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靠近府州边界,有许多外出历练的修士自此路过。那说书人也正是要迎合这些仙老爷的喜好,才专挑年轻修士中声名鹊起的两位来说。
此时,歇脚修士里便有人讨论起来:
这样说来,那两位仙长却是同一宗门了?
此时便有知情人辩驳:哪有这样巧的事。据我所知,那顾雪眠乃是天清宗一老祖座下弟子,而那秦道友应非天清府之人,倒是与天清宗有私交。
那不还是天清宗的人!
这茶舍中客人满座,桌与桌也离得不远。就有旁侧一个其貌不扬的紫袍人问:你们说的顾雪眠,可是玄乙仙尊座下唯一亲传?
几人皆是看他,随后面面相觑。那个知情的年轻修士道:正是,听说玄乙仙尊素来不喜张扬、也从不收徒,谁知一下就教养出这样出众的人物来。
紫袍人喝了口茶,慢悠悠说:看来,仙尊本人也是个不简单的。
提到玄乙仙尊,众人不由放低了声音。这位仙尊流于外界的消息不多,但私下总能有漏网之鱼其间,便有一人神神秘秘掏出一本小册子:
喂,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他悄悄将画册摊开在桌下,其余人便围拢过来。只见纸页上勾画着一名长发披垂的美人,眸光清冷、神色疏离,容色美到令人呼吸一滞。
几人都说不出话,只能啧啧赞叹。
有个修士刚饮过酒,此时酒劲上涌,含糊道:比那院街花娘还勾人
唉!他同伴连忙捂嘴:说什么呢!
一群人又说了些话,便付完茶钱各自东西。
那醉酒之人与同伴走一条小巷,同伴便劝他:那等胡话可不能再说,玄乙仙尊是什么人物,小心招惹是非。
不、不就是一说。那人自知不妥,又嘴硬:我也没骂人,怎的就不行。
同伴摇摇头,不跟他争了。
走到小巷中段,同伴低头去行囊中翻找雨具,却听见背后一声闷哼。待回头,险些吓个半死:
那酒后胡言之人,竟在这几息间倒在地上,死了!而地上还扔着一样东西,同伴近前一看,正是自己这多嘴兄弟的舌头。
这警示意味昭然若揭,同伴吓得双腿发软,也顾不上给人收尸,一溜烟跑个没影。
又过一会儿,一个紫袍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尸体面前。他瞧了眼地上的倒霉鬼,伸手打开把青玉折扇摇了摇,口中喃喃:有意思玄乙仙尊,怎么能跟邪魔修扯上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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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锦衣不知自己已被锁了几天。
从前,他做梦都不会想到顾雪眠敢这样大逆不道。现在一气见识个齐全,倒让唐锦衣冷静了他接受力一向很强,只是在顾雪眠身上投入太多情感,才如此幻灭。
他说顾雪眠我不是你养的鸟雀。
顾雪眠就亲他,说师尊是我金屋藏娇。
两人这般硬撑着,仿佛在跟对方较劲,谁先松口谁就是输家。想一想,唐锦衣都觉得自己幼稚。
直到有一天,顾雪眠像是喝醉酒一般跌跌撞撞进了屋,合身扑在唐锦衣膝头。后者本想让他走开,却突然发觉这家伙脸颊发红、身体也滚烫,仿佛火炉一样热得不正常。
顾雪眠!你怎么回事。唐锦衣吓了一跳,又疑心这是不是徒弟新的耍赖手段。
直到对方抬起脸,露出那一对赤红蛇瞳。
唐锦衣这才反应过来,顾雪眠是蛇血发作了。他顿时有些急,扶住顾雪眠脑袋问:听得见吗?
青年小狗一样把脑袋拱进他怀里,哼哼唧唧磨蹭着。唐锦衣听见他说:师尊你赢了你赢了。我都听你的。
他看上去十分难受,皮肤更是烫的吓人,脖颈处隐约浮现蛇一样的鳞片纹路。这一次与之前发作不同,看得唐锦衣心焦:你需要找个医修。
不要。青年突然仰起头,又露出那种天真的、耀眼的笑容,仿佛脑子被烧糊涂了,言语却依旧清晰:师尊,只要你就好。
他欺身而上,把唐锦衣压进柔软的被褥中。
我要蜕皮了师尊。
莫名,唐锦衣心跳有些乱。他努力保持冷静,问:有什么不同?
你不是知道么?要杀死无法玄蟒,只能在蜕皮的时候。顾雪眠笑了,他扔给唐锦衣两样东西,是被他收走的法器金轮。
我不会用鳞片保护,只要刺进心脏,就能杀了我。他低低的嗓音在唐锦衣耳边回响,像是恶魔诱惑的低语:
要么,您杀了我。要么
唐锦衣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慢慢睁大。
我就要欺负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零点加一更
第40章 有来有往(加更)
琅梧洲中, 冉青正指挥人收拾整理出的旧物。
主人不在,这里却依旧像从前一般秩序井然,丝毫不乱。因着气候适宜, 水池中点点荷苞冒了尖, 成群锦鲤在层叠荷叶下穿梭嬉戏。
走到廊庭尽头,冉青望了眼水池,从怀中掏出鱼食洒下。那人不在,只能他来喂这些贪嘴的鱼。
冉青!
丁梦语从一扇门中探出头:我之前在这里放了个长盒子, 你有没有见到?
许是在那边。冉青抬手遥遥一指旁边整齐叠放的许多木盒,便要过来帮忙找。
丁梦语连忙拦他:等等!我自己来就行,哈哈。
开玩笑, 她那里面偷放的可是大师兄典藏同人集可不能被别人发现。
与这师兄妹几个相处久了, 冉青早就熟知他们脾性。见丁梦语这反应, 他脸上露出个了然的笑, 转过身去忙其他事。
仆人们收拾出的木盒放在一处, 乍一看没什么不同, 丁梦语就蹲在旁边一个一个仔细辨认。她那木盒是个长条形的黑色漆纹的, 应该比较显眼。
突然, 丁梦语眼前一亮:有了!
她伸手从中间夹缝中费劲掏出一个长条盒子,拍了拍上面的浮尘。只是一打开, 丁梦语就反应过来自己拿错了,这里面只放着一卷画而已, 就是有些眼熟。
她皱了皱眉, 将盒子抱在怀中, 拉开画卷。
这是一张三尺见方的人物画, 上面是个长发逶迤的美人。越是展开画面全貌, 丁梦语就越是明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这正是自己曾在顾雪眠房中见过的那张画!
可是, 可是
微风拂过,画纸在风中微微摆动,那画上美人也随之轻晃,像是活过来一般。雪白长发微乱、一向清冷如月的眼神带着迷蒙,这分明是师兄,还是刚刚醒来、尚未清明的师兄。
丁梦语想起自己那日的傻话,她问顾雪眠画上是不是他的心上人。
顾雪眠竟然对师兄,对他自己的师尊有这种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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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锦衣的视线中,顾雪眠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衣衫在他痛苦的翻滚中被撕烂,但露出的却非常人躯体,那劲瘦腰线下连接的,是一条蟒蛇长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