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 作者:歌逝
第17节
何念新赶紧拿衣袖给怀夏擦:“哎呀,哎呀!对不起呀!”
“……念新姐姐。”怀夏这才瞧见了自己身后站了谁,长长送了口气,脸却不免红了起来,却也没阻止何念新的动作。
何念新擦了两下就想着往前坐,此时围着桌子摆的都是长凳,可供两个人宽敞坐着。和怀夏同座的是林秀儿,两人之间还有着半个人的空隙。何念新长腿一伸,硬是要挤进去,不去推怀夏,反而对林秀儿道是:“师姐,你给我让点位子出来。”
“周围空位置这么多呢!”林秀儿不满地嘟囔着,怀夏倒还自觉地让了让,何念新总算是挤进来了。
她一坐下,就歪头望着怀夏:“你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怀夏说完,却咬了唇。
怀夏这模样,简直像是在脸上写满了她“有什么”。何念新自然也不相信她那句话,轻笑一声:“那让我猜猜。”
何念新一边说着要猜,一边却是更仔仔细细地在看怀夏的眼睛。不同于上次的惊慌和坚定,这次却似是染了些血色和沉重。不过被何念新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怀夏也只能眨眨眼睛,更多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到何念新眼中了。
两个人互相对视,仿佛周旁的热闹都丝毫不要紧了。直到林秀儿推了何念新一把,十分嫌弃地道是:“你们两个做什么呢,怪恶心地,还在这儿挡着我吃东西。”
林秀儿一边说着,手里的筷子倒没停下过。一整天都忙着打打杀杀,这帮半大少年早就饿得不行了,把饭桌当第二个战场似的又开始了拼斗。何念新个头不小,杵在那儿,正碍着林秀儿了。
怀夏噗嗤笑了出来。她这一整天只在帐篷里坐着,倒并不饿。
不过怀夏还是问何念新:“姐姐你也累坏了吧,不必总顾着我。”将碗中的水倒了,怀夏起身,去给何念新盛饭。她不习惯做这些事,边城的糙汉蒸出来的饭又硬,怀夏拿着勺子,弓着腰,很费劲地才捞了些出来,盖满了一整碗,摇摇晃晃地回来。
何念新便十分高兴地看着。
等捧上了饭,何念新再回头,才发觉自家师姐们风卷残云地早就将菜肴一扫而空,只给她剩了些汤水。林秀儿还很好心地把那点汤摆在她面前,语重心长道是:“你泡着饭吃,还挺有滋味的。”
何念新苦着一张脸。
等她闷头吃完白饭,正是喝酒的汉子们兴致最高的时候。院子里变得闹哄哄地,只有这个角落还算安静。何念新有些受不了,甩下了碗,拽着怀夏便跑。
被蛮子糟蹋得乱糟糟的贤王府略微收拾了大半,何念新带着怀夏去的是她儿时的小院。屋子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一张蛮子砸不了的床。何念新颇嫌弃地将上面的被褥一卷,丢了出去,自己拉着怀夏坐在木板上。
“这儿可真安静呀。”怀夏坐下后,却是对着窗外,忽然感慨了一声,“之前我有一回在一间尼姑庵住了一夜,是伴着鸟儿唱歌醒过来的。”
“这里杀伐之气冲天,恐怕会唱歌的鸟儿可不想留下。”何念新笑道,“等过些日子,咱们可以去南方玩,那里会唱什么样的歌的鸟都有!管让你听个够!”
“……”明明是两个人惯常说的话,何念新并非是第一次说要带怀夏去哪儿玩了,这回怀夏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笑着答应,而是想了想,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咱们得先回梁京。”
“那自是说好的呀。”何念新奇怪,怀夏怎么忽然这么感慨?
怀夏顿了顿,却又道是:“这回回梁京,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迈出来了。”
她这话说得极为认真。
何念新坐端正了,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端详了怀夏好一会儿。这个比自己小的女孩神色又沉重了不少,仿佛是被血洗礼过了似的,原本便早慧的她想的恐怕比常人要更多上几分。
何念新便想起了吃饭前中断了的那段话,摇了摇头:“哎呀,今日明明是个该高兴的日子,怀夏就在今日少想一些,多开心开心吧。”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怀夏却不答应,“还没到能安心下来的时候呢。”
“但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呀。”何念新虽然一股子莽劲儿的模样,实则也是知道累的。她干脆躺倒在了木板床上,也不嫌弃木板硬得慌,反正这些日子更破烂的地方也不是没躺过。何念新喘了两口粗气,才又问怀夏,“你今日可是进城的时候瞧见打扫战场的了?”
