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时13(1 / 2)

('向导塔的次席刑出云是个六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她有一颗罩在南瓜帽子下的扁扁的脑袋,盘成一个个小球的黑头发,以及不足五英尺的小巧身材。

她站在李维坦身边时,要抬头才能看到李维坦的表情,不过好处就是首席糟糕的脸色似乎对她全无影响。

她毛线一般软蓬蓬的声音听起来很慈祥:“你该仔细考虑考虑的,李维坦。”

李维坦背对着刑出云站在窗前,抱着手臂靠着窗框,嗓音依旧像冷铁一样:“我有我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阶,但蓝浓是个好孩子。”刑出云用温水一般的语气慢吞吞地说,“他今天给我织了一副袖套,你知道吗?他们哨兵都看不上这种精细的活计,但他像一只大猫一样,蹲在我的地毯上,很耐心地帮我缠毛线。”

李维坦发出一声冷笑:“一副袖套就能说动你来当说客?你去叫他省点心,真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不会让他大脑爆裂而死的。”

刑出云皱起眉,她走向李维坦,踮起脚尖,按住首席向导的肩膀:“李维坦,他并不是不信任你或者想讨好你,他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李维坦因为她的触碰紧绷了一瞬,但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微不可觉地后退了一步,让肢体接触停留在“擦碰”的范围:“他不缺朋友,很巧,我也不需要。”

刑出云“唉”了声,低下了椭圆形的脑袋,她仍站在李维坦的办公室没有挪步,有点失落地抓弄着自己毛茸茸的袖套。

“您还有什么事么?”李维坦冷冰冰地问。

刑出云停顿了一下,忽然拍了拍脑袋:“是还有件事儿。你给蓝浓做过疏导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李维坦皱紧眉头,“恕我冒昧地打断您——已经两周了,整整两周所有的会议、晚会,甚至午餐话题都围着蓝浓·卡特转,我想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不得不处理,你们不如抽一天专门讨论一下,拟个报告出来,一次性递给我?”

“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个。”刑出云好像完全没听出对方语气里的暗讽,“那个男孩的精神力和别人不一样。”

李维坦讥讽地说:“那我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不仅仅是因为蓝别阶!如果你愿意接触他,你就不会有这么片面的想法。”刑出云有点着急,她大声地抗议,扁扁的圆脸烧水壶般冒起了热气,“蓝别阶的疏导难做,是因为他是个蛮小子,总是习惯性用暴力镇压入侵者。可蓝浓不一样,他有很强的控制力——我的意思是,他的控制力太强了。”

李维坦一顿,他转过头来:“什么意思?”

“调控精神力一般是向导的工作,情绪屏障也好,控制五感也好,哨兵都不太擅长的……”刑出云絮絮地说,“如果把他们的情绪比作一团橡皮泥,失控的时候这团橡皮泥就会膨胀起来,对他们造成伤害,而我们向导就像是模具,要把它们裁剪回标准的形状……”

“但在蓝浓·卡特的大脑中,这些工作好像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干的。他牢牢控制着自己所有的知觉,像握紧了拳头,我没办法从他的手里把它们分过来——尽管他的五感已经远远溢出正常范畴了。”刑出云扳着手指,轻轻说道,“你知道,没有人能在这种环境下能感到舒适,他在过去十六年的睡梦中都要去费力控制自己不看不听不想,可他白天看起来还是那么有活力,那么有精神。”

她像一个担忧的母亲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李维坦安静地听着,展现出了出乎意料的耐心。

刑出云自言自语般的念叨结束后,办公室静默了一段时间。

她好奇地抬起头去,惊讶地发现他们的首席正面色苍白地依靠着墙壁,嘴唇紧绷成一条线,漆黑的眼睛里翻滚着厌恨和隐忧。

那一瞬间他看起来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但下一刻,他又站直了身,平淡地指出:“所以你只是到卡特的精神海里观光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刑出云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没有办法……我简直忘了他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像个久经沙场的绅士一样,礼貌地迎我进去,牵着我逛游乐场似的走了一圈,然后感激地把我送走。”

李维坦几乎要冷笑起来。

“你至少评估了。”他问,“告诉我,你判断蓝浓·卡特的觉醒期预计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刑出云沉默。

李维坦的声音提高了些:“行行好,你至少发现了什么。”

“我没有相关经验。”刑出云脾气再好,也因为对方过于露骨的轻蔑而愤怒,“依照我浅薄的经验来看,他的精神力成熟程度超过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哨兵,你非要我说,那我只好说他已经觉醒了。”

李维坦没有回答,他烦躁地转过身,掀起一块绿色的绒布罩住桌上的青松石,隔绝了独角蜂“嗡嗡”的叫嚷。

“只有你有经验。”刑出云火上浇油地补充道,灰色的小眼睛气势汹汹地亮着,“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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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李维坦还没有来得及脱掉白大褂,就得到了蓝浓·卡特等在治疗室的消息。

他没有再说话,给助理留下几个简洁的命令,穿着实验袍,就大步往二十层的治疗室赶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哐”的一声被推开时,蓝浓正站在书桌前,背部半靠在高高对起的书堆上,姿势轻松慵懒。

“下午好。”年轻的哨兵笑着抬头,目光在触及李维坦时惊讶了一下,接着笑容一下子变大了,“第一次看见你穿白色的衣服。”

李维坦没有理会,他把几张表格放在桌上,用笔杆敲了敲纸面,示意他填。

“我已经填过了。”蓝浓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把准备好的东西从文件袋里抽出来,递给李维坦。

李维坦注意到,其中几项确权项目蓝浓都勾选了最高程度的授权。

他皱起眉,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

“我知道,直接把我的脑袋全部交给你好像有点太孟浪,”蓝浓摊了摊手,“不过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相信你。”

如果说这话的人换成李维坦的学生,此时应该已经为这完全依赖直觉的判断得到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但李维坦只想用最高效的方法结束这次会面。

“从1到10分,你觉得自己对精神力的控制可以打几分?”他用平淡到无聊的语气问。

蓝浓愣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10?大概。”

李维坦挑了挑眉:“五感的控制能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10分。”蓝浓笑着说。

“你的视觉范围现在是多少?”李维坦拧紧了眉头。

“哨兵水平测试上是满分。”蓝浓诚实地回答,“但实际上如果不刻意控制,我现在应该至少能看到一楼食堂的午餐,最远……我没法精确地估量。”

李维坦低下头,写了几行字:“你用什么方式控制?”

蓝浓抓了抓头发,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我也不太确定……比如我现在尽量只让自己看着你的眼睛,就能忽视掉你后面的墙壁。”

李维坦闻言抬起头。

他一抬头,就撞上了蓝浓的双眼,蜂蜜般的眼睛毫不回避地盯着他,坦率而明澈。难以想象,这双年轻活泼的眼睛里,竟然装载了无法测量的庞大力量。

“你太依赖直觉了。”李维坦听到自己说,“在你的回答里我找不到任何客观的东西。”

“我的直觉很准。”蓝浓诚实地说,“所有能够依靠直觉完成的游戏我都能做得很好,扑克、棋牌、魔方,我能省略掉分析的部分,靠直觉找到最优解——不过像拼图这样必须带着分析去寻找目标的游戏我玩得很糟糕,数量少的时候当然依旧可以依赖直觉,一旦超过三千片,它就不起作用了。”

“……”李维坦抬了抬下巴,毫无笑意地抬了抬他的嘴角,“很高兴知道你平时的玩乐习惯。”

蓝浓大笑起来:“对不起,我总是忍不住想告诉你更多我的事。不过你可以早一点打断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闭上眼睛。”李维坦忽然说。

蓝浓呼吸一滞,他飞快地意识到马上要发生什么,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如果你非要把这次访学,这次疏导,以及我们马上要做的事情当成一场娱乐的话,”李维坦缓慢地说道,他的嗓音听起来如泉水般低沉顺滑,“就把它当成拼图。”

“为什么?”蓝浓下意识地问。

首席向导抬起手,蜘蛛一样冰凉瘦长的手指覆盖在哨兵的额头上,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因为不想让你觉得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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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障展开的那一瞬,李维坦感受到了蓝浓·卡特的世界。

像是从房间里直接走到了杂乱的早市,各种各样的光透过毛玻璃板射下来,汇聚在一起;呼吸声,心跳声,拧开易拉罐的“噗啪”,水流风吹和人的喧闹,像不同颜色的毛线似的混杂一团;车轮碾过牛羊的粪便,橡胶摩擦出火花的焦臭味,十几个小时前贾雯·菲斯特留在房间里的香水,人体本身所带有的咸味和油脂……

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李维坦立刻理解了刑出云所说的那种异常。

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世界整整十六年,这样的哨兵不是已经精神失常,就是有向导进行定期调整。

然而蓝浓·卡特的精神世界,却完整健全地展开在他的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维坦觉得不可置信。

任何人的心中都有阴霾,有的人一生都在与这种阴霾搏斗。

可蓝浓·卡特没有。

五岁的男孩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坐在床边晃着腿,姜留叼着一根玫瑰花给他表演魔术,笑嘻嘻地问他硬币藏在哪只手里,他眨着金色的眼睛,扑到养父身上,从对方的裤腰里翻出了那枚银币。玫瑰花被扔向天空,扑棱棱得变成一只鸽子,落下满地羽毛。

十岁的时候他在哨兵学校参加露宿,遇到灾难级的暴雨,巨大的雨声和雷暴中,他背着有两个他那么大的沃伦·拜尔去找随行向导。他把手帕撕成两半塞在耳朵里,伴着雨点的节奏,踩着水面上的石子,拦到车以后热情地拥抱了司机,说:“请一定帮帮我们。”

十三岁的时候他已经能在演习场打败大部分的成年哨兵,但他依旧会被院子里的大狗掀翻,即便耳中的世界震耳欲聋,他仍旧会打开姜留改造的录音机,赶时髦地听每年的流行曲。

他的任何一段记忆里似乎都是没有痛苦的,然而在李维坦看来这种表现一样是一种精神残疾,首席向导一贯认为人类的精神文化里需要痛苦和黑暗,因为那是促人反思逼人自律的最重要的一部分。

蓝浓的精神世界里充满了灿烂的情感,却似乎没有他自己的完整投射,他把自己藏在一个很深很远的角落,如同上帝一般,把一切“错误”的情绪隔绝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这就是刑出云所说的“控制”。

李维坦注视着眼前的年轻人,十六岁的少年头发鬈曲柔软,皮肤白皙健康,浓密的深棕色睫毛覆盖在脸上,嘴角像叶片边缘一样带着自然的笑痕。

他看起来年轻美好,甚至有些脆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维坦深深地注释了他片刻,接着也闭上了眼睛,他的精神丝精密地潜入到蓝浓的世界中,拉开沙沙作响的录音机,勾出了里面那卷磁带。

深黑色的胶带害羞地蜷成一团,太阳光穿透它时,使它呈现出淡淡的金色。

李维坦尝试着触碰它,脆性的薄膜似乎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地与他的精神丝勾在了一起。

“找到你了。”李维坦睁开眼,漆黑的目光此刻黑珍珠般幽幽地亮着。

蓝浓·卡特的嘴角似乎僵硬了一瞬,又很快弯得更深。

不愉快的初见、晚会上的训斥、办公室中的斡旋与试探,所有可以被称为开端的节点仿佛都消失了,一切似乎在这一刻才正式开始。

李维坦的精神力确实不比任何一个向导强大,它像丝线一样让人难以察觉,当蓝浓捕捉到它时,它已经如蜘蛛网一般扎根在他的意识海里。

蓝浓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漂浮了起来,他发现这场疏导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李维坦不像他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向导,他没有尝试调节他的五感,或者切割他的情绪,没有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对他的内心世界和成因刨根究底,李维坦的精神丝就像完全不存在一般,进行着微小而无声的工作。

