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净苦笑,他和小白羊是神魂绑定,同生共死,两体一命,倒也没什么不能对小白羊说的,于是便坐在路边,与小白羊将自己r_ou_身死亡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小白羊听完之后,整只羊都不好了,自己愣了大半天,才愤怒的一拍爪下寒净的肩膀,气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妈的!”
寒净苦笑一下,提醒小白羊:“靳儿现在到底在哪?”
小白羊这才想起继续人间正常的故事:“我们俩都很确定你没死,可就是找不到你,你的神魂我根本难以捉摸,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你去了另外的时空,总之,寒靳虽然寻死觅活,但也没真的去自杀,只是我知道,他心里,却对妖族有了芥蒂。那只雾妖,是秘境主人千百年前留下的护宝妖,道行应当与阁主差不多了,居然被那个王八蛋用计夺了内丹,弄死了!”
小白羊毕竟是妖族,得知寒净没死之后,便不想再与雾妖纠缠,对寒靳居然弄死了一只妖圣级别的大妖一事也颇为不满。只是雾妖的确犯错在先,小白羊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将这不满压在心底,与寒靳一起四处寻找寒净的下落。
后来忘了具体是从何时开始,人间妖族与修士的争斗多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多,修真界与妖族的关系也日渐紧张,终于到了全面开展,互相驱逐的地步。
小白羊四处奔走,希望双方坐下来制定友好协商的解决方案,可寒靳却仿佛变了一个人,极力主张将妖族彻底赶回南麓森林,以免有些灵智虽开却不通人情只知兽性的妖祸患人间。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渐渐就变成了修真界与妖族对立,成了敌人。妖族大劫,与修士争夺人间的居住权,寒净不在,小白羊自然回到了妖族,与妖族众人站在了一起。
后来,就变成了小白羊代表妖族,在战场上遇见了代表修士的寒靳。以前一人一羊虽然每日切磋,可并不会像如今这般真的动了杀心。
“他真的是疯了!”小白羊气呼呼的踩寒净的肩膀,“反正我是和他说不通了,你见到他一定要好好教育他!”
寒净尚未来得及明白小白羊话中的意思,神魂一片激荡,寒净心跳如鼓,回头望去。
寒靳站在人间明媚的阳光里,一袭玄衣,眉眼如一副清隽温雅的山水图,浓淡得宜,温柔似水。
第89章 寒靳
分隔数月,思念却像是阔别数年,但对寒靳来说,是真的已经过了十年,且是背负着愧疚与痛苦的十年。
寒净肩膀蹲着羊,手里抱着鸟,呆愣愣的看着寒靳。
离开寒靳之后,经历过的所有事都让他觉得死比活更有意义,可见到寒靳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想活,即便活着会痛苦煎熬。寒净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这世上但凡自杀的,看上去是不怕死,可他们活着比死更累,因为世界都是痛苦。而这世上但凡想活的,看上去是怕死的,都是因为无论如何,活着还是有那么一些乐趣和眷恋的,即便那眷恋看上去十分可怜。
羊切了一声自己跳开了,寒净眼中只有寒靳,连自己松开了鸟都没发现,寒靳已经大踏步走过来,将寒净紧紧抱在了怀里。
寒靳素来温和,尤其是对寒净,力气大了怕碰坏,语气重了怕伤心,整天捧着哄着像是个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这次却恨不得把这个珍宝揉进肚子里,融进骨血里,再也不能分离。
寒靳对寒净一直是笑的,可这次他却红着眼,咬着牙,恶狠狠的用指尖勾着寒净的下巴,不由人准备就吻了下去,把本就魂不知飞去了哪的寒净彻底打了个魂飞魄散。
然而汹汹的气势不过片刻,就在唇舌间消散了,化作温柔的眷恋。恋人的温度从恋人的唇舌和指尖传来,把木愣愣的心重新熨贴成鲜活的生命。
所有的自以为的坚强和倔强都被这温度烫成了委屈,这委屈倒不是因为觉得自己受了谁的欺负,毕竟即便心灰意冷,事实是,根本没有人欺负过寒净,只是揭露了一些寒净不知道的事,这委屈纯粹是因为矫情,因为“在我这么难过的时候你居然不在我身边”的为人不齿的软弱和造作,寒净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委屈的,可就是抱着寒靳的脖子不肯撒手,自己偷偷生了闷气。
瞬间的暴戾迅速变成温柔的克制的寒靳,在想要退开一些看看寒净的脸的时候,察觉到脖子上双臂的力道,胸口里的心脏牵动着全身,疼的就像小时候刚刚修炼时,被雷电打过全身一样,可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娇生惯养的小男孩,成了家的人,只能站得像一座山,抱着他的恋人,说一声“我在呢”。
一句话,三个字,轻的只能在恋人耳畔流连,却像一把大锤,把寒净的心砸的又麻又疼。寒净个头没有寒靳那样高大,刚好能把自己的脸埋在寒靳的胸前,就像是人生中升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围墙,能把一切不顺心不如意的事都全部挡在墙外。在这堵墙里,寒净不需要c,ao心任何事,也不需要自己做出任何的决定,承担自己不能承担的后果。
小丑鸟唧唧歪歪地拍打寒靳的小腿,被还没有鸟腿高的小羊一巴掌拍一边去了。小丑鸟奋起展翅,小白羊一挥爪把鸟嘴堵上,抓着鸟腿走了,小丑鸟在草地上拖出一道明显的路径,小白羊回头瞥了一眼,心满意足:“傻鸟,人话都不会说,也敢跟老子争宠!”