“嗯。”怀夏轻轻应了一声。
“我以为他们不会让你看的。”何念新道是,“我小的时候,爷爷他们就一直都不让我去看。不过他们越是拦,我就越好奇,自己偷偷溜过去了,就站在那城墙上,往下望。”
怀夏摇摇头,道是:“他们的确不让我看,不过我也越拦越想看。”只是不同于小时候的何念新单纯的好奇,怀夏她只是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应该看一眼。
她喃喃地:“满地都是血呀,残肢呀,那些人,不久前还都能跑能跳吧。也许就在我掀开帘子的那时候,还有几个人在我面前晃过了,但如今却再也回不来了。”
“凉城这儿,就是这个样子。”何念新又鲤鱼打挺地跳坐起来,刚想安慰怀夏几句,但见怀夏也并不是害怕的模样,就把那安慰吞了回去。
“我要是……”怀夏道是,“跟父皇说这都是他的错,把他带来看看这一切……”她这话才说一半,自己就先哈哈笑了出来。
“你怎么忽然有这么个念头?”何念新问她。
“只不过想着父皇那一处听到的是轻飘飘一句折损军士若干夺回凉城,而不知眼前模样,心中有所感罢了。”怀夏道是,“我总觉得我那几个弟弟都不成器,现在想来,他们缺的恐怕便是这番经历了。若只在梁京待着,只能长成下一个父皇。”
怀夏打小便在跟何念新盘算,到底哪个皇子继承皇位,才能有保下贤王一家的肚量。几个皇子非是愚钝之人,怀夏却总觉得他们各有欠缺。
何念新却道是:“你不就有这番经历了么。”
“嗯?”怀夏微怔。
何念新嗯了一声,又倒下了,顺便还拽倒了怀夏。但她又怕怀夏摔在硬木板上会疼,拿自己给怀夏垫着,她斟酌了一番后,说起来:“爷爷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皇后,登基当了女皇。”
怀夏身子僵硬了起来。何念新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等着她回过神来。
等了一会儿,怀夏问:“那,她是个好皇帝吗?”现如今怀夏倒不太在意别的了,反而只想问这个。
“不算吧。”何念新想了想,“她也是一生的高高在上的人。不过也不一定,爷爷说了,她是唯一一个做了这件事的人,后世便定有人会看她不顺眼,说她的坏话。”
“……”怀夏没回声。
何念新倒是自己畅想了一会儿,开始不高兴了:“要是怀夏做了,明明会当个好皇帝,但却被后世说三道四,好生气啊。”
“姐姐,咱们明天就启程回梁京吗?”怀夏却硬生生地转了话头。
何念新便笑了笑,伸手揽过怀夏:“明日吧,事不宜迟。”
第78章 进捌 回京
凉城的夜有着死一般地静谧。
怀夏枕在何念新怀中, 许是因为太静了, 就连何念新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在那安稳的起伏里沉眠下去, 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 怀夏才察觉自己仿似坐在了马车上。
车辙发出着辚辚声响,马蹄也着急地踩出哒哒的声音来。怀夏倒不心惊, 而是打起了帘子,向外张望着。
一行人正是池崖门下少年, 这回颇为充裕地一人一骑壮马, 还匀了一架马车出来, 让怀夏可以安稳躺着不说,还带了不少行礼。赶车的是何念新的一个师兄, 何念新自己倒在马车旁骑着马溜溜达达, 因而怀夏这一撩起帘子来,便正撞上了何念新。
“醒了?”何念新凑了过来,“肚子饿不饿, 车上装了干粮。”
何念新这么一说,怀夏才觉得腹中空空如也。她唔了一声, 便自觉地找了会儿。何念新将干粮胡乱地堆在了一起, 怀夏从里面摸出块来, 只觉得分量颇重,便使劲儿地掰开。
这东西硬邦邦地像快石头,怀夏脸都憋红了,才揪下了一小点。
“等再过几天,咱们去吃好的。”何念新赶紧道是。
