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来和他太过默契,不用他说都感觉自己已经在对方心里被狗血淋头了一番,他摸摸鼻子默默跟了上去。
白盐破天荒想起自己的目的,也默默把自己编进了纵队。
对于陈欢来说,探险是不行的,默默更是想也不要想。
整个通道除了轻轻的脚步声,剩下全都是陈欢发表临时“演讲”的动静。
“危险封存期,是联盟为了防止部分危险实验结果泄漏而制定的强制性封存期,最长二十年。上次有青少年去危险封存期的实验室探险,去了九个,回来一个半,现在还在二院疯着呢。按照这个比例,我们四个还可以回去多半个人呢!”
“我怎么觉得这墙上还有人的爪印呢?哦,是人的手印。你们前边的谁能不能停一停,这墙上到此是人的爪……手印,我看你们这么厉害,手指能在墙上留下痕迹吗?这是什么墙啊,金属墙?你们谁能?”
“啊……我们在往下走吗?我感觉小腿都走麻了。埃罗,给我递瓶水行吗?我怎么感觉嘴都麻了。”
陈欢咕噜咕噜一口气干掉半瓶水,终于安静了。
从几分钟前通道就开始向地下延伸,他们已经经过了三道门禁,离实验室的核心越来越近。
到目前为止,席来没有感受到任何能让这里进入危险封存期的理由。
下一步,他明显感受到落脚点有些黏腻。
白盐也感觉到了,他拧亮手臂上的暗灯看了眼:“血。”
几人放慢脚步,前边是进入中心的最后一个拐弯,脚下血迹的颜色越来越暗,甚至能让人感受到极不舒服的厚度。
他们穿的都是厚底军靴,埃罗看到自己的靴头在经过某处时陷进了陈年血液里。
他在弯处停了下来,尽可能地弯下腰,快速地倒数后猛地跨过转角,能量枪在他的身体越过墙体时向前发s,he出刺眼的光,没等站稳他就被通道后的情景逼得骂出了声:“c,ao!”
这不是埃罗的风格,席来也跟了上去。
饶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不少变态,但眼前的景象显然刷新了他的资料库。
拐角后是最后一道门禁,实验室通用的四米厚防爆门,防爆门离地面还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血液就是从门下蔓延过来的。
而门下,是以扭曲姿势叠在一起的尸体,没有挣扎的痕迹,是死后被挪在下边的。
席来往门禁的密码盘扫了眼,上边鲜红的字体果然显示着故障。显然是防爆门受损没办法继续下降,门后边的人就将尸体堆叠在了门下。
是什么让门后的人如此惊慌,又是什么让实验室遭遇了这场血劫……
他回头往来路看去,突然有种诡异的自己就是被防备对象的感觉。
“我们要从尸体上过去吗?”陈欢在后边举手问。
白盐:“从另一边进去吧。”
再次前行时他们换了队形,白盐和席来并排走在最前边。
“席团长。”白盐小声说,“你的老师指引你来,是为了什么?”
席来的表情还没有缓和下来,他依旧正视着前方:“吴誉虽然是个王八蛋,也没什么底线可言,但海棠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说:“还是你认为我是怪物?”