他猜测自己的神经在李维坦眼里,已经被拆解成了无数精密的零部件,向导像动一场手术一般,耐心地将所有部件重新组装在一起……他的五感依旧庞大恢弘,但它们前所未有的集中,前所未有的自由,仿佛有生以来第一次卸去了所有负担,他可以真正选择自己愿意看见、听见的东西去看、去听。

蓝浓出神地睁开那双金灿灿的眼睛,有点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向导——他那十五年来不断外溢的视觉这次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东西,向导深邃的眼窝、凹陷的脸颊和漆黑的眼睛霸占了他的全部视线,他耳边同样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和激烈的心跳,然后随着一个念头的产生,他闻到了李维坦·李身上的味道,有一点刺鼻的试剂和墨水味,更浓的,是皮肤本身的味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知觉依旧敏锐如常,李维坦没有依靠任何屏障去隔绝他的感知,但为他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专注带来的宁静。

“你真的很特别。”他动了动唇,喃喃地说,“李维坦,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向导。”

李维坦没有动作,他仍然维持着这种精神上的共振。

然而下一秒,蓝浓·卡特突如起来的拥抱几乎把他吓呆了。

哨兵扣住了他的肩背,毛茸茸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他能感受到自己突出的肩峰撞着对方的胸膛。

他脸上的表情像被泼了水的画板一样瞬间褪去颜色,他的身体像石膏一样僵硬——如果李维坦·李曾经和任何一个人建立过亲密的联系,或者曾经有任何一个人真诚地拥抱过他,他都会发现这个表示感谢的普通礼节甚至根本称不上紧密。

蓝浓炽热的呼吸火焰似的灼烧着,就在石膏要化成粉末的那一瞬,年轻的哨兵忽然歪着头倒回了椅子上。

李维坦过了很久才恢复的呼吸,他没有看蓝浓,只是继续将精神丝轻柔地伸向他。

然后他发现,蓝浓·卡特像婴儿一样,香甜地睡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听听看不见李维坦埋在黑发下的脸,他逼自己挪开视线,用眼角的余光去找静室的门。

他怀疑李维坦现在已经进入了一种“真空”的状态,无论对这具苍白的身体做什么事情,李维坦·李可能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他得想办法离开,然后跟向导塔打申请,请他们把这个倒霉蛋叫回去。

“我不会让你出去的。”蓝浓突然说,依旧没有转头看他。

一股强大的阻力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踝,他倒抽一口凉气。

周听听立刻理解了为什么李维坦·李这样难搞的家伙会放弃所有的抵抗,他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站在巨人的脉搏上,单纯的脉动就能震得他头颅晕眩,更别提这双手要是提起来砸向他……他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

“别这样,蓝浓。”他恐惧地干笑起来,嘴角无措地抽搐着,“你不可能强迫我操他。”

“我不会的。”蓝浓体谅地看向他,麦田一般的眼睛非常深邃,“不过你得看着。好伙计,被你操是他今天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了。”

周听听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然后一声尖厉的惨叫几乎撕破了他的鼓膜。

周听听缓缓睁大了眼。

在他记忆中,李维坦·李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非人的、狰狞的,野兽一般的尖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漆黑的眼睛从散发间露出来,看起来像一条蛰伏的毒蛇,实质一般的暴怒和仇恨几乎要把周听听蜇伤了。

周听听顺着那目光看去,瞳孔紧缩。

他看到了一根扭曲的手指。

“你的反应太夸张了。你不是左撇子吧。”蓝浓放开手中被拧断的指骨,摸向第二个指节,按摩似的打着转,“不过你那些实验确实偶尔用得上左手。怎么样,早点去治说不定能避免永久性损伤。”

李维坦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落下来,他的手指本就像枯细的树枝一样又瘦又长,折断它们似乎不需要花任何力气。

周听听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的魂都被抽走了,紧接着第二声惨叫又跟耳光一样把他抽醒。

“住手,蓝浓,放开他!”他咆哮道,不顾一切地挡在一天前还让他厌恶不已的向导身前,“你非要和我在这里打一架?”

蓝浓没有阻止,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和你动手。”

“不再是了!”周听听厉声叫道,“你知道不能伤害朋友,那你现在在逼我做什么?你在对李维坦·李做什么?”

说完他就惊骇的发现,在他问出第二个问题时,一抹很淡的怒色从蓝浓·卡特金色的眼睛中闪过。

他绷紧了身体等待对方的爆发,甚至几乎准备好迎接头破血流,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不可置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浓突然露出一个自嘲一般的微笑,伸臂揽着周听听的肩膀,在他肩头很轻地拍了下:“瞧我忘记了什么。你对这个难看的老男人没有兴趣,是吗?”

接着,他感受到蓝浓的手——隔着裤子——捏了捏他的性器。

“咔嚓”一声,周听听如同灌了铅一般迟钝地低头,眼睁睁看着蓝浓掏出他的阴茎,手法娴熟地撸动起来。

“李维坦确实不是个尤物。”蓝浓自言自语一般道,“虽然不至于真的比母马差,但要对着这张脸硬起来,实在有点困难——不过没关系,男性要获得性刺激是很简单的事,你可以抬着头,不看他。”

周听听绝望地发现自己的阴茎确实开始慢慢勃起,他不敢垂下视线,直到一种丝绸似的触感擦过他的裆部,然后他的性器被湿热的温暖包围了。

他偷瞄过去,发现自己已经插在了李维坦柔软的口腔里,向导的下巴被卸脱臼,垂落的黑色长发几乎盖住了整张脸,而蓝浓正坐在沙发的边缘,单手托着李维坦的后脑,精细地微调着角度。

“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是吧。”蓝浓的嘴角扯了一下,眼底毫无笑意,“动一动。”

然后他按着李维坦的脑袋,让那高挺的鼻梁撞进周听听的裤裆里。

周听听呻吟了一声,感受到整根阴茎都被塞进了湿热的巢穴,他彻底的兴奋起来,下半身先于脑子的反应,弓着腰把龟头狠狠碾在李维坦的喉咙口。

李维坦紧紧闭着眼睛,他的左手还被蓝浓·卡特牵在掌心,喉咙又开始反胃地收缩,他什么也没吃,胃酸刀割似的灼上来,再因为这个扭曲的姿势流回去。

全身都在疼,如果打分的话,是六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听听像个被欲望控制的傀儡,开始在他的嘴里抽插,伴着腥臭,勃起的阴茎撕裂了他的嘴角,把他口腔的粘膜顶得充血。

四级。他想。主要是因为脏。

手指的疼痛够得上八级,跟这样粗笨的强奸平均一下,总的才能打到现在这个分数。他不知道为什么叠加的痛苦可以平均计算,大概是因为这种方式能让他觉得好受一点。可是如果他的手指真的落下残疾,那毫无疑问是十级,任何的模型也无法中和这种痛苦。

抓不住东西的痛苦。

从小时候在妓院里因为低血糖而抓不住面包开始,他一辈子都在用力地去抓手里的东西,他可以失去一切,但他不能失去这双手。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宽衣的声音,李维坦这才想起蓝浓·卡特,他把自己从迷雾中拽了回来,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疼痛,现在又变得清晰。

“撑好。”蓝浓声音冰冷地命令他跪起身。

哨兵解开皮带,草草撸动了几下,然后没有任何准备地撕开了他的肛口。

李维坦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感受到自己流血了,腿间已经结块的乳液并不能起到多少润滑的作用,蓝浓像钻开一口井一样钻开了他,比周听听还要粗上一圈的性器刑具一般全根挺进他的身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高高地向后仰起头,喉咙里发出漏气似的嘶叫,但他的下颌无法合拢,嘴唇被阴茎撑满,惨叫的权利在这个时候都遥不可及,只能感受到空气摩擦着气管和龟头之间的空隙,发出溺水似的气泡声。

蓝浓在身后没有感情色彩地进出,抽查的频率和幅度暗示性欲也寥寥无几。他终于不再保持着那种冷冷的微笑,泛着血丝的眼睛透着一种无机的冷酷。

他一只手按在李维坦突出的脊骨上,另一只手绕到向导身前,按压着他凹陷的小腹和上边两块凸起的胸骨。李维坦实在太瘦了,他的骨头像叶脉一样,好像扯着一端用力,就能整个拆下来。

蓝浓暂且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规律的配合着周听听,周听听挺身的时候他把李维坦往前撞,周听听抽身的时候他拽着李维坦的胯骨,把向导往后拉,死死地钉在自己的阴茎上。

“像不像刺刑?”他插在李维坦的身体里,抱着向导的后背,整个人覆在身下这具瘦削的躯体上,“我们再努努力,就能把你捅穿了。”

李维坦没能做出反应,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受刑有什么区别,身后坚挺的硬棍隔着一层皮把他的内脏绞得不得安宁,而嘴里越来越浓的腥臊味也在暗示,周听听快射了。

抽插的幅度变得令人恐怖,在他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捅穿的时候,冰冷的白色浊液“咕哧咕哧”一股股涌进口中。嘴里的东西终于软了下来,周听听喘着粗气滑出去,最后两股液体喷在他的嘴角。

瘦弱的青年连裤子也没有提,就“砰”一声,脱力似的跪坐在了地毯上。

“你的表现很好。”蓝浓没有看周听听,只是停下动作,绕到李维坦身前,帮向导装回了卸下的关节。

他随意地对着李维坦的脸撸了几下,射在向导的脸正中,喷洒的精液沿着深邃的轮廓流下去,浇在柔顺的黑发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维坦呛得咳嗽起来,他正在被前所未有的肮脏侵袭。身上的礼服衬衫抹布似黏糊糊得团在一起,胸腹洒满了乳液和自己干涸的精斑,头上、发上、脖子上、喉咙口,两个男人的精水从上到下淋了个透彻。

他艰难地支起身,张嘴吐出一股白浊,干呕了两下,喉咙嘶哑得像磨坏的砂纸:

“蓝浓·卡特……”

蓝浓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瞥向他,接着,就对上了向导那双比匕首还要锋锐、比毒蛇还要阴冷的黑眼睛。

哨兵停顿了一下,突然间,他震惊地发现,无数细小纤毫的精神丝在他神经里架起了一张大网。

这股不属于他的精神力熟悉而危险,不知潜伏了多久,只是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这一瞬间——

就在他因为震惊而失神的一瞬间,这一微秒。

只有这一微秒,他所有的意识和情绪都失去了控制。

李维坦·李像过去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在蓝浓·卡特固若金汤的大脑中抓住了主导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蓝浓·卡特在傍晚时醒来,他侧卧在治疗室的沙发上,一睁眼就看到了李维坦·李。

自从记事起就不曾有过的深睡眠让他既清醒又恍惚,朦胧的金眼睛盯着向导看了半天,才回过神。

这和他们任何一次会面都不同,李维坦没有低着头看书,也没有不停“沙沙”地写着什么。李维坦只是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神情看起来有点疲倦,不知道是因为疏导的工程太过浩大,还是因为经年持久的过劳。

蓝浓从那双黑眼睛深处发掘出一丝困惑。

“嘿,”他犹豫了一下,开口打破了沉寂,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好像睡了很久。”

李维坦点了点头,收回探照灯一般的视线,直白地问:“你有什么需要知情的么?”

“嗯……”蓝浓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才笑起来,声音沙哑,“怎么样?我的脑袋没有让你失望吧?”