“凉城那边, 王叔可安排妥当了?”怀夏倒是正经地c,ao心着,暂且不怎么顾及口腹之欲。她虽锦衣玉食了这么些年,但仅是离了那金碧辉煌的牢笼这短短的日子,怀夏却蜕变得惊人。如今她裹着朴素但暖和的衣裳,头上簪着何念新给买的木簪子,手里捧着干粮,也吃得认真。
“哎?”何念新讶了一声,才回道,“澜城的兵暂且让他们回去了,那边也毕竟是边疆,九王爷的兵还留着,连着父王的余兵,还能守上一会儿。那些蛮子这回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时半会儿是难再组起这么多人来了。父王的目前手里的兵虽少,也还够用。”
怀夏点了点头:“那咱们这回经过九王叔的封地,要绕过去正经拜谢他才是。”
“不着急赶回梁京吗?”何念新问。
“毕竟借走了九王叔的部属,还是得给他交代的。”怀夏刚说完,却自顾轻笑了出声,“不过这回非是贤王叔所托,我自己去的话,是托大了呢。”
她刚谦逊完,却又狡黠一笑,歪着头:“其实也是因为九王叔当初答应过帮咱们拦阻梁京的使者,我也想去问问看有没有使者来呢。总觉得这么多日子里,梁京那边都始终安静着,让人心慌呀。”
若说往凉城调兵,其中的确有不少难处,并非易事。但已经这么些天过去了,梁京那处连个探子都没派过来,也着实奇怪。
原先是前有猛虎后怕豺狼,只能紧赶慢赶地,先将那虎给打死了,回头却没瞧见狼迹。好在背后算是安稳了,怀夏倒有信心把那狡猾的狼给找出来,叫它也伤不得人。
何念新倒是感慨了一句:“自打小师叔将我阿娘带回我山门之后,梁京那儿的消息,我也得不到了。”
想仰仗着从九王爷那儿得点消息,一行人便稍绕了些路,按着怀夏的说法,先去九王爷封地里去拜谢。守城人这回认识了这几个风风火火的少年,脸色有些古怪,倒也没拦下他们查看文书,而是派人去王府上通禀一声,没多久便引了这群人进城。
城外围着的流民少了许多,兴许是已经安置下了。城内倒比上回还冷清,家家户户紧闭着门,沿街也没人做生意。
何念新本还想着先去买个饼子吃,她啃了这几日干粮,只觉得腻味。见此情景,倒是吓了一跳:“城中人呢?”
“年关将至,该是在家中洒扫吧。”怀夏算着日子,道是。
身后钟萍萍啊了一声,停驻脚步,仔细想想,才不得不承认:“果真是该过年了,这些日子事太多,都忘记了呢。”
“哎呀,不知山下过年有没有什么平日里吃不到的东西?”林秀儿快活问道,问完又兀自沮丧起来,“瞧这模样,想必也没有卖的。”
“百姓们忙了一年,这几日自然是要好生休息。”怀夏也没在宫外过过年,只回想着书本里读过的,“都说年节这几天如果还忙的话,明年就得忙上一整年的。”
怀夏只是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个说法,她话音一落,林秀儿却紧张了起来:“呀,那咱们忙了这么些天,来年不会就得这么忙活下去吧?”
“嗤。”何念新没忍住笑出了声,勾着怀夏的肩膀,将她拉近了,低声道是,“林师姐容易信这些,你少说点,免得她担心。她这一担心,恐怕要念叨好几天。”
果真林秀儿还在那里嘀咕,想这几天也歇歇脚算了,又怕耽误正事。还不等怀夏宽慰她,林秀儿身后的钟萍萍就淡淡道是:“万一歇过头,出了什么差池,恐怕咱们就可以永远地歇在坟头了。”
“……”林秀儿没再吭声。
王府就在眼前了。
怀夏这回没让何念新再假扮她的随从,而是两个人比肩迈入王府。只一进门,沿街缠在身上的冷清便被一扫而空,王府中下人们正忙着年,热闹得很。何念新不自觉地张望起来,忽然想起了怀夏还没正经过过年。
宫里头那年夜宴,虽是她俩每年相聚的时候,但那种东西,可半点年味都没有。
怀夏也多看了几眼,不禁道是:“真忙活呀,不过瞧着这些下人都很高兴的模样。”
“这几日就是吃喝玩乐还领大钱的日子。”何念新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咱们也算是小辈了,等会儿赖着九王爷给咱们发压岁钱才是!”
