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从业十五年 作者:玉山枕头

第20节

宣帝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别走,别扔下我一个。”

“好,我留在你身边。”

宣帝安心下来,又笼着羽衣沉沉睡去,金银台前投下两人的影子,一场绮梦千回百转,此厢正酣。

这是《椎冰客》的最后一幕,画面渐渐转暗,尚轶轩的电影都是适合一个人看的电影,结尾有种恰到好处的孤独感。

蜷川伸手去拿爆米花,发现里面已经一颗都不剩了。

领座的姑娘小声说:“谢谢啊,愿意把你的爆米花分给我。”

“没事,我本来也不爱吃甜食。”,蜷川把空桶抱在怀里,恰好电影播完,放映厅里的灯全都亮了。

他起身要往外走,领座那个姑娘正准备喝掉杯底的最后一口可乐,等到看清他的脸,立时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吸管里发出长长的“咻”一声。

“你”

“啊?哦,对。”,蜷川戴上口罩,点点头,“是我。”

领座姑娘又倒抽一口凉气:“你你怎么还还亲自出来看电影呀?”

“自己演的电影,成片出了就想过来看看。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蜷川带着她穿过慢慢涌出放映厅的人潮,找了个谁也不会注意的小角落站好。

他接过姑娘手上的空可乐杯,放进爆米花桶里:“我还以为不会被认出来的。。”

姑娘支支吾吾半天:“可是可是你不应该很忙吗?”

蜷川平静地说:“以后就不忙了。”

姑娘还是无法相信,刚才她居然和自己最喜欢的男团成员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一大桶爆米花。

她涨红了脸,半晌,憋出一句:“早知道你是你的话,我就不吃那些爆米花了”

想了想,感觉不对:“不不不,我可能还是会吃”

姑娘酝酿半天,最后大叹一声,可怜巴巴地问道:“莲莲,你真的要吗?其实你有很多粉丝的,我们都很喜欢你。”

而且不敢相信你居然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了。

像蜷川莲这样跳舞诱惑,说话软糯,每次打歌服都露得最多,连方嘉都攻不过的队内盖章总受,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和恋爱绯闻联系在一起。

“我们都觉得照片里的人是陆湛。”,姑娘说,“你是不是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如果是的话,那也太委屈了”

很多粉丝都接受不了恋爱这个说法,各种y谋论层出不穷,最多的还是队长亲儿子论,这部分粉丝认为星河在弃车保帅,利用陆湛和蜷川面容相似这一点,放弃人气较低的后者,从而将前者留在队中,维持团体人气。

“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没有人委屈我。”

蜷川低头翻找起衣服口袋来,“我该走了,想要个签名吗?还是合影?拥抱?”

姑娘摇摇头,伸出手,在他后背上拍了两下,轻声细语地道:“有很多人都很心疼你,之后,一个人也要加油呀。”

蜷川忽然鼻子一酸,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流泪的样子,转过身落荒而逃。

电影院离宿舍不远,蜷川想着要不要去和陆湛他们告个别再走,如果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这就是他和朋友们的最后一面了。

蜷川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究竟要从两个中选择哪个,是承受漫长岁月的温吞折磨,还是用一瞬间的巨大痛苦换取重新再来的机会。

死简直太疼了。他一直不敢做决定。

刚才看电影时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拿出来一看,主屏幕上多了两条未接来电,分别来自不同的号码,都是日本区号开头。

蜷川先点了第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了:“啊,是小莲吧?”