“休息间有水。你现在乘电梯下去,还赶得上晚餐。”李维坦站起来,打开治疗室的门前,他停顿了一下,又说,“卡特,我不认为把你的觉醒问题交给我是一个好的选择。”

蓝浓一愣。

李维坦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没有看他,声音和头顶摇晃的玻璃灯罩一样冷淡:“或许你会觉得遗憾,但事实上,你的意识海里既没有长着八条腿的怪物,也没有三只眼睛的巨人。你没有你自己想象的那样稀有,向导塔能够胜任这项工作的人很多。”

蓝浓的表情因为这段话凝滞了片刻,他用力地抓了把头发,拖着身体坐起来,说道:“我猜你误会了我,李维坦……我没有什么英雄情结,也从没有渴望成为特殊于常人的那一个。如果你怀疑我通过故意不接受其他向导来表现自己的与众不同,那我不得不纠正你。”

“‘故意’有的时候并不是浅薄的外在表现。”李维坦敲了敲桌面,谨慎地说,“你的精神力很稳定,也很成熟,被控制得非常完美——但它们拒绝对为你疏导的向导坦诚。你把自己藏起来,然后让每个向导去看你的儿童乐园,因为你不想他们找到你。你确实没有‘故意’去做什么,但你的本能在抗拒他们触碰你的不良情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你找到了我。”蓝浓抬起头,金眼睛亮闪闪地照着对面的向导,没有吝啬自己的赞美,“这证明你是最好的,最合适的,不是吗?”

“我想我不必为你说出事实道谢。”李维坦并没有因为这样的盛赞露出半分喜悦,相反,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但你应该弄明白一个问题:我能找到你,到底是因为我的个人能力,还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希望如此。”

蓝浓的笑意消失了。

李维坦冷冷地继续说:“这个年纪的哨兵总是渴望迎合大众的期待来获得认同感。你仰慕你名过其实的父亲,你的养父把你的天赋捧到了过高的位置,你从小习惯得到赞美和鲜花。你的潜意识在迎合这些,你渴望得到最好的疏导和最特别的待遇,即便它们对你根本不必要。大众认为,你会和你的父亲一样度过一个绝大多数向导无法处理的精神暴动,你就无意识地拒绝了其他向导的介入……”

“李维坦。”蓝浓打断了他,“你不觉得这样的揣度很不礼貌吗?”

李维坦没有回答,暗沉的眼睛里阴云笼罩。

“你能不能提醒我一下,到底是我的哪个表现让你觉得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幼稚鬼?”蓝浓并没有因为对方阴郁的脸色退缩,他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咽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即便刚刚接受过这辈子最享受的疏导,快乐的余韵也被对方刻薄的言行驱散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尽可能诚恳地望着眼前的向导:“你说的鲜花和赞美给我带来的更多的是折磨。我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后面缀着的一大串修饰,在我学会忽视‘蓝浓·卡特’这个名字之前,我压根没法忍受出现在公共场所。我十三岁后才开始接受寄宿学校,比正常哨兵晚了四年,在这之前我频繁更换了十几名家庭教师,因为我听到自己睡衣的颜色在大街上流传。”

“我没有感受到。”李维坦皱着眉开口,那种困惑又回到了他锐利的黑眼睛里,“我没有从你的意识中感受到这些困扰。”

“因为我并不认为它们是困扰。”蓝浓抬起头,目光澄澈而真诚,“我知道自己能轻易地打败这它们,而且世界上最好的向导就在我身边,我得到的远比我失去的多,我的生活也比大部分人更幸运——我总能觉得自己站在一切开始的地方,过去的东西只会让我对未来更加期待。”

黑眼睛里的困惑似乎加深了。

蓝浓心想,李维坦·李好像博览所有的知识,但对幸福和希望一无所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以离开了。”李维坦在沉默了很久后终于拉开了治疗室的门,他艰难地退了一步,“我想我们都需要对彼此做一个更深入的评估。”

“我会的。”蓝浓温和地说,却没有离开沙发,“在我走之前能告诉我吗,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在为了迎合他人的设想而拒绝疏导?”

气氛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过了很久,李维坦才客观地开口:“你刚才问我,是否对你的精神海满意。你的精神世界会对任何进入者表现出最正面的状态,这是典型的迎合行为。”

蓝浓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你拥抱了我。”李维坦接着说,“即便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仍然恪守着社会规训下的必要礼节,虽然这会让你感到无法忍受……”

“抱歉!我打断一下。”蓝浓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李维坦,“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认为我拥抱你是因为我觉得必须这么做?为了向你表示礼貌,我就算忍着不适,也要抱你?”

“我想不出别的理由。”李维坦紧紧背靠着墙壁,他的脸色泛着比平时更诡异的苍白,好像被巨大的未知领域扼住了喉咙,他尽可能客观地指出,“拥抱的作用是传递情绪价值或表示礼节。而对于前者,所有人都知道,我并不是通常意义下会让人想要去‘拥抱’的类型。”

蓝浓几乎是呆滞了片刻,接着,他忍住了大笑的欲望——这必然会被对方解读为嘲笑——又向前走了一步。

他肚子里的石头被一种极其柔软的东西融化了,此时此刻他身体里只有深刻的温柔和同情。

“那看来我不在‘所有人’的范围里面。”他朝警惕的向导伸出手去,用很轻的声音呢喃,“我只知道,我刚刚度过了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个睡眠。我是整个地球上最想拥抱你的人。李维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哨兵的意识深处,仍然是一片空无一物的深渊。

但是在被“攻破”的这一瞬,一种尖锐的刺痛从深渊底部涌来,如同瞬间的雷暴,在黑暗中撕扯开一条裂缝。

李维坦立刻就接收到了这种知觉,他潜伏在蓝浓·卡特清晰的知觉和黑白颠倒的情绪里,听见他耳朵里传来的惨叫声,以及随之而来的血腥味。

浓郁的铁锈味顺着记忆传来,李维坦低头,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血液,一些还是暗红色的,一些已经干涸发黑。

“哐——”

“哐哐——”

持续的肉体撞击声响起,与此同时,他的掌心好像触摸到什么柔软的东西——那是一截人类的脖颈,顺着脖颈延伸出去的是一具扭曲破碎的人体,软绵绵的耷拉在地上。

这具肉体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征兆了,但他的双手仍然仅仅掐着手里的脖颈,被无法控制的暴怒支配着,按着尸体的头,一下下砸向墙面!

这是精神力暴动,蓝浓·卡特记忆中的一次精神力暴动。

李维坦飞快地反应过来,但他没来得及做什么,甚至没来得及辨认尸体的外貌,强大的外力就把他抛出了蓝浓·卡特的意识海。哨兵飞快地夺回了大脑的控制权。

“李维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听到周听听的惊叫,紧接着,他的身体被甩在地上,剧烈的钝痛使他眼前一阵发白。

视觉恢复时,蓝浓·卡特正在面无表情地走向他,他握紧手指,忽然给一旁的周听听递去一个眼神。

周听听正心焦火燎,这个严厉冰冷的瞪视仿佛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顺着李维坦的目光看去,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猛地一跃而起。

瘦小的身体里爆发出一个哨兵能实现的最大力量,他扑向门口,拉下了石壁上的警报铃!

震耳欲聋的铃声把静室变成惊叫屋。效率极高的,石塔被“哨兵事故保卫队”层层包围,保卫队队长哈特·拉耶夫在门口发出了破门请求。

蓝浓蹲下身,缓缓地捂住耳朵。

他的表情近乎空白,嘴唇僵硬地颤动。这样巨大的铃声对普通哨兵而言只是减缓行动,但对听觉极其敏锐的蓝浓·卡特来说,拥有足以致残的杀伤力。

周听听却没功夫担心老友的耳朵,他花了一秒钟时间惊叹“自己竟然真的能当着蓝浓·卡特的面碰到警铃”,又花了一秒钟堵住自己的耳朵,接着飞奔到李维坦面前,给一身狼藉的向导披上了外套。

“能走么?”他大声问。

李维坦听不清周听听的问题,但配合地搭住了递过来的肩膀,勉强地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离开静室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听听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无关痛苦、悲伤,和怜悯,那是一种很深的、习惯性的嘲弄。

然而向导惨白的脸色,破碎的嘴唇和遍身的伤痕都使这嘲弄毫无信度,周听听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标志性的、不讨人喜欢的表情,只是李维坦·李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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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坦的手指被随行医生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此时他正坐在周听听的车后座。

轿车在城郊的小道上奔驰,周听听的意思是李维坦可以在后座躺一会,但向导依旧坐得像墓碑一样笔直。

周听听第七次从后视镜打量他的时候,他终于不耐烦地开口了。

“行行好。”李维坦冰冷沙哑的声音似乎让气温跟着低了几度,他的语气客观到无情,“你和我是同一场强奸的受害者,别让我还得安慰你。”

车身剧烈地晃了一下,周听听差点一脚把刹车踩到底。

他咬了好几下舌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然而组织语言对此时的他来说太尴尬又太困难:“不……是我应该再坚持一下……”

“坚持到让蓝浓·卡特把我的手指全部折断?”李维坦冷笑了一声,“那我很感激你没有这样做。”

周听听闭上了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了很长时间,周围的景色变了几变,他才努力地检索出一个新话题:“李维坦,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得告诉你,虽然这次保卫队来了,但他们一向不会太过……刁难蓝浓,他很快就会重获自由。”

李维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聚焦在窗外。

“叫什么名字?”他看着远处高耸的青色石塔,这是仿造核心区向导塔建设的塔楼,为各地的向导提供有安保的场所用以工作休息,“被卡特杀掉的那个向导。”

周听听喉咙一紧:“你知道了?”

车速随着他的一惊一乍而忽快忽慢,李维坦闭上眼睛,他实在有点疲劳,没有力气去呵斥纠正。

“谁告诉你的?”周听听脸色数遍,“还是你自己发现的?”

“蓝浓·卡特的精神海。”李维坦硬邦邦地打断了嘈杂的司机,“他把足以影响理智的情感和记忆都埋在了潜意识深处,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但是,埋藏并不等于消失,只要他还活着,这些东西就有被发掘的可能。”

“你发掘出来了,是吗?”周听听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后视镜,但又在看到那些污秽的时候面红耳赤地移开视线,“你看到了艾伯特·奎因,你能进他的精神海——你可以给他疏导,是不是?”

李维坦抬起头,目光锐利:“艾伯特·奎因?”

“是的。”周听听结巴了两下,“就是那个,以前,嗯……”

“我记得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向导说完便绷紧了嘴唇。车内陷入沉默,过了很久,周听听才悲观地感慨:“我猜只有艾伯特能知道蓝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最后一次疏导是艾伯特做的。然后……一切就那么发生了。”

李维坦忽然高高地挑起眉:“最后一次疏导?”

“嗯?是的。”周听听放慢了车速,回忆了一会,“艾伯特是唯一一个跟蓝浓去B20区的向导,治污前后的安抚都是他负责的。”

“安抚的内容是什么?”李维坦飞快地问。

“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周听听瞪着眼睛,“主要是五感调节和情绪控制。具体内容疏导记录上才有,不过纸面资料都在B20区遗失了。”

“遗失?”李维坦讥诮地重复了一遍。

他抬起下巴,缓慢精细地把领口的扣子系到最上面,柔顺的黑发紧贴着脸颊垂下来,上边还沾着一时擦不干净的污浊。

向导没有再说话,但这一片狼藉中,他的神情已经被熟悉的傲慢取代:

已经足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最后是李维坦先离开了治疗室。

他好像在逃离一种极不适应的东西,关了灯,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门后。

“你做了什么?”贾雯·菲斯特端了两份晚餐上来,好奇地打量着蓝浓,“我第一次看到首席这个表情。好像在生气,又好像不知道该对谁生气。”

蓝浓笑起来,和她并肩去了治疗室的休息间,两人一边吃晚饭一边闲谈。

“没做什么。”哨兵轻松地耸了耸肩膀,“只是抱了他一下。”

贾雯用力地叉起一块面包,瞪着深蓝色的眼睛:“你在开玩笑。”

“为什么?”蓝浓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勺汤,蘸着巧克力蛋糕吃,“他不是怪物。我抱路上的野猫或许会被挠一下,但他没有,他只是……好像被吓到了。”

“你不知道你说的话有多恐怖。”贾雯怜悯地看向蓝浓,“上一个把手放到李维坦身上的家伙如现在还好好活着吗?”