说到底,海棠是促使独立军反叛的导火线。
当时海棠实验曝光,虽说大部分人持反对意见,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可以造福oga的技术。
联盟没有在明面打压参与海棠实验的相关人士,但核心的几位研究员却相继遇袭失踪抑或是死亡,直到位于独立军旗下的总实验室被突降雷暴袭击,实验室的电气系统恰巧出现故障,整栋大楼顷刻之间炸得一干二净。
至此,独立军团宣布脱离联盟,践行了军团之名。
白盐看着席来快走几步超过自己,他的右手无意思地伸了伸,又很快地被控制着重新握拳。
“生气了……你说什么了!”陈欢好死不死凑上来用气声问。
白盐对他没那么好的脾气,侧头白了他一眼。
得,陈欢缩回埃罗身边,没一个好东西。
这一边的门禁显然级别更高,密码盘只留了巴掌大的感应区,席来想都没想就把手掌贴了上去。
谁知密码盘“滴”响了一声,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欢迎你,我的宝贝儿。”
是吴誉的声音,席来的眼睛立刻红了,他像个茫然的小孩一样向四处望了望,似乎想在黑暗的通道里捕捉到那个记忆中的人。
“不用看了,我不在这儿,不过我和你一样,都很想念彼此。”
席来下意识地反复将掌心贴在冰冷的密码盘上,熟悉的声音往复循环,在不宽敞的空间里显得很近。
他曾经恐慌过,害怕终有一日自己会忘了吴誉的长相、声音,甚至于忘了这个人,此刻响起的声音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丝安慰。
白盐把他的手掌从密码盘上托起来,吴誉的声音停了,席来立刻挣扎着要重新将手放回去。
“没事!没事……”白盐赶紧揽紧他,把自己的终端凑到他耳旁,比之前小了很多的声音从他的终端里流淌出来,“我录了下来,我们以后还可以听。”
席来的手轻轻颤着:“作为伴侣,我要求你的终端向我共享权限。”
“好,等我们回去就共享。”
“又哄好了。”陈欢小声说。
席来最后一次将手掌贴向密码盘,这次没有任何颤抖,在吴誉的声音里,防爆门缓缓地抬了起来。
实验室中心的电力系统仍然在运作,他们进来的这道门禁位于二楼,正好能看全实验室的全貌。
——中心是看起来就很有学究气质的各式c,ao控台,离c,ao控台大约两米就是他们所在的外围圆,一楼的大圆是一格一格透明的房间,二楼的面积稍小,看起来曾经是作警戒用的观察台。
席来撑着栏杆翻至一楼,他迅速地浏览了一遍c,ao控台上贴着的姓名,没有吴誉。
c,ao控台上遗留的数据也明显不是海棠的风格,他随便举起一个终端看了几眼,托海棠的福,这些年他稍微能用r_ou_眼读懂一些人类的生命数据。
“是人体突破。”他笃定地说,“埃罗!把你身后的门降下来,他们可能在这儿搞了见不得人的玩意。”
实验数据非常简陋,连席来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劳什子人体突破实验就是在他妈的胡搞。
这是在用人体突破实验的数据洗掉海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实验室的灯突然闪了闪,埃罗反应极快,察觉不对猛地向上跃起握住防爆门的手动把手,防爆门被他的体重扯着向下坠了坠。
与此同时,刚才他们放弃通行的防爆门那边传来了动物穿行的声音,恰好是席来的背后。
实验室彻底黑了下来,以防万一,他们戴着监测生物数据的眼镜,但席来什么都没看到。
他只感觉一道劲风袭来,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右脸火辣辣地疼,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第七章
白盐早在照明忽暗的一瞬跃了下去,往彻底黑暗前席来的位置奔去。
他也什么都没看到,但闻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味道,并不是很甜或者清新,更像是人们会在秋天选择的香水味道,温暖但不炽热。
他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席来信息素的味道——拜某位团长平日作风所赐,连白盐这个和他同床共枕过的人都依旧默认他是无性人……
实验室陷入了一阵诡异的静谧,这点静谧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有些可怖。
白盐循着味道缓缓靠了过去,席来显然是受伤了。
大概只剩两三米的距离,信息素的味道越发浓烈,但并不腻人。
他紧盯着席来的轮廓,在对方抬肘袭来时飞快转身,一步跨向侧后方抓住他的胳膊,手上用了些力气,他将席来强行控制在自己臂弯:“是我!”
“那玩意儿没数据。但是好像看不清暗处,除了揍我第一下,再没动。”
席来语速飞快,同时往外挪了挪,奇怪了,他怎么觉得白盐信息素味儿浓了些……
白盐没在意他的动作,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得恢复照明,天亮的一瞬杀了他。”
“没问题。”
席来从自己的裤兜摸出个金属胶囊,好不文雅地一口顺着缝隙磕开,取出里边装的小纽扣,在进行下一个动作前,他想起什么,小声提醒:“可能有点亮。”
白盐还没听明白什么有点亮,就感觉到身边的人猛地向上一扬手,他隐约看到一个小东西被抛向了屋顶。
一道强烈的白光毫无预兆地爆开,迅速占据了实验室的屋顶。
被晃到了眼的白部长:“……”
熊玩意!