声音主人是女性,听起来四五十岁上下,音色非常陌生,蜷川认识的日本人也就那么几个,记忆里似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

“蜷川邦夫是我哥哥,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与他分别了几十年,他应该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池子道。

蜷川算了算其中的辈分:“啊,原来是姑妈。”

姑妈哑着嗓子说:“死刑昨天就执行了,骨灰送到了一间寺庙,想起来真是惭愧,我当时呆住了,过了很久才有站起来的力气,本想尽快通知你的,但是一来二去就拖到了今天。”

蜷川坐在马路牙子上,屈起腿抱住膝盖:“没关系,我也不想见他,您不必介意。”

“这样吗?”,姑妈苦笑一声,“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了,邦夫给你留下了几句遗言,我想应该是关于遗产的处理问题,还是听一听比较好。”

蜷川笑着反问:“遗产?几百万日圆的赌债吗?那我宁愿不要。”

姑妈踌躇起来:“赌债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没事,我会听的。”,蜷川不愿为难她。

姑妈的语气欢欣起来:“是吗?那就太好了。”

“请放心,麻烦您了,再见。”

蜷川一口气说完这些套话,摁下屏幕下方的红点。

另一个号码应该就是邦夫拨来的,听听也没什么,蜷川懒散地选择回拨,懒散地把电话搁到耳边。

“嘟嘟”两声后,是长久y冷的沉默,久得让蜷川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按下回拨,刚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话筒突然开始震动。

蜷川邦夫:“窗外有几朵粉色的樱花开了。”

“我现在坐在沙发上,执行官从外面给我带了香烟和啤酒,啤酒太冷了,我打算过一会儿再喝,香烟倒是已经抽了三支,烟味太大,有个漂亮的女警察瞪了我一眼,我面前有个佛龛,菩萨是金色的,嘁,虚伪,要是拜佛能实现愿望,我早就从这里出去了。”

邦夫说完,吸了一大口烟,烟雾在他黑黄的齿间弥散。

“如果你当初愿意为我作证,我也不必被绞死了。”,邦夫挠挠头,又皱皱鼻子,“我的死算是你造成的吧?哈哈,果然是个狠心的孩子呢,那天你在法庭上说得对,你的体内也流着杀人犯的血,是啊。杀人犯的血,一点错都没有。”

邦夫将话筒挪开,遥遥对着面前一排死刑执行人说:“喂,待会儿麻烦你们了。”

他说完,又把话筒挪回来,紧紧贴着耳朵:“小莲,别让我失望啊。”

通话戛然而止,蜷川低头想了一会儿那句话的含义,突然像触电一样缩回手,手机“啪嗒”一声被摔得远远的,他连滚带爬地撞进路边草丛,扶着一棵树剧烈呕吐起来,吐完爆米花之后又开始干呕,呕得好像胃都被翻了过来。

好不容易等到呕吐的反应平息,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奄奄一息地靠在树边,嘴角残留着几丝透明的口涎。

一辆破普桑从蜷川面前开过,车里的陆湛“嗷”一声,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地从睡梦中醒来。

“卧槽!”,薛行往后看了一眼,“你怎么睡个觉都这么大动静?”

陆湛捂着胸口,心脏从未如此有存在感过,在胸腔中噗噗乱撞,他眼前发黑,摸着控制车窗的按钮,摇下窗吸了几口雨后的清冽夜风。

等到心脏的不适感平息,陆湛才开口说道:“我做了个梦,好可怕。”

薛行:“我真服了你了,在车上睡个觉都能做噩梦。”

陆湛揉揉干涩的眼睛:“我睡了多久?”

薛行看了一眼时间:“也就十五分钟吧。”

“噢”,陆湛扶着车门上的把手,目光迷离,“怎么感觉像睡了几十年。”

薛行有条不紊地拉手刹停车,语气轻松地道:“你盗梦空间看多了。”

“真的很可怕!你听我跟你说”

“这都到家了,上去再说。”

陆湛只顾着组织语言,薛行下车,顺手把他从里面拽出来摁在臂弯里,半扶半抱地弄上楼。

薛行的车上也没个毛毯什么的,陆湛一觉睡醒有点着凉,出了一身冷汗,两只手也像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一样,薛行很自然地将这双手揣进怀里,他侧头看着陆湛六神无主的样子,他好像很少露出这样迷茫脆弱的表情。

薛行心动了,他收紧手臂,凑到陆湛颊边,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陆湛还沉浸在噩梦里,乖乖的也不反抗,薛行正欲趁火打劫再进一步,前方突然响起一个浑厚笨重的声音。

熊涛看到刚才那一幕,大跌眼镜:“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呢?”