蓝浓咯咯笑起来:“上一个不知道,但这一个好得很——别这样,你们首席看起来像雕塑一样威严,但他被拥抱的时候和任何人一样,嗯……很柔顺。”

贾雯的表情仿佛生吞了一个鸡蛋。

蓝浓晃了晃手指:“漂亮的姑娘,周听听的表情一点也不适合你。”

贾雯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严肃地说:“我很担心对话的进展。上一次我们还在讨论实验和精神疏导,这次就变成了拥抱和肢体接触,我担心下次见面的时候,你会信手拈来地跟我讲李维坦·李的黄色笑话。”

哨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卷卷地翘着,似乎很期待:“会有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哨兵间流传的话是怎么说的?”贾雯想了想,“母马比他更有吸引力?”

“我并不理解这种说法。”蓝浓不以为然,“实际上,撇开性格和气质,他有一头很漂亮的长发。他总是很整洁,气味也不错……而且,你没有发现吗,他侧脸的线条非常美。”

贾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很遗憾的是,他有‘性格和气质’。”

蓝浓大笑:“这是加分项,不是吗?”

“停下,停下。”红发向导痛苦地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我猜不需要下次见面,十分钟后李维坦·李的黄色笑话就要被端上餐桌了。”

蓝浓无辜地挑了一下眉。

晚餐的盘子被清空后,贾雯试图挑起一个不那么惊悚的话题,然而蓝浓·卡特却似乎乐此不疲。

“说真的,你跟着他工作了五年……”哨兵斟酌着开口,“嗯……有人追求过他吗?”

“我得确认一下你说的‘追求’是什么意思。”贾雯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包括追着要求他做疏导吗?”

蓝浓失笑:“不,我说的是带他出去约会、过夜,建立情侣关系的那种追求。”

“疯子才会那样做。”贾雯抿了抿嘴唇,客观地说,“我听说很久之前,在他学生时代,这样的事曾经发生过,但最后的收场非常可怕。”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一个比他大一个年级的男生。”贾雯往门口看了眼,确认门关着后,压低声音,“他邀请李维坦去酒吧,去看球赛,去餐厅,李维坦都没有拒绝。然后有一天,他沾沾自喜地邀请李维坦上床,就在开房那晚上,当时的首席向导金智赫带着伦理审查委员会的人闯进来,把他给处分了。”

蓝浓惊讶地停下了动作:“为什么?”

“因为李维坦举报了这件事。”贾雯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那个男生贪图方便,在操作课程上照搬了一组李维坦的数据——你要知道,这种事情在男女朋友之间并不罕见。课程作业不计分也不算个人成绩,很多人没跟上进度就会去参考同座的答案,这没什么——我猜那孩子当时虽然犯了错,但并没有多大的恶意。”

蓝浓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在开房的那天?”

“因为向导伦理手册上有明确规定,通过严重不当行为达到学术目的将面临最严厉的惩罚。”贾雯叹了口气,“这个条款的根本目的是约束向导塔里的师生关系,这个‘不当行为’最常见的解释就是性贿赂。”

蓝浓皱了皱眉头,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我猜那个男孩应该完全没有这样的意图?”

“任何正常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贾雯好笑地说,“伦理委员会也这么认为。他们找李维坦谈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李维坦一开始就深信,对方要和他交往是为了从他那里获得学术成果。那个可怜的男孩自以为在和他约会,然而他眼里这只是一场‘侦查与反侦察’,还有‘一击必中的收网’。”

这个故事实在有点荒谬。

蓝浓安静地听完,垂着眼帘喝了口酒。他若有所思地含着杯壁,看着玻璃杯口结起的雾气,没有发表评价。

“从那以后……应该就没有人再追求他了。”贾雯慢吞吞地吃着餐后甜品,红润的嘴唇轻松地翘着,“我猜和他的出身也有关系,你知道他的母亲……嗯……”

“小心了,贾雯,这个话题是很危险的。”蓝浓笑了一下,礼貌地拒绝了可能发生的偏见和揣度,话锋一转,语调又轻松起来,“——他以前接触的哨兵里,有追求过他的吗?”

“那更不可能了。”贾雯嘟囔着,“大部分哨兵都害怕他,他总是辞严色厉,也不会被哨兵展现出来的力量征服,更不肯可能像其他向导那样适时表达膜拜。求偶的哨兵总是渴望找个温暖的港湾,没人想在伤痕累累的战后回家对自己的向导忏悔:‘对不起,我今天表现得实在太差了,把很糟糕的工作留给了你。请你为我疏导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绘声绘色地表演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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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的钟声敲响,这顿过长的晚饭宣告结束。贾雯·菲斯特抱起自己的材料,准备回实验室准备明天要用的器材,而蓝浓表示他想在治疗室多呆一会。

“这是首席专用的治疗室,首席没搬去二十九层的东西都在这里。”贾雯临走前俏皮地看向他,“最好别去碰哦。”

蓝浓笑着送别了她,没有接话。

他留在治疗室,倒并不是想去探究李维坦晦暗的过去。

他躺回白天睡过的那张沙发上,清晰地感到自己像个赖床的小孩一般,不愿意离开这个狭小却自由的空间。

黑暗中,李维坦瘦削的身影仿佛仍然停留在门口,向导靠在墙边,像一株残缺但坚韧的树,他用低柔的嗓音说:“我们都需要对彼此做一个更深入的评估。”

蓝浓深刻地赞同这一点。

因为他发现自己控制不住去想李维坦,去想贾雯·菲斯特讲的故事,想他坐在沙发边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想他关灯时屈起的手肘——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骨刺,随着手臂的弯曲而凸起,它显得可怜又诱惑。

蓝浓·卡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发现白天那些暧昧不明的悸动,在夜幕的催动下,通通变成了五彩斑斓的诱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李维坦的坚持下,二人没有去向导站,而是一路驶向D10区姜留的房子。

姜留一反常态,早早地等在门口。风有点大,他穿着大衣,脖子上搭了一条深灰色的围巾,两手插着兜,低着头站在路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听听老老实实把车停进车位,松开安全带,满头大汗地纠结自己该不该去给李维坦拉车门。

结果向导看都没看他一眼,迈下车门,朝疾步过来的姜留走去。

“佣人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医生也等在里面。”姜留罕见地没有嬉皮笑脸,“没想到你会过来,医生是区立医院就近找的。你先凑合凑合,有什么需要到书房找我们。”

李维坦点了点头,飞快走进了别墅的大门。

他的行动似乎不受伤势的影响,但动作的吃力却无法遮掩,看得姜留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不去救助站?”他问刚下车的周听听。

周听听头甩地像拨浪鼓:“他不愿意。”

“这是好事。”姜留僵硬地抬了一下嘴角,脸色依旧沉的发黑,“既然不去救助站,就说明他没打算保存证据。”

周听听愕然抬起头:“什么证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路上没跟他提吗?”姜留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他这次没上摩丝,头发马鬃似的乱糟糟扎成一束,“这次的事,他是愿意私了,不起诉?”

“院长!”周听听惊叫起来,瘦小的面孔涨得通红,“我怎么能开口说这个?如果蓝浓·卡特确实没有精神力失控,那么他就是在犯罪!李维坦是受害者,而我是帮凶。我一个帮凶有什么脸去劝被强奸的人私了?”

姜留偏着头等周听听说完,往后退了一步。

他给自己点了根雪茄,吐出的烟雾遮挡在两人中间:“我只是说实话。事实上,起诉对他没有好处,李维坦·李是个事事都要权衡利弊的势利小人,他会放弃的——你开不了口,就我去说。”

“那我也说实话。”周听听没有示弱,“李维坦·李从来没有说过要起诉蓝浓,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相似的意图。”

姜留夹着雪茄的手指僵硬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分钟,最后卸了力一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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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浴室的窗开着,李维坦此时正站在花洒下。他让自己被水柱冲刷了很长时间,但还是会产生错觉——那种浓稠的、蜗牛一般的恶心感,始终吸盘似的粘在他身上,无法摆脱。

臀部和脚掌的伤口已经发白,皮肉绽开,没有多少知觉,但下体崭新的撕裂伤每走一步都被牵得生疼。李维坦命令自己的意识把这些部位从身上切除,他再三警醒自己,全身上下唯一不可以抛弃的,只有这颗大脑。

楼下,姜留和周听听的对话停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维坦又冲了十分钟才关了花洒,他穿上浴袍就往书房走去。

“我们需要谈谈。”他开门见山地说,头发还在湿淋淋地滴水,“关于蓝浓·卡特的情况。”

姜留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说什么,却被周听听讪笑着打断了:“那个,其实也没有这么紧急,你要不然先去医生那儿看看?不是,至少先吹个头发。”

李维坦突然抬起头,幽黑的眼睛阴沉地看向他:“我不打算停止对蓝浓·卡特的疏导。”

“你不放弃自然最好……”周听听随口接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等等?你还要给蓝浓疏导?”

“李维坦。”姜留警告地开口,“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如果你想报复,就走法律途径。”

如果是往常,李维坦可能会对这颠倒黑白的养父子情深戏码讥讽一番,但此时此刻,他只是平静且毫无感情地说:“让你白担心了,姜留,我的备选方案里从来没有起诉这一条。我对蓝浓·卡特享有的特权深有所知,如果我认为他有罪,我会选用更简单有效的同态复仇。”

“那你的意思是?”周听听小心翼翼地问,“你觉得蓝浓无罪?”

“至少,”李维坦转头看向他,十分谨慎,“我认为蓝浓·卡特本人在这起暴力行为中,需要承担的过错责任非常有限。”

书房突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周听听瞪着眼睛,左手跃跃欲试想去探李维坦的额头;姜留的脸上也露出惊疑的神情,在他印象中,李维坦·李和善良、包容、原谅这些词语都毫无相近之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了很久,姜留才颤抖着手,问出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最想问,但也最不敢问的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了?李维坦,你进入了他的大脑。你是不是知道蓝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就像我上次告诉你的那样,他的精神力没有出差错,严重的是识别问题。”和他的激动截然想法,李维坦冷淡地回应,“识别问题的范围非常宽泛。蓝浓·卡特面临的问题并不是简单地混淆红色和蓝色、分不清石头和人,同样的,他也能很正确地识别自己的情绪。”

“那问题到底在哪儿?”姜留跳起来,“他没有办法识别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周听听双手按着桌面,虽然勉强稳定地坐着,但从跳动的脸部肌肉也能判断出他的不平静。

“情感。”李维坦安静地说。

“什么?”

“情感和情绪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向导的声音干哑而柔和,“情感是由不同情绪的组合和延长构成。它的识别远比情绪困难,因为相类似的情绪很有可能会组合出截然相反的感情。因此,大脑在学习识别情感的时候,如果受到错误的引导,就会产生识别误差。”

姜留猛地抿紧了嘴唇。

“能详细说说么?”周听听抓住桌布,把布料拧成一绺,“这太抽象了。你能打个比方吗?”