埃罗很习惯自家团长的作战风格,白光亮起时他眼睛都不带眨的,顺便看到一只黑色的人形动物就在自己左手边。
他虽然没被席来的强光吓到,但黑乎乎的一团被毛发包围的不知名动物就有些可怖了。
常年训练让他保持了外表的冷静,能量枪的光束一瞬就瞄准了怪物。
但没等开枪,埃罗就听身旁的陈欢用异常冷静的声调尖叫了一声,一柄透着冷光的窄刃小刀就擦着他的耳朵飞了出去,并且ji,ng准地命中了怪物藏在茂盛毛发里似乎是眼睛的位置。
埃罗:“……”
陈欢及时发现埃罗遭遇了系统错误当机了,又叹口气,将手指伸进扳机孔,替他开了枪。
埃罗:“……”
目睹了全过程的席来发出不厚道的笑声,还伴随着极不文明的指指点点。
埃罗这次清醒过来,隔着五六米冷酷地也指了指他的右脸蛋。
席来早忘了自己受伤的事儿:“什么?”
埃罗:“您的信息素味儿快飘回独立要塞了。”
陈欢的鼻子配合地发出嗅一嗅的声音。
“哦……”席来豪爽地抹了把伤口上已经干涸的血迹,稍微离白盐站远了点儿,“在场的各位没有在发情期的吧?”
白盐莫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正好墙上半死的怪物又扭动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抬枪就s,he。一枪轰掉怪物的脑袋之后,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舒服多了。
席来:“……真是幸运呢,那么接下来让我们看看吴誉留了什么东西吧!埃罗,别愣着,去把那边的门用火墙封上。”
实验室总共就几张c,ao控台,席来敲敲打打把人家非礼了一遍。
从外表来看,都是朴素本分的c,ao控台,没有明显的个人风格,也没有不文明的人在台上刻个座右铭什么的。
他茫然片刻,又突然以拳击掌,飞快地将c,ao控台上预留的自毁装置的外罩掀了一遍。
碰上某个明显较为松动的外罩时他无奈地笑了笑:“吴誉真是手贱……”
“这是找到了?”陈欢抚着胸口把心按回胸腔,“我以为部长夫人要启动自毁呢。”
埃罗翻了个白眼,扮猪吃老虎说得确实没错。
那边席来已经愉悦地坐上了那张c,ao控台,看来他小时候无数次被吴誉损毁车票二联的经验还是有用的——吴誉这人只要碰到可以折着玩的东西就会无法自控的蹂躏人家,他也确实功力深厚,连自毁装置的外罩都能活生生玩松……
他熟练地将个人终端和c,ao控台连接在一起,轻车熟路用吴誉的账号密码进入了系统,又像已经这么实践了一万次一样把c,ao控台的所有数据拷贝进了自己的终端。
数据输送进度开始显示后,席来从背包抽出柄细长窄的小刀,他沿着c,ao控台的键盘摸索片刻,比了三个指节的距离,将刀沿着键盘的边缘cha了进去。
现在不仅是白盐和陈欢,甚至是和他几乎朝夕相处十年的埃罗都露出了“这人是变态”的表情。
席来毫无知觉地将键盘从c,ao控台割了下来,他满意地收好小刀,手伸进洞里掏了掏。
先揪出一瓶十几年前流行的网红n_ai茶,摸出草莓味儿薯片时他鄙夷地撇撇嘴,干脆半个身子都倾了过去,借着头顶的白光在里边寻找目标物。
他最后掏出了一包n_ai糖,n_ai糖底下坠着一个像古早手榴弹一样的装饰品。
“surprise!”席团长回头,这才发现其余三人怪异的目光,他清清嗓子,“是吴誉变态,不是我。咳……你们谁的终端借我一下。”
白盐将自己的终端解下抛了过去。
手榴弹预留了一个数据cha头,和个人终端连接上后发出了沙沙的声响,过了几秒,吴誉的声音有些失真的响了起来。
“席去去,你都这么大了还吃n_ai糖?”