陆湛:“涛哥?”

薛行:“涛哥!”

两个人立刻分开,陆湛乍一失去支撑,身体摇摇晃晃,眼看要一头栽在地上,薛行不忍,又过去松松地抱住他的胳膊。

陆湛怯怯地问:“您怎么来了?”

“下下周拼盘演唱会忘啦?”,熊涛左手提着一把衣架,“打歌服做好了,我送样衣来给你们瞧瞧。”

眼前这两位,一个惊慌失措,一个老神在在,看着都不像带了脑子的,熊涛懒得废话,把衣架径直塞到薛行手上:“试试尺寸啊,不合适赶紧说,听见了吗?”

薛行点头如小ji啄米:“好好好,我待会儿进门就试。”

陆湛茫然地看着薛行点头,眼睛仿佛蒙上一层白翳。

熊涛打量他异样的神情,心中不安,扔下一句“莫名其妙”,抖着满身肥r_ou_走了。

熊涛一走,陆湛身上的力气又泄了。

薛行早有准备,稳稳地接住陆湛,胳膊圈在他的腰上:“你没事吧?”

陆湛咕咚吞了口唾沫:“没事,我待会儿和你细说。”

进门以后,薛行先把样衣放在饭桌上,烧了壶开水,倒出半杯塞给陆湛:“喏,先暖暖手。”

演出服外面罩了一层黑布防尘,陆湛低头喝了一小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黑布。

薛行叹气,扳过陆湛的肩头面对自己:“真的魔怔了?”

“没有。”,陆湛捧着杯子说,“我清醒得很。”

沐浴着薛行充满疑虑的眼神,陆湛笑了笑:“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梦里下着雨,还有个年纪很大的老医生,他手舞足蹈地向我比划,跟我解释,可是我什么也听不见,我就这么站在雨里,然后雨水就变成了温温的血水,一闻到血腥味,我就会醒过来,这样循环往复了好多次,我都没听清那个老医生究竟在说什么。”

薛行:“刚才你听清了?”

“对,我看到老三的尸体,满地都是他的血。”,陆湛用手撑着头,“医生说他是自杀的,从一栋很高的楼上跳下去,当时就不行了。”

薛行试图宽慰他:“只是梦而已。”

陆湛坚定地摇头:“我觉得这不像梦。”

他不打招呼地起身,钻进卧室里,翻箱倒柜,找出那个在李郁家找到的相框,将照片的一面朝里对向自己,坐到薛行面前:“我再给你看样东西,不过你先答应我,看完后不准大呼小叫。”

“我又不是老五,年纪不大咋咋呼呼”,薛行轻松地笑笑,接过相框,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不就一张照片吗,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我/c,ao?!”

薛行放下相框,回味刚才看到的东西,无所适从地动了动身体:“我!c,ao!”

陆湛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这是怎么回事?哪儿找到的?和老三有没有关系?”,薛行连珠炮似地问。

陆湛:“蜷川从狮台回来那会儿,把一个旅行包寄放在李郁家里,我之前去过他家录节目,因为机缘巧合,无意中打开这个包,然后发现了这个。”

“五周年我们还没到五周年呢。”,薛行把相框倒扣在桌上,“怎么可能会拍这种照片?”

陆湛:“而且你看老五的脸。”

薛行小心地把相框提起来一点,仿佛里面关着一个恶魔,稍有不慎就会让它逃出来。

“是不是看起来比现在大?”