她说完,咚咚地两步赶到前头去,又想着九王爷还不知道她是贤王亲女,便咚咚跑了回来,还跟在怀夏身边。
九王爷早已候在厅中了,倒恰好听到了何念新这一句,不免皱眉。
怀夏拽了拽何念新,上前对九王爷一福身:“清平见过王叔。——这位是贤王叔家的安河郡主。”
何念新按理也该福身,却只觉得浑身别扭,只拱了拱手:“安河也见过九王爷了。”
九王爷愣了愣,而后失笑,这还真是他的两个小辈,难得赶在这个时候来拜见,他的确该备下两分压岁钱才是。
……至少得够这两个买两身好衣裳穿,一个郡主,一个公主,怎么又穿得如此破烂?九王爷这话倒不好冲着两个女孩子开口,只好吞咽回肚子里去,让下人备好茶水,叫怀夏她们入座。
“看你们的模样,贤王大胜了?”九王爷关切着边疆的事,追问起来。
怀夏点了点头,将这几日的战果挑拣着要紧的说了,而后告罪道是:“只是凉城那处人手着实吃紧,恐怕九王叔您的亲兵还需再用些时日。”
“倒是不着急,城夺回来就好。”九王爷这次难得大方。
他虽是个顾前向后,爱犹疑的性子,但也知自己兵都借了,如今是跟贤王绑在了一条绳子上,已经收不得手了。贤王夺回凉城,他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下一块,再看这两个小辈,语气轻快了不少,道是:“既然来了,那你们便留下来过年再走吧。凉城那处恐怕百废待兴,这年是过不好的。”他只以为这回二人又是来送信的。
怀夏却推辞道是:“清平着急回梁京,恐怕不便久留。”
“回梁京?”九王爷面色古怪,“你逃婚出来,可也算抗旨之罪了,怎么还要回去?”他虽想不通这清平公主怎么跟贤王搭上的,但本以为贤王将人给劫了,总得护着这女娃一些,却不料清平又一次地出乎他意料之外,竟说要回那虎x,ue狼窟。
“……外患虽除,内忧仍在。”怀夏平静道是,虽不明说,但九王爷并非愚笨之人,自然也猜得出什么是内忧。
男人长叹一声:“这几日梁京确有人来查看过。”
“如何?”怀夏忙问。
“怪哉了,还未等本王想法子将人拦住,便收了梁京的传书,神色大变,又急匆匆回去了。”九王爷哼了一声,“只可惜本王封地如今也几无人可用,不然合该也着人去梁京一望。”
怀夏却沉默下来。
何念新一时没想透彻:“这是怎么回事?”
“恐怕,梁京有变。”怀夏攥了攥拳,心揪了起来。母妃她们还留在梁京,不知如今可还无恙?
第79章 进玖 告白
怀夏心中记挂起了梁京的变故, 心神不宁起来, 只想着赶紧回到梁京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安下心来。是以尽管九王爷言语挽留她一行人留下过年, 怀夏立时便婉辞了。
待她将话说完,回头对上了何念新笑吟吟地望着她的模样, 怀夏这才念起来她如今并非是一个人在外,身侧还有着跟着奔波了许久的何念新他们。
怀夏红了红脸, 小声问何念新道:“我是不是该先去问问大伙儿的意见?”
“你跟大家这么客气做什么。”何念新哈哈笑了两声, 才安慰怀夏道是, “我只是难得也见你有这么失态的模样,想必你也是心急。你放宽心吧, 咱们早早赶回梁京便是。”
九王爷也只能叹气一声:“罢了, 本王也不便强求你们。”
这惯常小心谨慎的王爷虽是这么说着,倒也仔仔细细地问过了怀夏回梁京后有何打算。怀夏也猜这人恐怕是心中不安,便挑拣了些给他宽心。两人谈了许久, 不觉天色都暗了下来。九王爷这才自觉失态,赶紧安排人去招待来客。
九王爷自己来的晚, 到场的时候给何念新和怀夏一人塞了一个红包, 权当是提前给了压岁钱。
怀夏想了想, 好似小辈收到压岁钱的时候还需要说句吉祥话才行,便赶紧提前祝九王爷来年安泰,事事如意。
九王爷多看她一眼,哼了一声道是:“你二人才最好该祈求事事如意,免得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不说, 还拖累本王!”
