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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然比嘶吼显得更危险,对游叙而言,谈梦西每一句话化成匕首,往他的心脏扎。

他又冷笑,比每一次都明显,都恶劣,“别把自己幻想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谁主动勾引我,谁欠 操的嘴脸几乎贴到我脸上,一遍又一遍,明知道我想要什么,是什么人,反复给我台阶下?”

谈梦西的舌尖抵住脸颊,扶在手套箱上的手指伸了伸,差点给游叙一个耳光。

出于安全考虑,他没给,拧灭烟蒂,狠狠剜了游叙一眼,“说得好,看来以后你不需要台阶,我也不用再替你的行为打掩护。”

“你给我打什么掩护了?”

“我犹豫,你推我一把,说养我没关系。我后悔,你拉住我,要我别离开你。那时候的我在痛苦什么,你明明知道,你就是一个字不提。你在害怕什么?怕我脱离你的管控吗?我只需要向你提供情绪价值,别的一概不重要。我是你养的宠物,每天两腿一张,只知道挨 操的玩意儿!”

游叙的冷笑僵在嘴角。

是的,他清楚知道。

那个年少无助的谈梦西,哭着说自己没用,去网吧上班强颜欢笑,做梦也想回去实习。

一直在等他说——“你是个傻逼,怎么会为了爱情休学,快他妈滚回去。”

如果他不接受分开,他还可以说——“你为了我放弃所有,我很感动。”

因为年轻的羞耻心,他不能撤回自己发出过的“死亡威胁”;因为自私,要把谈梦西捆在身边,还要顺手抹掉谈梦西人生里别的可能;因为害怕,拒绝听见谈梦西说出与他的意愿相悖的回答。

太复杂了,他本能地把一切营造得轰轰烈烈,为谈梦西造一个家。

他不想吓到谈梦西,年轻的自己的确爱得暴烈,铁一样的心肠,宁愿眼睁睁看着谈梦西陷入痛苦,什么也不说。

不管别人会怎么处理,有人一定会抱着侥幸心理,把黑的涂白,把白的涂发光。

睁眼说瞎话不是游叙的行事风格,他也点了一根烟,供述事实:“我说过,我讨厌成全这种说法,爱情里没有成全。你认为我行为恶劣,我不这么认为。”

谈梦西说:“你果然知道。”

游叙说:“我还知道,你恨过我,恨我差点毁了你的人生。”

谈梦西摇头,“我更恨自己是个傻瓜,你简简单单一句可笑的谎话,我他妈赴汤蹈火!”

那时,他有很多的恨,恨游叙很少,恨自己爱游叙更多。

从看见游叙的第一眼,已经走进可怕的,天崩地裂的,野兽和野兽之间的爱恋。

游叙是一把钥匙,把他害怕的地狱完全打开,伸进他的躯体,把他搅得稀巴烂,他失去原本的形状,不再是他。

“你是傻瓜,我不是吗?!”游叙踩住刹车,用力挂上空档,情绪已经失控到不能再开车。

他解开束缚在肩头的安全带,让内心的火山喷发,一个字不留:“你精神出轨,我问你爱不爱我,你这次说分手,我还要腆着脸跟来。我愿意用一辈子来偿还我的阴谋,回应你的赴汤蹈火,因为我爱你,没有任何办法停止爱你!

“想想真是好笑,我尽全力避免你跟我再吃一次苦,最大限度满足你所有需求,让你感到幸福。我不是天生无聊的工作狂,我也可以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没人不喜欢休假和旅游。你害怕每天醒来,又是同样重复的一天,我不害怕吗?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总得放弃点什么,所以我从来没想过,不和你在一起生活会不会更好。

“你怎么敢想离开我,你以为你选另一条路,就不会过上重复的生活?我告诉你,你这辈子不会再碰上一个我这样的人,不会有人像我这样爱你,比我更爱你,不会有。你现在觉得我不好玩,专横,自私,阴险,我就是这样了。真可惜没人研发后悔药,我他妈倾家荡产买给你吃!”