“嗯。”

陆湛把脸埋进手臂,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你再去把防尘罩打开。”

薛行现在满脑子都是卞云成熟的脸和他的笑容,随手抓住拉链,往下一拉——

黑布下赫然是四件蓝白色演出服,陆湛看也没看,径直将相框翻转过来,一把压在衣服上。

“是不是一模一样?”

“是。”

薛行受到今天的第二波重击,跌回座位,终于无话可说。

“我觉得老三经历过我们的未来。”,陆湛淡淡道。

“不对,我不信这是真的。”,薛行把满桌杂物推开。

陆湛吼了一声:“那你就假设这是真的!”

薛行也没做错什么,被他的一嗓子吼懵:“你”

陆湛抓住他的肩膀:“我遇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到现在为止回想起来还像一场梦,但它们的的确确发生了,也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猛然抬起头,目光如炬:“想想看,要是这个世界就像一局单机游戏,血条空了还能复活,你有无数个重新开始修正错误的机会,死亡是不是就不这么可怕了?”

薛行一时语塞。

陆湛咄咄逼人地追问:“如果你和一个人生活了十年,你爱惨了他,没了他就活不下去,但是压根人家看不上你,你知道自己有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薛行无法设身处地地把自己代入到这种情境里,陆湛也知道他答不上来,笑了笑,继续说:“答不上来了是不是?那我再问你个简单的问题,在蜷川心里,那个老王八蛋有多重要?”

薛行耸肩:“可能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重要吧。”

陆湛默认了这个说法,他看了看那四件演出服,心烦意乱地一把全部拂到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现在他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对了!李郁!”,陆湛一把抓住薛行,“你总能联系上李郁吧?他现在在哪里?”

李郁前两天还真的给他薛行发过微信,提起自己正在南京拍戏。

薛行把准确的时间地点一说,陆湛来了ji,ng神,回屋拉开衣柜,从里面扯出一串皱皱巴巴的干净衣服。

薛行不解:“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换衣服出门啊!”

陆湛手忙脚乱地把一件t恤往头上套:“你最好动作快点,不然就只能赶上你哥的追悼会了。”

第68章 重逢

薛行一路飙着车上了高架,路灯在身后飞快倒退,他还嫌不过瘾,又加了一脚油门,狠狠一拍方向盘:“真他娘刺激!”

可不刺激吗?当红男团成员无故缺席演唱会彩排,双双驾车外出——并且还在超速的边缘反复试探。

要是被人拍到,隔天估计又得上一趟热搜。

薛行踩油门的同时,陆湛把安全带收到最紧,皱皱鼻子,说:“老三开车是你教的吧?”

“什么意思?”

“他开车也特别快,不要命一样,什么车都敢超。”

薛行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开快车是为了发泄情绪,所以生活里那些脾气好的人反而容易超速驾驶。”

陆湛瞅着他那怂样:“你脾气也不好啊。”

“我脾气挺好的,就是急性子。”,薛行不好意思地挠挠下巴,笑得有点憨厚。

陆湛看看他,不由叹息道:“你像动画片里的没头脑,老三就是那个不高兴,两个人明明挺般配的,怎么就便宜了李郁呢?”

薛行简直怕了他乱点鸳鸯谱:“千万别这么说,我还想在我哥手下多活两年。”

“如果他十年前遇到的是你就好了,我现在也不用两头奔忙给你们处理这些破事。”,陆湛咬牙切齿地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别忘了,十年前我才多大?”,薛行一边留意路况一边跟陆湛聊天,“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

陆湛对他的佛系发言颇感意外:“你真的不喜欢老三了?”

“早就不喜欢了。”,薛行道。

陆湛也没再继续起哄:“好吧,当我多嘴。”

他又一次把天聊死,薛行沉默了很长时间,空气里只有引擎震动的嗡嗡声。

右手边是一片工业园区,夜半时分灯火通明,居高临下地望去,仿佛天与地倾倒过来,星空因此卑微地伏在了世人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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