寒净并没有意识到鸟被羊拖走了,自见到寒靳的那一刻,他眼中就只看得到这一个人。比他第一次与寒靳分开,独自闭关三百年后再相遇时的思念更甚,心中的情意也远非当日可比。虽说当日看来是迷迷糊糊地就和寒靳成了亲,可成了亲,自然是不一样的。成了亲,每次想起寒靳的时候,那前面的头衔不是徒弟,而是道侣,是魂系与共,心海相通的道侣,念着他的名字,也有不同于旁人的味道。
寒净不动,寒靳也不动,他抱着寒净,生怕又是一个光天化日下的美梦,即使是在阳光下的美梦,也终究是一场幻境。自从失去寒净,他去过很多地方,经历过无数的幻影,妖族的幻境天赋,魔族的幻境秘术,人类的幻境阵法,ji,ng怪的幻境之身,他每次都能见到寒净,有的一看就能看穿是假的,大多数却总是能困住他的,即便是幻境中的几分相似,即便是心中存有一半的疑惑,他却每每总在“万一这个是真的,寒净只是如我那时被雾妖控制一般被人控制了”的想法中难以自拔。他们魂魄相系,可世界这么大,寒靳就是怕自己学识浅薄,真有那自己不知道的断绝魂魄联系的法宝。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就越来越后悔当日被雾妖乘虚而入,也就越来越挣不脱那些似真似假的虚妄。
杂念丛生,难以断绝,修行不安,心境倒退,居然变得畏首畏尾。三百多年前,他认错了寒净,那是他一生最大的过错,也是他一生最大的心魔,从此即便只有三分相似,他也先怀疑自己的判断,只怕一旦再错,再难挽回。
这世上所有的修行之人,难修的不是灵力,难修的不过是心魔。比人更强大的人,只有人心自身,战胜不了自己的人,永远战胜不了天。
寒靳自知心魔至此,飞升无望。可此时此刻,与寒净在一起,飞升又有什么可吸引他的呢?
人人追逐的,并非我心头之好,我心所爱的,即便被人弃如敝履,也要破腹剜心,把他摆在胸腔里,吹不得风淋不得雨,安安稳稳,只见春暖花好。
傻站了许久,久到被打晕的小丑鸟又醒了过来,趁小白羊在舒舒服服的吸收刚出来的月光,扑棱着大翅膀飞奔过来叽叽喳喳的在寒净脚边乱窜乱打,才把这一对完全未曾察觉时间流逝的人唤醒。
寒净归来,寒靳心情好得过分,对这丑鸟打断了两人的亲昵也不太恼,只轻轻斥了一声“聒噪”。
寒净猛然回神,却见天色居然黑了,想起小丑鸟的进食,便蹲下身,将手覆在小丑鸟额头,将灵力分了一些出去。小丑鸟收拢了翅膀,惬意的闭上小眼睛,伸长脖子,十分舒爽的模样,翠绿色的羽毛如同强光下的琉璃般耀眼。
寒净寒靳离得近时,灵脉相通,自然察觉了寒净的作为,他现在对事关寒净的任何事都见不得一丝不好,立刻脸色一沉,去抓寒净的手:“你这是做什么!”