“比如爱和恨。”李维坦看着他,漆黑的双眼毫无温度,“爱和恨是两种情感,但本质上由非常相近的情绪组成。很多时候它们被同一种渴望支配着——杀死对方的一部分,把自己填进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哨兵这一晚上睡得多舒服,第二天早晨就有多狼狈。

清洁工骨碌碌的推车声把他吵醒,他顶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正对上清洁工震惊的眼神。

“保罗先生。”蓝浓礼貌地冲对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早。”

“卡,卡特先生。”保罗结巴了一下,“现在才五点半,您怎么会在这里?您手里的是……”

蓝浓低下头,然后看到了手里彻底变成一团糟的白大褂,左前胸的名牌上刻着一行花体字母:李维坦·李。

哨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

“晚上有点冷,大概是梦里抓过来的。”他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下,“昨天做完疏导后想在这里小睡一会,不小心睡过了。”

保罗看他的眼神仿佛他头上长出了一对角。

“他……嗯,首席看到这个会生气吗?”哨兵小心翼翼地问。

“有备用的,您把它送洗就行。”保罗聪明地避开了这个问题。

“千万要帮我保密。”蓝浓眨了眨眼睛,冲他小声咕哝着,“我还想有第二次疏导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保罗怜悯地看向他:“首席所有的用品都是编号以后按顺序摆的。”

蓝浓用力抓了把头发,长长地“哦——”了一声:“他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

“六点,先生。”

蓝浓差点跳起来,只见挂钟上的时间已经走到了五点三十五。

“替我向首席道歉!我愿意请他去欧几里得吃炖牛肉。”他大喊着,从书柜和推车间挤了出去,急匆匆地离开了刚闯过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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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电梯后,听着沉重的铰链声,蓝浓·卡特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的表现哭笑不得,却拿那种微妙的恐惧毫无办法——不知道为什么,他害怕想象李维坦露出失望的表情。

李维坦的外衣被他挂在臂弯,散发着清洁剂模拟的植物香味,而十几个小时前,它罩在向导单薄的肩膀上。

蓝浓·卡特因为这个认识而出神。

“嘎吱”一声,电梯在十五层短暂地停了停,一个卷发女孩走了进来,站在梯厢的另一个角落,用自以为隐蔽的眼神好奇地打量着蓝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浓早已习惯这样的注视,干脆先开口:“早上好,琴美小姐。”

女孩惊讶地抬起头:“早上好,卡特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上周刑女士的研讨课上我听到她喊你了。”蓝浓随性地往后靠了靠,手指松垮地搭在按键上,“去餐厅吗?”

“啊,对不起,我居然忘记了。”琴美害羞地点了一下头,“麻烦你了卡特先生。对了,我一直想问……那是汉字吗?”

“嗯?”蓝浓没有听明白,他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只见白大褂下摆处夹带着一张泛黄的纸片。

哨兵挑一下眉头,隐约记得这张纸片原本摆在治疗室书柜的一角,大概是在擦身而过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糟糕极了。”他低声道。

他原本并没有注意纸片上写的内容,但琴美一说,他立刻发现了那两行歪歪斜斜的汉字。

“确实是汉字。”蓝浓笑了笑,“不过不好意思,这是我误拿出来东西,不能给你看。”

“没事没事。”琴美连忙摆手,辫子一跳一跳的,“我们的民族以前也常用汉字,我奶奶认识一些,可是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了。汉字真的很难记啊。”

蓝浓赞同地点了点头:“我的父亲会用汉字。但我最多也只是认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便是如此琴美也露出了憧憬的目光:“现在能懂汉字的人也很少了。”

蓝浓不自在地将卡片翻了个面。

就在此刻,他惊讶地发现这并不是一张单纯的纸卡,而是一张老照片。

二十多年前的,李维坦·李的照片。

蓝浓的眼皮一跳,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

照片上,二十岁左右的高瘦青年抱着一本词典一样厚的书站在照片的边缘,他的头发没有现在长,但表情已经和现在一样不讨人喜欢。他的嘴角不耐烦地收着,黑眼睛冷冰冰地看向镜头,那时他脸颊上还有一点肉,不至于瘦得凹陷,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然而李维坦·李并不是这张照片的主角。

蓝浓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把手搭在李维坦肩膀上的高大男人——蓝浓见过他的很多照片,也有画像,但从没见过他这个造型——那一头总是乱卷的黑发被推平成寸头,鬓角削的很高,显得下边的鼻子更锋利。他的眼睛是冰川和海平面交界之处的颜色,此时正灼烫地燃烧着。裤管和袖管都高高挽起,双腿和小臂紧绷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像雄狮一样充满力量。

这是新时代以来最强大的哨兵,蓝浓·卡特的父亲,蓝别阶。

紧接着,蓝浓从在照片上找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年轻的姜留,几个曾跟随蓝别阶的战友,还有向导塔画像中的几位殉职英雄……这张照片上几乎包含了一切他向往的东西,让他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他又一次将照片翻到背面,这次,他认出了上面的汉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发了一会呆。

“李维坦,我是说首席,”蓝浓看向琴美,“他很博学。你觉得他会认识汉字吗?”

琴美愣了愣,她思考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表意体系文字的学习传播效率都比通用语低,我觉得以首席的性格不太可能花时间学它。”

蓝浓捻了一下手指,低低地“嗯”了一声。

梯厢内陷入沉默,琴美把邀请哨兵共进早餐的话咽回肚子里,而蓝浓·卡特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

哨兵用手指不断摩挲着那行汉字,直到那几行歪歪扭扭的字符像生了根一般长在他的眼睛里:

“给我的向导,最优秀的李维坦·李:

虽然每天都很想打你一顿,但很感激你一直在我身边。

你的哨兵蓝别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不能理解。”长久的沉默后,姜留开口了,“你的意思是他虐待你是因为爱你?他弄混了对你的感情?”

他说着说着几乎就要嘲笑起来,然而,还没等他反驳,李维坦已经说出了他想听到的答案:“他对你们的疏远和厌恶或许是来自于爱——但我从不认为蓝浓·卡特对我抱有的执念和爱有关。”

“你是在表达幽默吗?”姜留冷冷地说,“你当时都快和他结婚了。”

“那并不是我自己的意愿。”李维坦嫌恶地挤出这句话,他没有解释,只是接着说,“激情的爱本质上可以拆解为依恋的强化和性腺激素的分泌,蓝浓·卡特在他荷尔蒙旺盛的青春期错误地强化了对我的依恋——为了和他死去的父亲较劲,为了给我我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他蠢蠢欲动的个人英雄主义情节,天真幼稚的猎奇和攀比心理,用直觉代替思考的粗笨陋习,促成了这段畸形又错误的感情,最后把它飞快地砸碎在地上……这个彻底的失败让他接受不了,他懊悔,羞耻,恼羞成怒,急于毁灭这段记忆,即便他原本并不恨我,由这些情绪拼凑成的情感也太容易被误读——就算他此刻对我抱有世界上最扭曲的感情,我也丝毫不会觉得意外。”

这段话让眼前的两人彻底哑口无言。

周听听僵硬地咽了口唾沫,仿佛喉咙口卡着一颗果核,他吞吞吐吐地说:“李维坦,虽然我没有资格评价你们的感情,我对现在的蓝浓也没有任何同情……但说实话,我仍然觉得你在侮辱他。”

姜留嗤笑了一声。

他扭过头看向周听听:“看吧,我早就说过,他就是这样的人。”

李维坦的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他仍然傲慢地微抬着下巴,仿佛别人的评价丝毫没法攻击到他。

“我认识蓝浓将近二十年,”周听听纠结地开口,他谨慎地斟酌着措辞,“他从来没有像六年前那样快乐过。”

“快乐是情绪的麻药。”李维坦冷冰冰地看向他,“沉溺在愉悦中只会让人看不清问题的本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听听顿时觉得无话可说。

他彻底回忆起自己六年前是多么讨厌李维坦·李,即便这种厌恶在不久前被后者的悲惨的经历冲淡了,现在,它又像沾了油的火一样冲向了大脑的顶端。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从桌边站起来,因为动作太大,圆桌被撞得哐哐响,“我能理解你在经历了这一切后痛恨他,甚至愿意支持你不再对他进行疏导,即便你想要起诉他,我也可以为你作证……”

“周听听!”姜留咆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听听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上司:“……但你不应该这样恶毒地评价六年前的事。你说的没错,陷入爱情的人确实是傻瓜。可这个傻瓜把所有的爱和快乐都给了你,那个时候只要能让你高兴,他好像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你以为你的冷酷会让你变得更智慧吗?不,它只会显得你像一个讨厌鬼,一个完全没法理解爱和快乐的可怜虫!”

他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动摇李维坦的神情。

李维坦依旧毫无情感地看着他,直到他自己偃旗息鼓,气喘吁吁地坐回椅子上,一边摇着头,一边无奈地捏着眉头。

过了很久,向导才再次开口。

“我没有必要痛恨他,也不打算起诉。”他安静地说,完全无视了周听听的指控,没有人知道那双平静的黑眼睛里藏着什么,“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推测这种情感歪曲并不是自然产生的,有很大概率受到了外力的恶意干涉;第二,我有足够的把握处理这种歪曲,只要你们为我创造充足的条件。”

周听听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涨红了脸,没说出话来。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姜留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地叠在桌面上,单刀直入,“我们怎么知道,我们给你提供的条件不会成为你伤害他的工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看不出来现在的他有什么被保护的价值。”李维坦冷笑了一下,“如果他继续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我保证,未来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会比我棘手得多。”

姜留脸色一变。

“尽管现在还控制得住,但这种扭曲一旦加深,他早晚会杀死第二个人。”李维坦抱起手臂,后背紧贴着座椅,“姜留,动动你的脑子——如果事情发展到最坏的情况,他必须要杀掉一个人,谁是最安全的选择?”

两个哨兵都没有说话,但答案已经平摊在了桌面上。

杀死一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和处决一个恶名远扬的杀父仇人,即便在现代法律中,也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后果。

“你想要什么?”姜留毫不尴尬地改变了态度,他在维护自己的养子时几乎没有什么底线。

李维坦立刻回答道:“我告诉过你。”

这次,姜院长没有迟疑多久,就拍板下了决定:“我没有什么资料能给你,但你可以自己去B20区,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他顿了一下,身体往前倾了一些,两肩支起的巨大阴影怪物般迫向李维坦:“但你不能在那里采集、保留、记录任何东西。你听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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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听听把李维坦拉上车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个任劳任怨的马车夫。

李维坦依旧坐在车后座,声音已经哑了,但里面没有疲倦:“这不是去B20区的路。”

“不管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我都会先把你弄去医院。”周听听硬邦邦地开口,“蓝浓那边,如果他一定要找你,我是拦不住的。我会尽可能拖点时间,至少确保你身体康复。”

李维坦沉默了片刻,才严厉地指出:“我的伤不会影响我思考。”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周听听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但仍然一脚踩紧油门,誓死不换道。

两人僵持了一会后,李维坦不可思议地让步了。

“卡特非常讨厌我接近B20区。”向导换了一个话题,“我向你和姜留提起B20区的两次,他的反应都非常不理想。”

周听听当然知道这种“不理想”可怕到什么程度,他僵硬地点点头,没有接话。

“介于每次会面时他的状况都会比上一次更糟糕,我不得不推测,这次去B20区后,他会有更极端的行为。”李维坦闭上眼睛,“在我的休息室的书柜底层,我留下了一份文件。”

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涌上来,周听听忙问:“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险知悉承诺书。”李维坦平静地说,“上面有我对这次疏导的风险性评估,和免责承诺签字。”

周听听未解其意:“具体到底是什么内容?”

李维坦盯着他看了一会,周听听从这一眼中读出了让人牙痒的轻蔑。

“‘我已评估并知悉该名哨兵的情况危险等级,在清楚风险的前提下,自愿参与疏导过程。’”向导咳嗽了一声,吐字清晰地背诵,“‘我承诺,不会要求哨兵对失控情况下给我造成的任何损失承担责任,包括财产安全、身体完整、生命健康和人身自由。’”

“嘭”的一声,轿车遭遇了又一次刹车事故。

李维坦终于决定厉声呵斥他的司机。

周听听却抢先开口了,他解下安全带,回头死死瞪着李维坦的眼睛:“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现在才说?”

