立鸡群的身姿容貌,冰封千里的气势确实叫人不敢与之对抗。
所以云奚被带走,胡鹏苟有就十分有狐朋狗友精神地表示:带得走带得妙,有媳妇逛窑子就得被揍得呱呱叫。
不过云奚没被揍。
风月阁里每天都有来寻夫君的,多是哭哭啼啼吵吵闹闹地领走,他或是头一个被自家娘子给抱出去的。
主要是醉得歪七扭八,云奚实在不能走。
而直到鼻腔里涌进带着雪花气息的冰冷空气,云奚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激灵。
又看到卿衡之这坏蛋了!
卿衡之私奔回来了他知道了!
肯定是白无涯被风吹跑了,卿衡之还是觉得他孔武有力所以要来吃这颗回头草了!
卿衡之把云奚放在马车上,才帮着把领子给掖好了,抬眼就对上云奚不知何时又睁大的眼睛。
卿衡之:?
云奚瞪着他,气鼓鼓的,我不要你!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美色,把我哄回来?!
整理衣领的手一顿,卿衡之眼睫微垂,直接把云奚扣在角落,那你要谁?白无涯吗?
云奚怂了吧唧地缩了缩脖子,察觉到了危险,反、反正不要你。
卿衡之眸中墨色沉沉,面无表情地看着云奚,到了云府,也不等旁人呼唤,就直接把云奚抱起来,直接往房里走。
云奚被摔在柔软的床上,摔得脑瓜子嗡嗡嗡嗡。
身上一轻,眼前一花,就被满眼的卿衡之迷得失了神。
将沾染了恼人脂粉味道的外袍给脱了,卿衡之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奚,白无涯说,你要跟我和离,是真的吗?
哦,老天鹅啊,你瞧他听到了什么?
云奚慢吞吞地歪了歪头,你你要因为白无涯跟我和离?
卿衡之:
卿衡之深吸一口气,凑近了些,一字一句道:我是说,白无涯说,你要和他在一起,与我和离。
说一遍就够了为什么还要说两遍?
跑了都跑了还不忘回来和离是嘛?
云奚眼里慢慢蕴了泪,很快地,泪水就从眼角滑落,细弱的声音有些颤抖,好似呓语:你就因为白无涯说要你和他在一起,就要与我和离?
卿衡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云奚不愿与他和离。
他又为了他哭,他一定很爱他很爱他。
卿衡之既开心又心疼,轻轻地把云奚抱在怀里哄:没有,没有,我不是要跟你和离。
云奚窝在温暖熟悉的怀抱里,慢吞吞地想起自己往日在天上逮一个亲一个时的荣光,又想起青华帝君对自己屡次示好的冷拒和那些仙君口中,青华帝君是如何三百六十五度旋转地将自己抛到池子里。
索性娶卿衡之就是为了欺负他,结果把自己都险些交代出去。
及时止损,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