寒净的手却像是粘在了小丑鸟脑门上,抓不下来,寒靳立时反应过来:“这是只邪祟!”
寒净仰着头看寒靳:“没关系的,小丑……小愁知道轻重的。”
刚好小白羊踱步过来,看到小丑鸟乱跑,也有些愠怒,寒净便向寒靳重新叙述了一遍分开后的经历。
“许是刚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是你,又或许是第一口灵力来自于你,将你认作了母亲吧。”小白羊倒还算理智,看小丑鸟不过片刻就不再吸食寒净的灵力,用小脑袋蹭了蹭寒净的手示意吃饱了之后,慢悠悠分析道,“不过你真的看到福旺那小崽子了?他在哪?我去把他抓回来。”
寒净摇摇头:“福旺似乎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他不肯跟我走的态度很坚决。”
小白羊气呼呼的发光:“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当我游临水白养他那几年了?由不得他!我一定要把他抓回来!”
寒净看向寒靳,却迎上寒靳古怪的眼神,寒净愣了一下,想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不由得有些心中不安,不敢去看寒靳的眼睛。
寒靳却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寒净的下巴,温柔的迫使寒净无法逃避,柔声问:“沙师叔的事,你知道了之后,心中是何感觉?”
寒净满脸通红,是自责,也是害怕,自责于因自己的疏忽害了至亲,害怕于寒靳心中会对自己失望,他额头甚至冒出细密的汗珠,眼角不由得就红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现在说对不起,实在晚了些,说不是自己的错,实在是不知耻了些,说后悔又太轻飘了些,竟是完全不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寒靳低下头,亲在寒净通红的眼角。寒净闭上眼睛,嘴唇触碰敏感的眼角的触感便更加清晰,像是一只蝴蝶落在了睫毛上,不舍得惊扰。
“寒净,这是我们两个的错,我们两个一起赎。”
第90章 审美是什么
寒净下山这许多年,见过听过的话本也不少,大部分都是才子佳人受人迫害,之后一起奋起一起打坏人,少部分是一人做错了事另一人拼死挽回力挽狂澜,倒还是第一次听说道侣两人一起犯错一起赎罪的,且这事自己就是主角,实在是啼笑皆非。
但是心里舒服,一起相互扶持,总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能相隔云端的好。
他懂他,不前他半步,也不落他半步,正正在他身边,一伸手就碰的到。
小丑鸟吃饱了灵力无所事事的梳理羽毛,小白羊闹着要去找福旺。
寒净把小丑鸟推给小白羊:“让他带你去,既然人妖之战据说是我师尊挑起的,我总得尽力斡旋才行。”
小白羊顿时嫌弃得不行,小短腿连摆几下离小丑鸟八丈远,被寒净推了一把的小丑鸟傻呆呆的看了看寒净,又看了看小白羊,细长的腿一迈,自己又走回了寒净身边。
“我不要带这么个丑东西上路!我是有审美的!”小白羊义正严辞的撇开和小丑鸟的关系,“跟这么个玩意呆久了,我怕我的毛毛都不会发光了!”
寒净:“……我这一路带着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小白羊愤愤地哼了一声:“带着这么个丑东西,我可丢不起这人!”
寒净愣了一下:“可你不是人,你是妖啊。”
小白羊:“……”
被噎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小白羊竟无言以对。
小白羊不肯降低身份带这么个丑东西,寒净却是不介意的,只要寒净高兴,寒靳是没什么废话的,立刻就要带寒净回修真界去。
小白羊后蹄着地,小身板人立在寒净脚前,振振有词道:“你身为我的主人,难道不是我在哪你就在哪嘛?跟我回妖族!”
寒靳冷笑一声:“只听说主人在哪宠物在哪的,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神宠,要主人跟着你的步子走。”
小白羊怒道:“寒净跟我回妖族,我保证他日子过的舒服妥帖,无人敢动!可留在你们修真界的妖族是什么下场,你敢告诉寒净吗?!”
寒净诧异的看向寒靳,寒靳目光微动,看着小白羊道:“那是别人,谁都不能逼寒净做他不愿做的事。”
“什么事?”寒净抱着小丑鸟问。
小白羊愤愤道:“他们人类着实可恶,我族与人类绑定契约的妖兽,全都被这些人类驱使与我妖族为敌。有不忍与亲族自相残杀的契约妖族,统统都被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类斩首示众!”
