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南清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没应声,他抬头,阳光意外的刺眼。
不远处,葛筠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朝他挥挥手,指了指蔚蓝的天,雀跃地大声喊着:“天气好好啊——要一起去买n_ai茶喝吗?”
与此同时,伴随着李琴那句有气无力,似是沉浸在y雨天中的话语:“你外婆病了,你能去看看吗,她很挂念你的。我们现在就在你学校门口,南清,你过来。妈妈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廖南清不知道这是一个骗局,他从没想过李琴作为一个母亲,在抛弃他之后,还会将他带入另一个地狱。
他握紧手机,在李琴不断诚恳地催促下,终于开口:“好,我过来。”
哪怕他明白,自己的外婆并不喜欢自己,也不挂念自己。他一直是那些人的眼中钉,r_ou_中刺。
1月18日下午四点,廖南清音信全无四小时。
苏北墨找人的电话打到了葛筠手机上。
葛筠纳闷:“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问许彦彦要的,我之前和他互相留过一次号码。”苏北墨话不多说,进入正题,“你知道南清考试结束之后去哪了吗?”
“南清?南清怎么啦?”葛筠回忆了一下,“今天中午的时候我还在食堂门口碰到他,喊他去喝n_ai茶,但他和我说有事。南清怎么啦?”最后,葛筠再次问道。她已经被父母接离了b市,此刻正躺在家中柔软的大床上美滋滋地看电视剧。
一听苏北墨的电话,葛筠暂停了电视剧:“会不会是他的手机没电了呀?或是手机坏了?”
“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会想办法和我说的。”
“哎,狗苏,不是我说你,你这管人也管的太紧了吧,一个下午而已。我和我男朋友有时候也会一个下午不联系的。”
苏北墨皱眉,说了句谢谢就挂了电话。
葛筠气不打一处来:“这哪那么大的火气?”说是那么说,可她自己却开始拨打廖南清的手机,接连打了几个都是对方已关机。
这是她第一次联系不到廖南清,以往除了晚上休息时间和上课的时间。只要打廖南清的电话,他都接的很快。
被苏北墨的一通电话弄的心烦意乱的,葛筠突然想起自己的男朋友明天还有一门课要考,现在依然在b市。于是葛筠求助了他。让他去廖南清的学院看看,问一问。
谁想不问还好,一问,是真出了事。
中午十二点左右,廖南清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推上了一辆小货车。周遭没人阻拦,因为廖南清称呼对方身边的女人为‘妈妈’。恰好碰上今天是学校放寒假的日子,许多学生都由家长来接送,廖南清即便不愿意上车,大家也只当是孩子在和家长闹矛盾,没有多心。
目击者是廖南清同专业的同学。
葛筠咽了口唾沫,她不是不知道廖南清家里的情况,高三整整一年里,任何家长会中廖南清的妈妈都没有出现过,怎么就在今天出现了呢。
她想起廖南清入狱的父亲和从小的遭遇,耳边适时响起男朋友刚才述说的场景,顿时联想到不大好的事情。她开始发慌,指尖微颤,连忙回了个电话给苏北墨,随后又通知了许彦彦。
殊不知此时此刻,廖南清正昏沉地睡在他曾经最厌恶的狭隘空间中。依旧是昏暗,没有灯光的场景。他干咳两声,从新换的被褥中醒过来。没有灰尘的味道,像是被打扫过的新环境。
啪。
灯被打开了,一个七八岁的身影模模糊糊地靠近,手里端着一碗吃的。廖南清张了张干涩的嘴巴,头痛的厉害。可嘴角一动,就牵扯到被打肿的两侧脸颊。他颓然地动了动麻木的四肢,撑起身来。
身前,稚嫩的声音响起:“吃饭吗?”
廖南清晃晃脑袋,扭头努力看清楚了这个才上一年级的孩子,他胸前还系着一条红领巾。他们的眼睛很像,只不过对方的眼底更纯粹些。即便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廖南清也很快就反应过来男孩的身份。
见廖南清没反应,男孩又问:“吃不吃饭?”
“小……小泽?”
被喊了名字的男孩有点羞怯,他伸手,捧着的那碗饭已经冷了。厚实的棉衣下,他纤细的手腕有浅浅的淤青。也正是这样,所以他对廖南清两颊的伤并不诧异,更不意外。他朝廖南清高兴地笑了笑:“哥哥,爸爸妈妈说带你回来治病了,我们又可以一起玩了。”
治病?
廖南清的思维有点跟不上,但他是记得的,小泽小时候很黏他。那碗饭在小泽手里举了很久,廖南清只好接过,他的脑袋疼的厉害,一点胃口都没有。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才想起他的手机被继父抢走了。
而继父不仅抢走了他的手机,还打了他,骂骂咧咧的:“出息了啊,学人做同性恋,你就不怕你亲爹出来砍死和你搞的那小子?”最后,他晕了过去。
为此,李琴的尖叫声锋利,廖南清顿时不寒而栗,他摔翻了手里的饭碗。猛地掀开被子,想下床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拴着一条铁链子,他顺势摸上去,摸到的是一个类似于项圈的东西。
上了锁,解不开,是怕他跑了。
门外,有拖曳的脚步声,来人打开了这扇门,酒气冲天。
廖南清惊恐地望向他,如被推进一个万劫不复的噩梦中,反复失声。
与此同时,苏北墨刚下动车,他正准备直接去林泉店里找人。
可接到葛筠的电话后,苏北墨面如死灰。
身边人影不息,安全人员吹着哨子让苏北墨不要站在原地,请他迅速出站。苏北墨张了张嘴,然后大步往外走,电话已经打到了苏敬那。
“爸,你能不能把南清妈妈的联系方式给我。”他是记得的,曾经为了转学,苏敬和李琴有联系过。当时那个号码是空号,苏敬为了找李琴,花了点时间,动用了点人脉。
苏北墨担心廖南清会出事,他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问苏敬要联系方式。时隔两个月,苏北墨第一次主动联系了苏敬。
天空又下雪了,明明白天还是那么阳光夺目。
苏北墨的身体感受不到寒冷,心却止不住的发寒,结冰。因为苏敬告诉他:“别找了,是我联系了他的父母让他们把他带走了。”
苏北墨绝望道:“……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他吗?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会遭受什么虐待!”到最后,他几乎是吼的。
苏敬否然:“他们是他的父母,能对他怎么样?而我是你的父亲,我只希望你能回家,你能迷途知返!”