谈梦西对着挡风玻璃睁大了眼,近十秒钟没眨,眼眶干涩又酸痛,有种哭不出来的哭,在抽走他全身的力气。

没有等到他的声音,游叙发动汽车。

发动机的白噪音嗡鸣,车身几次轻微颠簸,谈梦西抓住车门把手,随车身左右摇晃,思绪也混乱飘散。

他想到他们讨论过网上的帖子,经常有人在经历几年几年之痒,他们曾经嗤之以鼻,痒是什么滋味,没痒过。

他们过着正式的夫夫生活,三观审美口味一致,各方面超级合拍。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是别人永远补不上的。他们好像为对方而生,根本找不到替代,是挑不出问题的一对完美爱人。

大部分时候,游叙是他的一生挚爱,换任何一个男性,他都会失去欲 望,各个方面,心灵肉体当场出家。

有时候,他觉得游叙像个陌生人,比如现在。

他又想,怪不得大家都说,心情不好的朋友们,去运动吧。

他们推车,露营,收拾露营留下的垃圾,反复搬动车内沉甸甸的行李,运动这么几天,火一样旺盛的生命力回来了,连架都吵得比以前有力。

他们像一对仇人,因为熟悉,刺向对方的刀也分外锋利。

他们甚至不需要对视,像正常开车、乘车的两个普通人在交谈,你一言我一语,偶尔抬手在空中用力地比划,把对方碾得粉碎,留下灵魂,在深处发出绝望的尖叫。

他们痒在第十二年。

抓破一层表皮,发现过去和现在全是问题,开始痛了。

脆弱的神经绷到极限,谈梦西的太阳穴闷痛到不能忍受,胃也痉挛、翻涌,好像晕车,可他从不晕车。

“游叙,我不舒服,开慢点。”谈梦西改口,“不,时间还早,停车吧。”

游叙的腮帮子紧咬,降了速度。

“停车。”

“为什么?”

“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还在生上次的气?放心,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不是要去找什么湖?”游叙只看前面的路,随便播放一首歌,Chris Stapleton的《Cold》,“你要听歌,听吧。”

缓和的钢琴加架子鼓前奏响起,谈梦西并没有好受什么,“停车。”

游叙还是没有看他,“不。”

一辆旅行车的车内空间,走投无路不能分开的两个人,无休止地争吵和羞辱,他们不是面临感情危机,是感情核泄漏。伴随这首悲伤曲调的沙哑独唱,车不是在往湖边开,在往“万米悬崖”开!

谈梦西望向前方,抓在把手上的右手摁下门锁。

“滴——”

车内瞬间响起刺耳的警报。

游叙猛地扭过头。

谈梦西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第35章 忏悔湖

游叙跳下一条干涸的水渠,把谈梦西救了出来。

路边废弃的水渠,堵满干透的泥巴,泥巴上堆积一层厚实的腐烂的植物,腐土层上还长了一层高高的绿色灌木。

亏得水渠里东西多,不然摔下去,直接砸进水渠底部的水泥地。

谈梦西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嘴唇惨白。脸色看不出来,太脏,一身枯草落叶,右腿的裤子膝盖破了洞。

游叙的脸白成一张纸,双手在半空无措地伸着,不敢碰他,“骨折了没?”

谈梦西丢了魂似的,缓缓摇头。

这一跤把他的大脑强行重启,屏蔽了跳车前的所有情绪,留下一大片崭新的空白。

“别、别的地方?”游叙又问。

花了五分钟,谈梦西找回自己的名字,神智,还有肢体的掌控权。

他情不自禁又惊恐地骂了声“操”,频频吸气,低头检查起自己伤势。

没有骨折,头和脸好好的,身体散架了一样痛。双手表皮破损,膝盖和脚跟软组织挫伤。

从谈梦西跳车,游叙停车,下车,跳下水渠把人捞上来,无意识地做完这一系列行为,时间太短暂,没空顾及自己。

谈梦西没事,没有血淋淋的恐怖场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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