寒净目光一瞬间有些茫然:“可是,契约妖兽与契约人神魂相连……”
小白羊道:“妖兽一死,契约人必疯,他们却把帐统统算在我妖族头上,说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和妖兽才会死!”
寒净微微抬头看向寒靳。寒靳是没有契约妖兽,也没有任何收养的他种生灵的,可寒净与小白羊签订了契约,手里还抱着一只邪祟,实在不敢轻易同寒靳去往人类的阵营。
寒靳低头望着寒净的眼睛,寒净的眼睛像水,却再也不是浅滩,在那汪眼睛里,已经有了独属于眼睛主人的淤积沉淀,寒净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人了,再也不是以前懵懵懂懂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了。
寒靳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自己的倒影,寒靳缓缓抬起手指,落在寒净脸上,肌肤细腻柔软,手指经过之处弹润可口,寒靳觉得,实在没什么好犹豫的。
为了这个人,他已经辜负过一次修真界了啊,那么放弃第二次,又有什么难的呢?
“那我们你就不回去,我跟你走,你说去哪就去哪。”寒靳缓缓露出微笑,他天生白皙俊俏,后天灵力充沛,平常小辈见了都是一副温润却疏离的高人模样,何曾这般笑得像一个讨好长辈的孩子,竟有几分年少的顽皮,“反正我跟定你了,你休想甩开我。”
寒净抱紧手里的小丑鸟,生而为人,以人的身份活了数百年了,自然心中是想回到人群中间,回到师门之内的,可是他已经对不起很多人,此时能不辜负一个是一个。
这千万里路,日月偏转,星河沉落,小丑鸟由巴掌大一点,长成如今展翅亦如雄鹰的样子,中间地形变换,天气莫测,从未闹过脾气,每次都是它来讨好他逗他笑,见人接近他就厉声示警奋力驱逐,他是它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他要为它的生命负责。
可是人族尚且自相残杀铲除异己,妖族本性凶残,又能否容纳两个人族?
“我也不知道,”寒净对现在的情况并不了解,可身为寒玉的徒弟,又似乎有义务去了解一下,他抱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丑鸟,认真想了想,“既然师祖说此事是师尊挑起,总得有个缘由,人妖之乱,缘由何起?”
寒靳道:“起初只是因一只小妖,有修士与小妖族中起了争执。”
那时寒净不知在何处,寒靳与小白羊四处奔走,希望依靠主宠契约与道侣契约的链接找到寒净,忽有一日,小白羊接到消息,称族中出了一件大事,许多刚开灵智不久的小妖被人打杀了,尸体扔在了荒郊野外,画阁身为妖族统帅,有护卫妖族之责,此事必须追究。于是小白羊丢下寒靳回了画阁,过不多久,寒靳接到师门传讯,妖族频繁生事,速回议事,待寒靳回到霞蔚宗,已经到了选择是战是和的时候。
小白羊本就脾气暴躁,能动手绝不逼逼,妖族他是嚷嚷的最凶的,非要修真界给个说法不可。而寒靳本来性情温和,且修为深厚,若能劝和也许也能有些作用,可自从寒净消失之后,寒靳的脾气几乎变得和小白羊一样暴躁,对整天喊打喊杀的妖族更是厌恶至极,当时许多妖族借报仇之名捕食修真者,妖族却对此极为纵容,就连许多霞蔚宗下山历练的弟子宗内的丹牌都碎成了粉末,寒靳心生厌恶,一力主战。
像这种混乱状况,以往阿摩罗教都是充当和事佬的那一个,可阿摩罗教数年前已经封山,有人前往阿摩罗教迦蓝湖希望阿摩罗教教主出面劝和,却发现阿摩罗教迦蓝湖已经变成了一汪死水,阿摩罗教教众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圆寂了。
数千顷的湖面上,坐满了阿摩罗教神色安详的数万教众,个个手持莲花印,虔诚而温和,虽已死去多时,却仿佛只是睡去。
天下震动,谣言四起,人心浮躁,须得一战。
作者有话要说:
把存稿发出去了!两次了!卧槽,这个更新之后的app真不友好!