第四十二章
【42】
苏北墨找疯了,连同着葛筠和许彦彦都找疯了。
苏北墨花了点钱,顺着零散的消息,花了两天时间一路摸索着找到了廖南清的继父家。那是一个偏僻的小镇,被寒冬笼罩着,蜗居在y影之下。他顺着地址找过去,发现这幢矮楼的屋门窗紧闭。
窗台积着一层厚实的灰尘,明白地告诉苏北墨,这里已经很久没人居住过了。他用力拍了拍门,好半天没什么反应。苏北墨朝里吼了两声,喊的是廖南清的名字。屋顶的雪花簌簌落下,他的声音回荡在人烟稀少的小道上。
渺渺余音,稍纵即逝。
路过的老人拎着菜篮子老远地张望了会儿,以为苏北墨是来要债的,上前多嘴:“这家两个月前就搬走了,欠了好多钱,躲债去了!我听你喊廖南清?那是这家的老婆带来的小孩吧,他走的更早,前两年就走哩,造孽,没回来过!”
“您知道他们搬去哪了吗?”苏北墨抓住了希望般急切地上前询问,见老人不想说,苏北墨毫不犹豫地从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元的纸钞,强硬地塞到老人手里,“您帮帮忙,我有急事。”
老人哼声,不屑地朝这栋空房瞅了两眼,粗糙的手指紧紧捏住了钱:“能有什么急事,你来讨钱的吧。他们真走了,你去他丈母娘家找找呗,xx县里头个镇子就是,姓李,你问声李琴就晓得是哪家的女儿哩。”
苏北墨道了谢,走的匆忙,老人在后头还喊着:“你找着了他们也没钱还你,别费劲了小伙子!”
她喊得着实大声,惊的电线杆上歇息的麻雀四处惊散,啾啾地喊个不停。
而冬日在村镇最容易看到的飞鸟就是这些叽叽喳喳的麻雀,随着午后温暖的日头,地面的积雪开始融化,几只零散的麻雀停在一幢颇为老旧的农村楼房的屋顶。如此舒适的下午,小泽抠着墙角的泥坑,蹲着默默玩耍。
周遭安静,除了麻雀声,没有人声。荒草不生的地方,仔细来看,就连这幢破旧的房屋都是临时整理出来居住的。
李琴在简陋的院子里用力搓洗一件单薄的棉衣,抹了很多肥皂,她焦躁地揉捏着,一遍一遍地用冷水冲洗它。直到上面的血渍淡去,看不出为止。身后的小泽努力地挖泥巴,身上的小棉袄裹得紧紧的,热的他出汗了。
“你去看看你哥。”李琴催他。
小泽低着头,此处的注意力全在泥巴上,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刚才看过了,哥哥睡着了。”
李琴显然不相信,一抹手,转身进了暗沉的屋子。她径直朝里走,打开了小房间的门。里面没有窗户,一片漆黑,李琴顺手开了灯。
狭隘的床上缩着一个人影,廖南清就那么惨白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空洞地盯着什么也没有的天花板,嘴角和眼角都是淤青。
床边是只吃了几口的饭菜,它们并不丰盛,一个炒花菜,一碗饭,一个煎ji蛋就已经是全部。随着时间,它们变得冰冷,花菜的汤汁上结了一层油,在冬天难以入口。
廖南清的额头是李琴一小时前才处理好的伤口,此刻应是剧烈作痛。可廖南清一喊都不喊,他安安静静的,脖子上的束缚扎实,恰好符合他的脖颈尺寸,若再小一些,可能会勒死他。
李琴于心不忍地问:“还疼不疼?”
廖南清没有回话。
李琴就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擦了把眼泪,哀怨地说:“他说什么,你应就是了,干什么要顶嘴。你要是病好了,也可以早点回去念书是不是?”她握住廖南清冰凉的手,劝他,“你听妈妈的话,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养病,不要和你继父对着来。等你病好了,你想继续念书也行,不念书也行,我们再也不管你了,好吗?”
回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
外面的日头降了些,廖南清浑身都发冷,他好长时间才有力气说一句话:“我没病。”
“你怎么没病?你……你都和人家一男的好上了,你怎么没病?”李琴接的很快,红着眼眶,像是提到什么羞愧的话,急急地指责他,语气也因为他的反驳而变得不再温情,“你忘了你爸爸为什么入狱吗?你怎么总和男的,总是这样,总和他们这些男的扯不清?”
提到廖东,廖南清的脖子似是被卡住了,他闭上眼睛,艰难地开口:“我没病。”
“你就是有病!你得治病!我是你妈妈,我不能让你一直不正常。”李琴站起来,不愿意和廖南清继续对峙。却在打开房门离开的那一瞬,听到廖南清沙哑的问话。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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