李维坦顿了一下,然后森冷邪恶地扯起嘴角:“我猜这是姜留最想看到的东西。”

“——我不想让他好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这儿有橙汁、牛奶,还有啤酒。”周听听在蓝浓旁边坐下,他们两个挑了最靠角落的位置,即便如此,二人也被无数目光环绕着。

蓝浓顺手接过牛奶,继续低头分割盘子里的巧克力吐司。

周听听看着这片面包被精准地切成了大小均等的十多片,而他的老朋友一口都没有吃。

“你在干什么?都要被你捣烂了!”周听听怪叫了一声。

蓝浓回过神,抱歉地笑了笑:“我在想一些事。”

“你昨天刚做过疏导。”周听听问,“是不是还没睡醒?”

“好像是的。”蓝浓耸耸肩膀,动作停顿了一下,突然说,“你知道他是我父亲的向导吗?”

周听听一头雾水:“谁?什么?向导?——李维坦·李?”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嗓音像鸭子一样高,周围的哨兵整齐地扭过头。

周听听捂住了嘴。

就在此时,几个熟悉的身影从餐厅的后门走进来,刚巧经过他们的位子。

首席李维坦·李和他的副手们快速地穿过拱厅,一眼也没看他们,径直走向斜对角距离最远的餐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浓放下叉子,目光追随着向导挺直的衣摆。

他心想:原来还有深蓝色的实验服。

周听听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挪开的时候李维坦·李已经坐下了,宽大的餐台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发傻了。你刚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嗯?”

“我是说,谁都知道李维坦是你爸爸的向导。”

好友夸张地挤了一下眼睛,蓝浓“嗯”了声,垂下眼角。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餐盘:“但他好像会给任何有需要的人做疏导——他跟我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周听听翻了翻眼睛:“谁知道。”

蓝浓没有再说话。

他嚼着吐司,金色的眼睛聚焦在餐台前,只见李维坦刚刚站起来,正在给自己倒咖啡。

蓝浓忍不住去想那张照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维坦变了很多。

毋庸置疑现在的李维坦·李仍然瘦得怕人,但他高挑修长,撑开的肩骨让人不可能认错他的性别;而二十多岁的,或许可能只有十多岁的李维坦·李,总是让蓝浓想起以前学院里最不受欢迎的女孩。她瘦弱蜷缩,干枯的头发压着两侧脸颊垂下来,修剪得很不整齐,她的手指枯草一样细长,总是抱着词典一样厚的书,鼻梁上则架着能挡住半张脸的圆框厚眼镜。

蓝浓没有给过那个女孩多余的注意,也从不认为这样的形象有什么吸引力,但当他把这个单薄且无性别的形象投射到李维坦·李身上时,他的心就像拉动了铰链的轮盘一样咕噜咕噜转得飞快。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偷窥狂,透过一张狭小的照片,窥视李维坦无人涉足的过去。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就像那张照片一样,李维坦的过去被“蓝别阶的向导”这个身份紧紧地箍在了臂弯里。

深蓝色的影子落回座位里,哨兵收回神,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你往牛奶里加了黑咖啡吗?”他挑了挑眉,问自己的好友。

“没有啊。”周听听呆呆地抬起头,“我知道你不喜欢喝咖啡。”

“你喝一口。”蓝浓把杯子推过去,“我几乎尝不出牛奶味了。”

周听听怀疑地尝了尝,接着皱紧了眉头。

“哥们儿,你的舌头坏掉了。”他捞过一只长柄勺,从杯子里舀出一勺奶洒在盘子上,“看吧,牛奶。”

蓝浓惊讶地坐直了身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听听紧张兮兮地说:“是不是李维坦·李在整你?昨天是他给你做的疏导,是不是?”

“我想他没有必要这么做。”蓝浓皱着眉头,将巧克力吐司送进嘴里,然后立刻吐了出来,“是煎蛋。”

周听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是可可的香味,蓝浓,我不尝也能知道!”

说着,他把自己的橙汁递到蓝浓嘴边:“你尝尝这个……蓝浓?蓝浓?”

他看着毫无反应的好友,差点跳起来,下一秒,蓝浓按住了他的肩膀:“我没事。”

“你差点吓死我,老兄!”周听听嚎道,“你刚才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哨兵迟疑地说,“有一个画面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什么?”

“2083号讲堂。”蓝浓说。

“天,那可是我们头顶20层的地方。”周听听急切地问,“你是不是精神力暴动了?我陪你到导诊处看看?”

“不,我想不是。”蓝浓却平静地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如果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那么我尝到的大概是生牛肉混着下水道,苹果醋混合萝卜汁的味道,不会是干干净净的咖啡和煎蛋。同样的,我控制不了视觉的时候周围所有泛黄的牙齿都会挤进我眼皮里,而不是单独的2083讲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理解!”周听听叫道。

“相比控制不了自己的知觉,更像是突然……进入了别人的世界。”蓝浓斟酌着说,“刚才的几秒钟我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刚从2083讲堂下来,吃着煎蛋和咖啡。”

“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我听说过。”一个熟悉的女声插进来,贾雯·菲斯特顶着众人的视线,坐在了两人对面,“这是精神力融合的表现。哨兵和向导精神力融合的时候,能够短暂地分享彼此的全部。”

周听听的脸突然涨红了:“可是……书上说只有结合的时候精神力才会融合。”

“也存在一种很罕见的情况,”贾雯笑着看向蓝浓,“我只在爱情故事里见过——在极少数情况下,哨兵的精神力会忍不住去链接自己的向导——这是一种本能反应,几乎是无法控制的。”

蓝浓抬起眼睛,目光有些茫然:“什么样的本能?”

他忽然觉得有点渴,再去碰杯子里的液体时,嘴里只剩下了乳脂的香味。

贾雯深蓝色的眼睛里依旧充满笑意,只是慢慢的,这笑容变得充满同情。

“非常非常,”她连用了两个副词,“非常想得到这个向导的本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听听请的护工是个栗色头发的向导,他踩着小羊皮鞋,麻利地办完了入院手续。

“三天后会有专车来接你。”周听听飞快地说,“也不全是为了让你休息。18号是艾伯特的忌日,他的父亲老奎因先生要去B20区,老先生情绪不太稳定,你作为向导陪他过去,合情合理。”

“周密的考虑。”李维坦评价。

“谢谢,”周听听耸了耸肩膀,“有什么需要电话联系我。如果可以,尽量在下周末前回来。”

“我不建议你尝试向蓝浓·卡特隐瞒。”李维坦抱着手臂,警告地说,“一旦他的矛头对准了你,你处理不了他。”

“知道,知道。只有你能处理。”周听听的眼神敷衍地飘上了天,“我只是想保住你的命——就算瞒不过他,你回来也好过他去找你,是不是?”

李维坦没有否认。

护工机灵地瞅准时机赶回来,想搀着李维坦的胳膊扶他去病房,却被他抬起手臂架开。

“还有一件事。”向导冷冰冰地说,“我接下来的工作对象,那个海瑞特·奎因,安排他跟我见一面,尽快。”

周听听脚步一顿:“其实你不用真的给他做疏导,这些只不过是形式上的……”他苦口婆心地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在对上李维坦的眼神时被咽回了嗓子里:“……得了,明天上午,你和他好好吃个早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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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是李维坦第一次看到海瑞特·奎因。

老奎因今年已经一百六十多岁,艾伯特是他在一百岁过后生的孩子,也是他的独子。在生下他不久后,老奎因的夫人就去世了。

老奎因的长相和李维坦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的身体像是两个土豆拼接成的,十分矮短,光溜溜的脑门上挂着一只不太合身的兜帽,他总是尴尬地用手去扶滑下来的帽檐。

李维坦和他面对面坐在餐厅里,两个人除了最基本的寒暄外,都没有说话。

老奎因胡萝卜般粗短的手指抓着一把叉子,神经质地戳着盘子里的煎蛋,金属摩擦时发出的噪音令人毛骨悚然。

李维坦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价,他只是打量着这个似乎神志不清的老人,过了很久,才说:“请别再那样做了。”

老奎因停下动作,他咧开嘴,冲李维坦露出一个古怪地笑容,然后埋下那只巨大的酒槽鼻,继续用尖锐的摩擦声折磨餐厅里每个人的耳朵。

隔壁桌的客人正在小声议论:“这人绝对是哪个监护病房里跑出来的。”

“我就说,在医院旁边的餐厅吃饭是个错误的决定。”

李维坦却并没有被这种无理的举动激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实上,我很熟悉你的做法。”向导平静地展开一张报纸,一边看一边端起手中的黑咖啡,“艾伯特·奎因在向导塔时,缺勤率总是居高不下,因为他的父亲总是想方设法地叫他休学回家。”

“滋拉”一声巨响,老奎因瞪大了草灰色的眼睛,狰狞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李维坦·李头也没有抬,他的声音比金属的碰撞更冷酷:“在他的印象中,他有个年迈、和蔼、溺爱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把一生的精力都用来照顾他,自己却体弱多病,一旦离开他的照顾,就没法活下去——但事实上,现在艾伯特已经死了十个月了,而他的父亲看起来比六年前更有精神。”

“啊!”老奎因发出一声巨大的嚎叫,他砰砰砸着桌子,试图唤起餐厅里更多人的注意。

服务生飞快地跑过来,额头上冷汗涔涔地看向李维坦:“两位,打扰了,这位老先生如果需要疏导的话,我们这边可以联系附近的向导站。”

老奎因眼中闪过期望的光。

李维坦放下报纸。

“不用。我有自己的判断。”他冷冷地说,“我是李维坦·李。”

“噢——是您——”服务生的脸色变得非常复杂,他下意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才问,“那么需要我们提供场所吗?这位哨兵……”

“他没有任何问题。”李维坦讥讽地打断了他,“他的精神力很完好,情绪也没有失控。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别人意识到他的存在——他这一百六十多年都活在这种无意义且低效率的人格缺陷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服务生抽搐了一下嘴角,尴尬地离开了。

“这里没有你的儿子艾伯特。”李维坦转回头,冲老奎因敲了敲桌面,“没有人会相信你的把戏,也没有人会为了你的表演浪费宝贵的时间。”

老奎因呆呆地看着他,仿佛他说的是另一种语言。

毡帽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已经沾满了脚印。

“你太老了,奎因。你这个年纪的人,很多都像婴儿一样,自私、贪婪,以为全世界都围绕着你的哭声打转。如果换成我,我不会允许自己活到像动物一样的年纪。”向导阴沉地开口,一缕发丝垂在眼前,在那苍白凹陷的脸颊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努努力,老奎因,想想自己还能思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想想别人,想想你那可怜的儿子。”

海瑞特·奎因矮胖的身体在颤抖,他跳动着脚跟,脸上堆积着不可遏止的愤怒,眼睛里则写满了怀疑。

墙上的挂钟又转了一圈,李维坦手里的报纸换了一份,而老奎因被自己的上蹿下跳折腾得大汗淋漓。

他花了十几分钟才慢吞吞地挤回自己的椅子。

向导终于仁慈地抬起眼睛:“我们马上要去B20区。你是否有什么有效信息需要和我确认?”

老人的动作顿了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神经质地拔了几下自己的手指,最终慢吞吞地捡起毡帽,套回脑门上。

“……艾伯特真的死了吗?”

今天第一次,他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了一句结构完整的话。

李维坦谨慎地回答:“我想是的。”

“你见到他的尸体了吗?”老奎因紧接着问。

李维坦放下报纸,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叉着搁在桌上:“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我在别人的记忆中确认过死亡事实。”

老奎因再次抿紧了嘴唇,他转着手里的叉子,拿起来,又放下,重复了很多次。

就在向导以为这次沟通已经结束的时候,老迈的哨兵忽然一跃而起,小山一样扑向了他,并用叉子的尖端抵着他的喉咙!