第91章 生而有光
从一只小妖到数只小妖,从一家争端变成天下纷乱,开了灵智,有了感情,结了亲友,便有了恩怨情仇。
修真界虽大,修士岁月漫长,好友遍天下,一人有难,八方支援。
妖族虽凶蛮,然而修行不易,族中最团结,一妖出事,全族震怒。
冤冤相报,便如雪山顶不慎滚落的一颗石子,未到终点,便已难以化解。
寒净觉得,既然有人想站,自然也有人想和,只是缺了个有力的牵头之人,他神宠是小白羊,道侣是寒靳,修为不低,做个牵头之人抛砖引玉似乎也不算僭越:“既然小白羊和你各自在妖族与人族间颇有威望,不如我就站个中立的态度,我来做那个和事佬。”
寒靳只是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寒净居然会想到毛遂自荐,然而下一刻,寒靳便斩钉截铁道:“不行。”
寒净出师未捷,受了打击,想起自己先前的名声,又是害死现任霞蔚宗宗主恩师的“凶手”,鼓起的那点勇气也就没了。
寒靳看他一张脸瞬间苍白了几分,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妥,小心握着寒净的手柔声道:“这个牵头之人很不好做,你威望差些,难以服众,说不定反倒被人视为眼中钉,危险的很。”
寒靳说的有道理,寒净自然认,只是人妖两族战祸将起,他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忙,甚至连选择一个立场都做不到。
“哎哟,现在什么时辰了?”小白羊见不得这两个人类心里那么多瞻前顾后,不耐烦的瞪瞪鸟,望望天,一拍地面,猛然想起什么。
双方互诉过往,已经是月落日升复又西沉,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天一夜,小白羊看着天色,脸色微微变了:“糟了糟了,我跟蠢狼约着去打架呢,现在不会已经打起来了吧。”
寒净对小白羊的个性十分头痛:“你成天就是到处约架,这样不好。”
小白羊冲寒净翻了个白眼:“还不是浓云派的那些画师手贱,一个个把我们妖族画成了什么鬼样子,侮辱我妖族声誉,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就不知道我妖族的审美!”
寒净反应过来:“你们是要和修士打架?”
小白羊摩拳擦掌:“可不是,我得赶紧去了,不然那只蠢狼该以为我怕了。”
小白羊小小的身躯却有惊人的弹跳力,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弧光,寒净想也不想,赶紧追上,寒靳自然毫无疑义紧随其后,小丑鸟懵了一会,发音过来,嘎嘎大叫着张开翅膀奋力追赶,可它到底出生时间短,修为尚浅,比不得大乘修士,就是刚刚一愣神的功夫,两人一羊就失去了踪影。小丑鸟茫然地扇动着翅膀四处寻找,天边远远递来一股水系灵力,把它卷了过去。
小丑鸟被那水系灵力卷进寒净怀里,连忙张开翅膀抱着寒净的手臂,四处张望间,只见不远处的山谷间,一群体型庞大的动物正与一群手持毛笔的人乱战一团。小丑鸟是第一次见到妖族,也是第一次见到人妖争斗,只觉得灵力四溢,十分可口。可它又怕寒净再次消失,只得窝在寒净怀里,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灵力被浪费了。
人妖打得不可开交,一只垂耳小兔雪白的毛发被铁笔画上了血痕,小白羊一团小白光从天而降,混战中跃出一头黑狼,稳稳接住了小白毛团,小山般庞大的身躯落在地上振起滚滚黄土。小白羊骑在狼背上化作人形,春愁琴琴声幽暗,呜咽喑哑,划破渐沉的天色,似片片月光落入人群,即便那与垂耳小兔对战的修士反应迅捷,身上依然落上了五六道血痕。
小白羊既已入场,对面自然也有大能应战,模样不过二十来岁的青衫修士手持白玉笔,笔锋游走,举手便是一片浓墨山河,向小白羊和黑狼当头压下,小白羊冷笑一声,食指一点,商音离琴,搅乱了山河,拇指一抬,宫音如破军之刃,穿过破碎山河直扑青衫修士面门。
寒净未做思量,伸手撒开一片水雾,将宫音轻轻一兜。小白羊是寒净的神宠,自然伤不得寒净,满含杀气的宫音撞上水雾,就像一片被网打捞起的月光,安静的碎成了片片星辰。
小白羊回头瞪寒净:“你干嘛!不要影响我打架!”