对着手榴弹录音的吴誉轻笑了一下,继续说,“不过我还是最喜欢草莓味儿的薯片,咱们爷俩彼此彼此。”
他似乎在斟酌如何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既然你已经到了这儿……如果你是在这里听到我的声音的话,那我离开你应该已经很久了……
“海棠被曝光的后果最坏也就是这样。是我在一切开始时太过乐观,最终将海棠推进了这样的境地,希望意城的动作足够快……”
白盐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时抬起了头。他和吴誉素不相识,此刻听着对方的声音,却莫名能体会到被长辈安抚的温暖。
也是十年多了,从他发现父亲的“尸体”,到调查出金蝉脱壳的事实,乃至于站在这里……他转头看了眼席来,对方握着手榴弹,脸上却是毫无保留的最真诚的微笑。
“伦恩决定让联盟覆盖海棠的所有数据,这样能将海棠最大部分的保存下来不至于被损毁。”吴誉说完他想传达的消息后声音明显柔和下来,“席去去小可怜……我不知道你那里是什么年月了,反正现在快要到你的生日了,我就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最好能永远做个小王八蛋。”
录音结束了,席来捧着手榴弹认真问:“白盐,你说我如果吃颗过期n_ai糖,不会死吧?”
白盐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黑发触感柔软,顶端有几簇不安分的乱发甚至挠了挠他的手心:“回去我给你买。”
“一个牌子。”
“一个牌子。”
“啧啧,我看是爱上了。”陈欢在后方咂舌,“一堆怪物还在外边等着吃我们呢,他俩倒好,开始谈恋爱了。”
埃罗警告:“你别乌鸦嘴。”
陈欢反问:“你是说他们谈恋爱,还是怪物吃我们?”
埃罗:“……”听起来好像差不多恐怖。
c,ao控台的数据传输恰好传送完毕,席来捞起自己的终端伸了个懒腰:“后边那两个王八蛋,听别人的家信就算了,还公然讨论别人的家事,小心遭报应。”
埃罗再次警告:“我求求你们别乌鸦嘴了。”
他话音刚落,火墙就闪了一下,空隙处明显闪过去了某种生物。
陈欢:“啊……哦……好像晚了!他们不会还不怕火吧?”
席来ap白盐ap埃罗:“你闭嘴!”
接下来,他们活生生地欣赏了一出别开生面的怪物钻火墙的表演。
陈欢在这种时候突然被另一件事击倒:“卧槽,你们真的谈恋爱了?”
席来ap白盐ap埃罗:“你他妈闭嘴!”
埃罗绷着张脸转身就跑:“去餐厅还是生活区?”
席来:“餐厅吧,听起来好吃一点。”
陈欢怕死,早在飞行器上疯狂演讲时就抽空背了地图,此刻竟然跑在了最前边。
这个实验室其实就像一个长脖子的米奇脑袋,进门的通道是脖子,实验区是脸蛋,左耳朵是餐厅,右耳朵就是生活区。所有的通道都是弧形的,陈欢感觉自己跑了一会儿就脑袋发晕了。
“小心!”
席来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他条件反s,he低下了头,余光看到席来一脚蹬向墙壁,身体借势高高跃起,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了把能量盾。
能量盾恰好圆满地撑在了陈欢面前,一只怪物的脸被挤成饼状贴在上边。
陈欢恰到好处地体现了一些这个队伍的ji,ng神,他嫌弃地向后躲了躲,评价道:“真丑。”
席来没空收拾他,右手用力将怪物向后推了几十厘米,左手抽空倒腾出一把刀。有些不顺手,他翻转手腕将刀柄朝外,撤掉能量盾的一瞬将刀推进了怪物的眼眶。
“能量盾给我!”白盐在队伍末尾高声说,他接到能量盾后向前跑了几步,又说:“你们尽力往前跑。”
这处的通道要狭窄很多,因为是通向餐厅,上方布置了一些供给管道。
白盐目测了一下距离,向上跃起将自己吊在较细的管道上,将掌心的贴片炸弹固定在了外侧。
等他再落地时已经陷进了追来的怪物群。
席来感觉自己右眼跳了一下,紧接着他就看到那片管道炸裂开来。
因为早就不再使用,没有任何液体和气体泄漏,但光是管道爆炸时飞起的碎片就杀伤力十足了,疯狂前进的怪物被生生阻住了步伐。
但是他抛过去的能量盾迟迟没在爆炸的区域亮起,难道白盐这个狗贼失手了?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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