“我的儿子为什么会死?”老人嘶哑着咆哮,“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死了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卧室里,蓝浓·卡特无奈地坐在桌边,看着面前的老友。

他的胳膊下压着一张刚从墙上撕下来的画报,上面印着挤眉弄眼的涂鸦。这样的画报还有很多,他没来得及把它们全部销毁。

“亲爱的,”他用一种近乎虚弱的语气问他的朋友,“你不想让我好好地度过这一年,是不是?”

周听听像个犯错的学生一样眼巴巴地站着,手背在身后,重心一会移到左脚,一会移到右脚。

“大家都没有冒犯的意思。”过了很久,他才勉强地说,“我们只是很想看看被你选中的幸运儿。”

蓝浓痛苦地抓了把头发。

他挪开手,画报的全貌展现出来。

图片正中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卡通脑袋——小小的蓝浓·卡特睁着金色的眼睛,脸上打着一个巨大的问号,下面是一行加粗花体字:

“寻人启事:一位12月8日早上7点左右出现在2083号讲堂、早餐吃了咖啡和煎蛋的向导正在被悬赏!你的真爱之吻正在等您。——你的,迷人的哨兵,蓝浓·卡特。”

“这实在太可怕了。”蓝浓咕哝。

“应该没有你想的这么糟。”周听听试图挽救,“你看,这广告已经贴了一天了,还没人找到这个幸运儿。可能只是贾雯弄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浓没有回答。

“哥们?”周听听忐忑地问。

“你知道,今晚有个宴会——两个致力于‘无报酬疏导’的慈善机构要来向导塔,他们邀请了我,而我答应了。”蓝浓忽然转移了话题,他大步走到衣橱边,抽出一架子领带,“好了,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参加了。”

周听听只觉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喜欢上谁又不丢人……难道你那个对象要去晚会?”

蓝浓扯了扯嘴角,默认了。

“等等,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周听听忽然跳起来,“贾雯不是说,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么?”

“或许是本能反应。”蓝浓没回头,熟练地对着镜子打了个领结,“但是,周听听,如果你还要靠咖啡和炒蛋来判断你想要的人是谁,那就说明你没那么想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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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对于李维坦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礼服像一只笔帽一样紧紧的把他箍在里面,他的长发被扎成一束,垂在身后。向导很罕见地露出了整张脸。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依旧苍白,泛着石膏的冷色和灰感。沿着紧皱的眉头往下,深邃的眼窝,隆起的鼻梁,生硬的唇线,像是石膏上斫出的刀痕,找不到任何柔软和温度。但他的黑眼睛像宝石一般,熠熠闪着幽曳的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前没有类似的规划。”

“无可奉告。”

“感谢您的关怀。”

“不,谢谢。”

“无可奉告。”

他的措辞千篇一律,而蓝浓·卡特站在大厅的另一个角落,听不同语调的“无可奉告”听得津津有味。

听到第十二遍时,蓝浓从向导压抑的鼻音和高挑的眉毛中判断出,他的耐心已经彻底告罄了。

“艾德森叔叔。”哨兵当即迈开长腿,挥着手走过去,含着笑的双眼流动着蜂蜜的色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我有打扰你们吗?”

“蓝浓!”留着棕色短发的男人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大步走来的年轻人,“噢,我的蓝浓·卡特!”

李维坦抿紧了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般面无表情。

他真是痛恨交际。蓝浓心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的哨兵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艾德森,然后亲吻了男士的双颊。

“我知道你在‘星际堡垒’工作,但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你。”蓝浓神采奕奕地笑着,“怎么回来了?我记得你说过不喜欢核心区的烟粉味。”

艾德森惊讶地挤了挤眉毛:“孩子,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你还没有那边的餐柜高呢。”

“我不太会忘事。”蓝浓和对方碰了碰杯,“姜留跟我提过你,说你前年去无人区的苔原上工作了。”

“我爱冻原的味道!”艾德森大笑起来,接着皱了皱鼻子,“核心区的烟粉味比十年前更大了。”

“它比我的身高长得更快。”蓝浓赞同地说,“艾德森叔叔,在无人区工作很困难吗?”

“首先你得喜欢寂寞才可以。”艾德森惬意地喝着香槟,抚摸着自己的短胡子,“但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清晨醒来的时候,听不到人和机器的声音,没有油烟和垃圾的味道,满眼只有纯净的奶白色……就好像睡在向导的乳房中间一样。”

“尽管吵闹并不让人愉悦,但我还是很难想象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蓝浓眨了眨眼睛,“不过长辈们总有长辈们才懂的享受。我已经开始羡慕成年人了。”

“年轻人耐不住寂寞是很正常的。”艾德森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暧昧地说,“等你的觉醒期过了,来‘星际堡垒’体会一下,你会对快乐有更多的理解。”

“我很感激。”蓝浓立刻站直了身体,“我会考虑的,叔叔。”

艾德森似乎还想说话,却被哨兵的一个碰杯打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嗨,让我借一会儿我们的首席,叔叔。”年轻人俏皮地开口,“和您的谈话很有启发,关于觉醒期我正好有了一个新的想法,想和我们的向导聊聊。”

艾德森长长地“哦”了声,眼珠子意味不明地一转:“你的向导已经定下来是李维坦·李了吗?”

蓝浓只觉得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顺着艾德森的目光转过头,发现李维坦不知什么时候后退了几步,此时正半靠着墙,瘦长的身影贯穿在帷幕层叠的阴影间。

“您误会了。”年轻的哨兵顿了一下,才接口道,“首席只是暂时负责我的疏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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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浓·卡特走向李维坦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松了松领口。

“您听到我们的对话了,是吗?”他轻声问,“我想和您谈谈。”

“我不明白这段比鞋底还要干瘪的对话能让你有什么新的想法。”李维坦冷淡地说,“如果是工作上的事,你应该在工作场合联系我。”

“我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向你汇报的意见。”蓝浓却没有生气,他爽朗地笑起来,“但是我看出来你很想去露台那里透透气。这里很闷,不是吗?”

李维坦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

两人肩并肩离开了宴会厅,介于他们敏感的身份和尴尬的关系,没有人试图加入他们的谈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浓完全能听到宾客们在议论什么,有人在担心他会把李维坦按在没人的地方掐死,有人对此表示幸灾乐祸。

然而事实上,他在用全部的毅力逼迫自己忘掉那顿食不知味的早餐,忘掉那张滑稽的海报,忘掉他有多想得到李维坦·李。

他们踏上旋转楼梯时,李维坦率先打破了沉默。

“亲近‘星际堡垒’对你来说不是个好的选择。”首席向导客观地评价,“欧姆·艾德森的身体住在干净的苔原,但他的灵魂一直在试图把他的慈善机构变成夜店。”

蓝浓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谢谢您告诉我。”

李维坦抱着手臂打量着他的表情:“你好像并不惊讶。”

“我可不在意他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这么好的记性。”哨兵笑着摊了摊手,“我只是在五分钟前给姜留打了个电话,问他哪个慈善家的脑袋看起来像个长着蜜蜂尾巴的南瓜,以及我该找什么话题跟他搭讪。”

接着他就看到了李维坦古怪而不解的目光,李维坦·李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外星人。

蓝浓温和地说:“我只是想把你救出来,李维坦,你看起来要被他烦疯了。”

他的诚实引起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李维坦才缓慢地开口:“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必要性。”

“嗯……你就当做是,我个人想请你吃个晚餐。”蓝浓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有一瞬间他产生了某种幻觉,他好像正在接近一只剑拔弩张的独角蜂,“事实上,我不小心弄皱了你的衣服,这几天我一直为此感到愧疚——今天过来之前我就定了‘欧几里得’的位置,还让老板提前准备了红酒炖牛肉。我听说你喜欢它。”

“那不至于让我生气。”李维坦平静地说,“但你要小心了,卡特,你是一个在自我掌控方面无论能力还是欲望都很强大的哨兵,如果你对疏导产生依赖或者戒断反应,会比其他人更危险。”

“我会时刻警惕这一点。”蓝浓的眼神专注而诚恳,“——现在你可以跟我去‘欧几里得’了吗?”

他注意到,向导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僵硬了起来。

“很感谢你为我订餐。”李维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声音干涩地说,“但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我们还在这场晚宴上。”

“我已经给了艾德森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蓝浓很轻地踮着他的脚尖,他在调动全身的耐心克制自己,避免下一个脚步走得太猛,“我们可以去找个安静点的卡座,松开这件紧的要命的外套,谈一谈我们的疏导,还有你上次观察的夜光蛾——它们到底怎么样了?”

向导的语气一瞬间恢复了流利:“对于它们这一季的繁殖,我有一个待验证的假设。”

“嗯……我迫不及待想知道更多了。”蓝浓低声说,他指了指楼梯上方,“你看,再差劲的牛肉也不会比上面那场宴会糟。‘欧几里得’,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餐厅里一片哗然。

李维坦依旧纹丝不动地坐着,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幽深的洞穴。

老奎因激灵了一下,紧接着,他仿佛被泼了一头冷水般缩回了椅子里。

在他平静下来的那一刻,缠绕着他的精神丝收回了触手,决堤的情绪立刻化成眼泪,从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流淌下来。

“对不起。”老奎因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蜷缩着,“我只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

“让你自己平静下来。”李维坦安静地说,“然后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墙上的挂钟凝滞了一瞬,向导张开了精神屏障,将所有好奇的视线隔绝在外面。

“我什么也不知道。”老奎因失魂落魄地说,“他不见了……我给他写信,他不回,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然后他们告诉我他已经死了。”

“据我的了解,哨兵在进行秘密任务时确实会隔断和外界的联系。”

“不是秘密任务!”老奎因咆哮,“他说只是普通的清扫!他每天给我打电话!他还在电话里跟我说这是他第一次和那哨兵合作,他得好好表现……结果几天后,他就不见了!”

李维坦很轻地挑了下眉,他将手掌往下一按,老人就像一条被扯住了项圈的狗一样安静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军部给你的解释是什么?”

“他们说艾伯特和当地的武装分子起了冲突。”老奎因压抑着愤怒,“这全他妈是狗屎,艾伯特从来不跟任何人起冲突。他们还说因为艾伯特感染了黑死藓,没法保留尸体……狗屎,通通是狗屎!一支五十五人的队伍,五十四个哨兵,没有人被感染!唯一的向导被感染了!难道我的常识是反过来的吗?向导才是上前线的那个?那五十四个哨兵负责给军团做饭吗?”

李维坦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你呢,向导先生?”老奎因忽然移回了视线,他气喘吁吁地问,“你问了我这么多,你能给我一个交代吗?”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李维坦抱起了手臂,他靠着椅背,声音非常沙哑,“我能确定的事只有两件。第一件是,你的儿子确实已经死了。”

老奎因“哈”了一声。

“第二,”向导半阖着眼睛,似乎陷入了一种深沉的疲惫,“有人需要为他的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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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的时候,李维坦忽然被他的护工推醒。

李维坦差异地看着面前穿着整齐的护工,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轻人四仰八叉地躺着的时间比他还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先生的电话。”护工挠着头发解释,“我们可能得回去了。我帮你收拾好了箱子。”

李维坦皱紧了眉头,他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针——这几天他因为反胃没吃下多少东西,一直在依赖输液来维持身体的运行——下了床,接过护工递过来的听筒:“李维坦·李。”

周听听鹦鹉似嘈杂的声音响起来:“谢天谢地!李维坦,你还没有去B20区!”

“我记得18号才是动身的日子。”李维坦把听筒从耳边挪开了几厘米。

“是的,但是我衷心地建议你赶快回来!不,你不回来更好,我给你订一张火车票,你回核心区的向导塔……”

“冷静,哨兵。”李维坦打断了他,“好好说话。蓝浓·卡特怎么了?”

