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东看了昏迷中的陆非,拿出绳子将二人绑了起来,又收了陆非的刀。一切做完了之后,白东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陆稚桥,朝着他旁边走过去,将旁边的29寸行李箱拿了过来并打开,随后将陆非塞了进去。
陆稚桥看着白东的流利的动作,他开口说道:做了便无法回头了。
白东的动作不停,只顾拉拉链,直到拉链全部装好,他才说道:选择的那一刻,我就没想过后悔。白东起身,拉着行李箱,他无比自然的对陆稚桥说,帮我看一下另外一个。用脚提了提昏沉中的张古。
陆稚桥站在原地,垂下眼帘。
白东倒也不管陆稚桥的回答,只顾推着箱子走了,走出了福利院。
此时此刻,正是深夜人静时,本来这一块就属于郊区,白日人都不多,更何况夜间呢。
他左转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停放在一处的车,是陆非开过来的。
白东将箱子拖到了后备箱,将陆非甩了进去,自己再离开时推着空箱子。
白东回过来的时候,陆稚桥还站在原地。
似乎是想到二人以后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白东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以后也不用再管了。
陆稚桥不做声,看着白东的动作,半晌,他才说道:你恨我吗?
白东闻言,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到了陆稚桥的面前,身上凛冽的气息好像瞬间柔和了起来,变成了几年前那个在面店老老实实干活的男青年,他伸出手揉了揉陆稚桥的头,说道:不恨的。顿了顿,又补充道,相反,还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把这些信息透露给我,告诉我王古的信息,告知我我妹妹的死讯,或许,我会自顾内疚一辈子。
他回退到原来的位置,将张古,哦不,应该是王古,将王古搬了进去,拉上拉链,说道: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奔着念想去,才不算碌碌无为。
他推好箱子,看向了陆稚桥,眼中的神色柔和了起来:以后好好过吧,你还年轻。即使找不到光,但我听说,跟着光源,也会受到照耀。那小孩儿,很好对吧?
陆稚桥自然知道白东口中的小孩儿是谁,想到他趁着鲸鲸睡着的时候出来,他低声嗯了一下。
他将口袋里的钥匙拿了出来,甩给了白东。
白东顺手接过钥匙,洒脱地笑了笑,朝着他挥了挥手,竟有些少年意气的意味。
从此,他就在黑夜中行事了。
但是他不后悔。
白东想着在几个月前,一条关于白西的短信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上面告知了白西的死亡讯息,死亡原因,现今在何处。
他本来以为是恶作剧,可是那短信太具体了。
具体到什么程度呢?
甚至为他分析了法律条款,如何判刑。他按照短信上面所给出的信息咨询了律师,律师也给出法院可能判处的刑罚。
与几年前的幼童被杀案件相比,白西的案件从伦理上来讲,只有不及,未过之。可是那件案子的结果呢,一审的时候还没有给犯罪嫌疑人判处死刑,只判了无期徒刑。
那白西呢?
是不是这些人关个几年就会放出来?
白东不知道,他知晓结果之后,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一整夜。
这一整晚里他都在回忆,他回忆什么呢?
想着小时候的白西是多么聪明伶俐,每次考试都是满分,比他聪明太多太多了。那时候他想,反正他读不进书,以后他可以打工供白西读书,要让她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女大学生。
白西从小很乖,总是会跟在他身后,喊哥哥哥哥。
小时候还不懂事的时候,她总是会说,以后我要去打工。
白东就开玩笑问她,打工干什么?
白西就坐在门口,边剥豆边说:村里的人打工回来,总有好多好吃的糖。西西去打工了,也能挣糖给哥哥吃呀!
等到再长大一点,白西便不再提打工的事,反而一门心思读书。
他那个时候正读不进书,叛逆时期,一见状,就故意抢过白西的书本,问:你是个书呆子吗?成天就看书看书!难不成以后还真要考大学了啊?
那个时候白西才12岁,可是却有一些早熟,小姑娘从他手里一把抢过书本,翻到正看着的那一页,认真道:不只大学,我还要读硕士、博士!
那个时候的他,听着白西的话,顿时觉得无味。他早已经忘了小时候打工让白西念书的想法,只记得沉迷在日复一日的玩乐中。
对待白西的困境,他也装作不知道。
每天白父都会把煮饭、养鸡、喂猪这些杂活交给她,他充耳不闻。
他只觉得,和爸爸说的一样,女的一生下来不就是要嫁人的,从小弄这些,以后才能更顺遂。至于读书,有个屁用!
再后来,他和白西的话越来越少。
白西常常嘴里会冒出一些他不以为然的话,什么女性不是生来就固定好的,而是社会和历史塑造的。
听听,这是什么狗屁话。
什么塑造什么的。
女人难道不是天生的吗?难不成一生下来,还能被什么狗屁塑造成男的不成?彼时的他这么和白西争论。
白西争辩不过他,只是气愤的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话毕,就又投进了中考的复习中。
哟哟!大学生,我等着你证明给我看哈!不过他一把遮住白西的书,说,爸让你先把猪喂了。
白西气急:你不能帮帮我吗?你是我哥!
当时的白东中二气还没散尽,用摩斯在头发上喷了两下,还用手抓了抓,说道:我这不得出去给你找个嫂子吗?
他走了一会儿之后,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回头看了一眼白西,却看到她正用手提着一桶泔水,提到猪圈里,她踉踉跄跄的,似乎有些提不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出汗的额头上黏着几根头发丝。
那一刻,他突然间想到,这是他的妹妹啊。
比他小三岁的妹妹,可是,可是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记忆中的妹妹一直很瘦弱,现在也还是很瘦。
白东愤怒地踢了旁边的一棵树,又将口袋里的烟全部甩了出去,回头朝着白西走过去。
那个时候白西是什么表情,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白东启动了车。
他只记得,好像是白西问,你怎么回来了?
他说了一句,不想去玩了。
再往后,只记得白西好像笑了。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地面上的车轮印记慢慢的冲刷了干净。
小雨打在了玻璃窗上,可是白东也没开雨刷器。
他看着越来越密密麻麻的小雨滴,突然间想到,好像那一天也是下这么大的雨。
白西下午出去放牛,夏天的雨来得暴也来得及。
等到回来的时候,她身后浇了个湿淋淋的。
那天,他赶着出去给自己的兄弟道别。
白西中考结束了,他也下定了决心,是一辈子的兄妹,小时候他说的话,不应该食言的。白西即使考不上高中,要再来一年,他也要帮她的。
谁让,他是她哥哥呢?
唉,真烦恼。
可就是那一天,在道别酒席上他喝醉了,而白西则半夜发起了高烧。
他在别人家睡了一晚。
而白父则想着,发烧烧烧就没事了,一觉睡醒就好了。
他第二天清早回去的时候,跑进了白西的房间,发现浑身烧得通红的白西。
问起白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