他回头间,对面又是一副百花争艳图滴溜溜转了过来,片片花瓣似乎还能看到晨间的露水,黑狼却没让那美艳的花瓣近身,就灵活的跃开了。
因为黑狼机智,小白羊凶的十分放心:“说好的中立,你这样拦着我就是在帮他们,你帮他们就是想让我死,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寒净忙道:“当然不是!”
“那你就别拦我!”小白羊凶巴巴地瞪着寒净,要寒净的保证。
山谷中人有百人,妖有百只,个个杀红了眼,以一己之力难以全部阻拦,何况对面与小白羊对峙的也是大乘修士,寒净不可能轻易阻止的了小白羊和青衫修士的争斗,寒净一时语塞,根本想不到任何能够保护双方的办法。
黑狼闪转腾挪,小白羊抱着琴,看着寒净:“寒净,你们人类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还记得望源城的那只小竹笋妖吗?”
寒净点头,那只小妖只是修成人形,人话尚且说不好,却因为和人类走得近,出了事就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他死了。”
寒净心中猛然一悸,不可置信的看着小白羊。
“他想家,阁主为了鼓励他修行,就告诉他,只要他自己有本事回家,就许他每年回乡祭拜,南麓到望源九万里路,开始是有大妖带,可大妖事务繁多,待路走的熟了,便让他一只小竹笋上路,他背着他那个小包裹,又矮又小,人话还说不好,离开了画阁,一个月后,归乡阁的元灯就灭了。”
寒净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感受。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实不止人族,就算是妖族,小妖死了,第一个怀疑的也是人族。”小白羊的琴弦留住了月光,银白夺目,“寒净,种族不同,立场永远不同,只是以往还有和平的表象,这场战争不是你师尊挑起的,你师尊或许添了把火,可柴,一开始就是两族慢慢积怨而添的。”
寒净无言。
人族的国与国之间尚且互相猜忌,设了防线囤了重兵,何况是人族和妖族,更是截然不同。人族忌惮妖族的利爪,妖族也顾忌人族的术法,即便是暂时的和平,总是不免想着万一对方怀着恶意,如何应对。
人心隔肚皮,总怕对方怀着恶意,自己心中也就慢慢的恶意滋生。
“我妖族每年有数千小妖被人类取心夺肝,只因为我妖族身上总有对人类修行有益的部分,我妖族神智刚开时也会混混沌沌捕人为食,寒净,你太傻了,你不知道之前所谓的和平下面埋着多深的怨气,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怨气一旦爆发出来,一切试图阻拦的行为都不过是螳臂当车,凭你一人是绝无可能的。你走吧,让寒靳带着你和福旺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因小白羊心不在焉,手持白玉笔的青衫修士也停了下来,在黑狼虎视眈眈的目光中,踏着虚空,听着小白羊的话,清秀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感慨:“我还以为妖族只知道打打杀杀,你看的倒也清楚。可惜,看得再清楚,你有你的万千小妖,我有我的徒子徒孙,不然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交心的朋友。”
小白羊回头望他一眼:“不要,你长得丑,我不喜欢。”
青衫修士:“……”仿佛有一句脏话要讲!
寒靳从后面轻轻握住寒净的手腕将他拉进怀里,像是怕吓着寒净:“我们去找福旺吧。”有些事,不舍得他见,不舍得他懂,不忍他的善良无所归依,不忍他的纯真层层剥离,如果还能像以前那样,像他遇见自己之前那样,做一个因为路痴从不出门的人,窝在自己的小世界便以为世间和暖,他的世界便永远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寒净呆呆地被寒靳揽着肩,转过身,可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厮杀成一团的人与妖,望着泼墨山水中飞jian的血染红笔尖的牡丹花,望着长长的似乎看不到尽头的山谷中努力蹦跳的兔子和松鼠,望着修为尚浅灵力难继的十多岁的小童。在呼吸停止的地方,几缕微弱的,几乎r_ou_眼难见的白光,从人与妖的尸体里钻出,像是飘渺的烟,丝丝缕缕飞向了天边。
那是生灵的魂魄,伴彼一生,并没有多么坚韧,其实不过飘渺如烟。只是红尘大梦,不知这是梦醒,还是梦破?
那烟飘渺的很,不能为神识所捕捉,r_ou_眼稍有恍惚也便失了踪迹,然而寒净的目光被牢牢吸引,一刻不曾偏移,看着那些光飞到天边,被一片云经过,搅散了。
这世间生灵,生而有光。
光灭之处,是魂飞魄散,永无归乡。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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