“他已经回来了。”周听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保卫队那边说已经给予了安抚和训诫,不过我猜,和往常一样,最多只是给他打了一针安眠药。”

“安眠药!”李维坦讥讽地重复道。

“这些都不是重点。”听筒对面的声音非常急促,“蓝浓说他要在这周周末准时见到你。”

“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还不到周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维坦,他在生气!”周听听激动地嚷了起来,“我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情绪了,但他确实在生气。不管你在他脑子里看到了什么,那都激怒他了!我不能想象他会怎么报复你!”

李维坦没有回答。

一直等到周听听的呼吸平缓下来,他才冷静地开口:“你在害怕。”

周听听闭上了嘴。

“畏惧强大的力量并不丢人。”李维坦的声音依旧很冷,但传递出一种惊人的平稳,“我很感谢你的担忧,但我有我的责任。”

周听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疲惫地说,“如果你还想回来给蓝浓·卡特做疏导,就放弃去B20区的念头吧。”

李维坦冷笑了一声:“他说了什么?”

周听听咬紧了牙根。

李维坦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清晰而缓慢地重复:“他说了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只要你踏进B20区一步,”周听听踟蹰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保证不会让你活着出来。”

他说完这句话后,病房忽然像是被抽成了真空一般,寂静得怕人。

站在一边的护工连呼吸都不敢,他眼睁睁地看着李维坦挂掉了电话,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背着光,他看不清李维坦的表情,也听不懂李维坦嗓音里强压着的情绪。

“去把海瑞特·奎因找来。”李维坦冷峻地说。

“啊?可是现在……”

“没有可是。”李维坦提高了嗓音,厉声呵斥道,“你知道他住在哪里——立刻把他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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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奎因捂着他的破毡帽,拧着鼻涕跑到医院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李维坦裹在黑色长外套里身影。

向导从电话亭里推门出来,骨骸一般苍白高瘦,被拉尖的影子看起来如同一个细长的鬼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护送你的车?”李维坦省略了寒暄,看着他身后问道。

他茫然地点了点头。

向导立刻越过他,大步迈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老奎因艰难地钻上后座,一边拉着安全带,一边搓着自己直哆嗦的手指,问:“你要去哪里?”

“B20区。”

“B20区?”司机听到他的答案,忍不住扭过头:“今天还没到18号。”

“如果我需要,今天就得是18号。”李维坦专制地说,放在窗沿的手像拉直了线一样紧绷着,昭示他的耐心已经告罄,“出发。”

“我得打个电话问……”

“我说的是,”向导忽然嘶哑地咆哮起来,“出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热红酒的香气扑面而来时,李维坦仍然没法理解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竟然真的坐在了“欧几里得”的包间里,讲述夜光蛾无趣的处理流程,而蓝浓·卡特此时正坐在他的对面,眼里装着快要盛不住的笑意。

他迷惑地问:“我想先确定一下——你是真的对火药式喷火器感兴趣吗?”

蓝浓忍不住笑起来:“老实说,并不。但我确实很好奇专业的治污队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毕竟我将来可能会从事这份职业。”

李维坦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他继续简洁地描绘喷火器的布置方式。

他指间夹着一截粉笔,涉及抽象的布局时,就在卡座旁用来涂鸦的灰墙上写一两笔板书。

蓝浓出神地看着他的手腕,这个部位几乎没有什么肉,骨头像刺一样隆起,向导应该不久前还长时间带着实验手套,腕口最细的地方残留着一道青紫的勒痕。

“……根据经验,死潮爆发的周期在五年到十年之间。目前的研究普遍认为,这与夜光蛾的数量增长模式有关——夜光蛾每年大量繁衍,数量增长,导致沙疽的宿体急剧增加,接着它们又因为生存条件被破坏而减少,这是一个二阶段循环过程。研究所认为前一个阶段是死潮的‘爆发期’,而后一个阶段是‘安全期’。”

“我记得去年就发生了一次死潮,因为治污失败,议会把A3到A5三个区域的居民迁移后放弃了那片土地。”蓝浓低声说,“按照这个说法,现在处于安全期期间——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循环规律不可靠?”

向导意外地看向他:“确实是这样。实际上,我怀疑黑海一带夜光蛾的繁殖数量已经接近峰值,尽管水质监测仍未显示异常,但是已经足够接近死潮的诱发条件。”

蓝浓惊讶地问:“为什么?”

“因为水质风险评估的计算方式,”李维坦握着粉笔的手指顿了顿,习惯性地写出了一个公式,写完后他才迟疑地说,“卡特,我猜这不在你能理解的范围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浓和那个建筑物一般的公式对视了一会,然后他发现自己只看懂了公式缝隙里透出的两句话。

这两句话是过去的客人留下的,颜色已经变得很淡,彻底地被李维坦锋锐的笔迹压在下面:

“爱让我们恐惧,但让我们永存。”

“如果我没有办法让你幸福,那么是我还不够幸运。”

蓝浓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他抓着头发,诚实地说:“抱歉,我完全看不明白。”

意料之外的,李维坦没有露出轻蔑的神态,他只是平静地指出:“你有需要你专注的领域。”

蓝浓停顿了一下,他舀起浓汤喝了一口,温柔地问:“你有这么伟大的发现,为什么没有发表?我想这件事有必要得到更多人的重视。”

“实际上生物研究并不是我的专长。”李维坦谨慎地说,“研究院不太可能把一个向导做的业余调查放在眼里,况且这个研究挑战了主流学说,有很多假设还没有得到证明。最重要的是,他们非常依赖传统的水质检查方法。”

蓝浓没有接话,他知道在这个领域,他没办法帮到对方——那是属于李维坦·李的战场。

李维坦长久地凝视着灰墙上的自己留下的板书。下一个话题蹦出来之前,尴尬的沉默倾轧了他们。

所幸主厨在这个时候端上了蓝浓点的白酱配香煎虾尾。

“欧几里得”的厨师并没有严格地让两份主菜同时上桌,李维坦的炖牛肉比煎虾早上了十分钟。经过这场小型的讲学,蓝浓怀疑它已经和冰块一样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向导似乎毫不在意。

“等一下,李维坦。”蓝浓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你的牛肉还没有吃过吗?”

“是的,怎么了?”

“你讨厌虾吗?真抱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交换一下主菜。”哨兵做出一个愧疚的表情,“刚才讲了太多黑海和昆虫,嗯……我现在对节肢动物实在不太有食欲。”

李维坦惊讶地看向他,停下的刀叉悬在盘子上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很抱歉,本来是想请你吃牛肉的。”蓝浓注意到他的惊疑,放慢了声音,几乎循循善诱地问,“你讨厌虾吗?”

“不。”李维坦绷直了肩膀,“它们对我来说没有太大区别。”

年轻人快乐地咧开嘴角,动作雀跃地交换了两只盘子。

热气腾腾的煎虾被放在眼前时,李维坦仍然没有反应过来——他能估算黑海里两栖动物的数量,但没法判断在什么样的关系中交换盘子里的菜是合适的,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做过。

他们很慢地吃掉了盘子里的东西。李维坦专注于眼前的餐盘,他知道一旦用餐结束无话可说的尴尬又会袭击他们,毕竟他是这样的不擅长交际和陪伴。

生硬地告别然后拂袖而去对他来说信手拈来,尽管粗鲁,但用来结束这样浪费时间的低效率交际再合适不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今天,大概是因为红酒的缘故,那些简单的单词变得拗口而复杂,怎么也无法从他打结的舌根爬出来。

已经太久没有人这样专注地听他说话了。他想。然而蓝浓·卡特没有义务也不可能享受那些根本看不懂的公式和方程。

“你可能很难相信,”在他开口前,蓝浓先放下了手里的刀叉,“我几乎想不起来上一次这么轻松的对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李维坦愣了一下,接着几乎冷笑:“轻松?”

“李维坦,我没有在撒谎。”蓝浓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戒备,温声解释,“对我来说当然是轻松的,你没有——像其他人做的那样——挖空心思围绕着我找话题,没有让我重复那些已经反复说过几百次的理想、喜好和日程安排,更没有打着幌子试探我的底线,恭维我的家庭。当然,我知道你不可能那样做。”

“通常来说,谈论熟悉的领域才会让人觉得放松。”李维坦绷紧了嘴唇。

“嗯……那么如果我现在开始讲一些我熟悉的东西,比如球赛和狗,你会觉得难堪吗?”蓝浓往前倾了一点,将手搁在餐桌上,认真地问。

“不至于难堪。”李维坦听到自己干涩地说。

“那会有什么原因让你没法放松吗?”蓝浓追问。

“我恐怕无法对你的话题给出你想要的回应,”向导僵硬地回答,“至少没法向你做的那样好。”

蓝浓顿了顿,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接着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在你眼里,我做得很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很专注,并且没有不懂装懂。”李维坦客观地评价,他的脊背终于不再崩得那么紧,“这就已经超过研讨课上的大部分人了。”

“难以置信。”蓝浓感慨,“我想象不出来有人敢在你的课上开小差——都是谁?”

李维坦高高地挑起了眉毛:“你认识的那位。”

蓝浓叫起来:“贾雯·菲斯特?不,不可能。”

“并没有什么不可能。”李维坦彻底地靠回了他的椅背上,端起红酒,声音也像酒浆一样柔滑,“我跟她讲了至少十五种操控独角蜂的技巧,她都像忘记带耳朵一样愚钝。最后误打误撞成功了一次,我问她用的是哪种方法,她告诉我‘只是想象用牙签去虾线的感觉’。”

蓝浓大笑了起来:“所以呢,她说服你了吗?”

“如果最后她没有递给我一盘像白酱一样的独角蜂尸体,”李维坦抱起手臂,“或许有可能。”

“可怜的小东西。”哨兵发出一声叹息,“你知道吗,贾雯因为这件事跟我抱怨过你的严苛。”

李维坦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我猜向你抱怨的不止她一个。”

“嗯……还有岛田。”蓝浓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他说期中小测你因为一道题就给他扣了四十分。”

“那道题是简析夜光蛾和其他两栖动物的区别。”李维坦几乎没有花时间回忆,“岛田先生给我的答案是‘它们不会像青蛙一样呱呱乱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浓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你居然只扣了他四十分!”

“是的。但是明年的重修已经给他预留好了位置。”李维坦刻薄地说。

“噢,你真邪恶!”

向导不以为然:“如果我在期中就把他挂了,后半个学期我大概就没法在研修课上看到他了。”

“我很能理解。”蓝浓笑着说,“我没有教过学生,但我在训我的狗时也是这么干的。”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蓝浓·卡特和他的狗们成为了话题的中心,哨兵快乐地介绍了他那几个四条腿的家庭成员,甚至分别找出了照片。照片里,他和他的宠物们打成一团,几条狗趴在敏捷锦标赛的领奖台上,伸长了舌头,挨蹭着它们的主人。

李维坦始终安静地听着,他几乎没有接话,也很难觉得蓝浓·卡特的话题有趣——但他听得很专注,时间在这种专注中走得飞快。

三个小时。如果那个该死的挂钟没有出问题的话,他竟然和蓝浓·卡特闲谈了将近三个小时。

“你很擅长对动物的驯化。”向导用一句硬邦邦的评价收尾,“从你使用精神力的方式中也能看出,你有很强的控制本能。”

“或许是这样,不过动物大多很喜欢我。”蓝浓微笑着说,声音里带着红酒的微醺,“你的独角蜂也很喜欢我,李维坦。”

“有概率是精神力引起的吸引。”李维坦指出,“独角蜂本身是对精神力非常敏感的生物,它们会对拥有某些特征的精神力产生类似于昆虫趋光性的好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或许是这样的。所以它们喜欢我。”蓝浓玩笑似的说,他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李维坦的眼睛,“李维坦,你还好吗?我是说,你会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吗?”

李维坦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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