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来,话语里倒是关心的意思。怀夏和何念新都听了出来,相视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何念新反而等九王爷一走就偷偷开始数红包里的银票,当初贤王妃给她带的也不少了,只可惜也难养得活这么多的半大小子一路吃喝。
一边点着银票,何念新一边叨念着:“嘿嘿,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呀。”
怀夏一听,便赶紧也将自己的打开,里面除了几张银票外,却还有一张小字条。
怀夏一怔,悄悄地将那纸条藏进了衣袖当中。依照九王爷那性子,字条上恐怕会记着些能帮上忙的东西。她倒不是防着何念新的师兄师姐们,只是这些人性子直,怕他们大声问出来。
等散宴后自己回去慢慢琢磨,要是能叫上念新姐姐就好了。怀夏脑袋里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想张口叫身边的何念新,不知为何却没开口。
九王爷自然是给两个侄辈各自安排好了住处,怀夏住的还是原来的那处,身边安排来的下人也又被她挥退了。她这才自己坐在灯下,小心取出袖中字条出来,才小心翼翼地展开,便忽然听到突兀的轻风扑上她耳根。
有人对着她耳边吹了一口气!
怀夏心中一紧,立时将手中的字条握住了,拿指尖掐上,随时准备着弄碎,而后才转过头去。
何念新正等在那儿,抱着双臂,瞧怀夏警惕的模样,还颇为讶异地问道:“没想到是我么?”
其实怀夏心思转得快,倒不是没有想过身后可能是何念新,只是终究还是要防着万一。见果真只是何念新在,她倒是把手松开了:“姐姐,你又吓我。”
“我才刚就想问了,这是什么?不过见你不想在别人面前说,也就没问。”何念新好奇地凑了上去。
怀夏把那字条给展平了,摊开了给何念新看,自己也凑过去。两个人紧紧挨着,一个字一个字地研读。开头几句就瞧得何念新皱了眉头:“长于后宫妇人手,怕天下俊材,半个不识。”
“咱们家怀夏,明明可厉害了。”何念新颇为不满地咕哝,“这人之前就瞧不起你,我还以为他改观了,对你服气了呢!”
怀夏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略过了那一行,继续往下读去。这九王爷除却那一行外倒还挺仔细地给怀夏讲了讲朝中格局,比之之前怀夏靠着宫妃半蒙半猜的要准上许多。
“哎呀呀,这九王爷莫非是京中安cha了人手?比我父王倒是ji,ng明了不少,还以为他和我父王一样只打算死守封地呢。”何念新y阳怪气道是。
怀夏倒摇了摇头:“这人封地明明不靠边疆,却有在认真练兵,不是个简单人物,却不知他想要做些什么了。”
怀夏将字条看完,看完就给烧了。何念新正想阻止:“哎,你可记住了?”
“记倒是记住了,记不住也不能留,被人查出来的话可不妙了。”怀夏一边说着,一边将红包里的银票都抽了出来,塞给何念新道是,“这些姐姐先拿着。”
“你比我还多一张。”何念新这么说着,倒不是在抱怨,只是展开的时候,却又笑了出来,“哈哈,原来如此。”
“怎么了,姐姐?”怀夏问道。
何念新抽出其中一张来,“进城的文书,盖着新鲜的官印呢,只可惜上头只写了两人,莫非是让咱们两个进京便好,让我师兄他们不要跟来?这是为何?”
九王爷备下的这份东西上,给她二人编造了假身份,以亲姐妹相称,父母罹难,去梁京投奔亲戚。
怀夏接过看罢,点头道是:“本来想明日辞行前再磨上一磨,要一份的,没想到九王叔倒给咱们备下了,这样也好。”
只是毕竟是别人准备的,上头的措辞不是怀夏之前自己想的那些。但仔细琢磨一番后,她笑出声道是:“我恐怕是九王叔他不知道你师兄他们的身份,也防着他们呢。”
“整日里防这防那,也不嫌累得慌。”何念新哼道,“那……明日再找他要一张?”
“那倒不必。”怀夏说完,回头冲着何念新眨了眨眼,“我本来也没打算明目张胆地出现在皇宫里,只是在京城里四处游走罢了,姐姐会保护我的吧。”
何念新立刻拍了胸脯:“那是自然!”
“那就无需劳烦你师兄、师姐他们了。”怀夏忖度片刻,“本来咱们这么多人一块儿进城,又是从这边来的,也的确太过招眼。不若先让他们玩去便是,反正他们江湖人本就自在。”
“也好也好,不知道贤王府还空着没有,咱们悄悄住进去。”何念新刚说完,忽然便想起了一件严重的事情。
她神色立刻肃穆了起来,仔细琢磨着,进梁京,如今有了这东西,倒不是个难事了。偷溜进贤王府也还容易,问题是如今贤王府人去府空,是半个下人都没有了,她的怀夏就得她好好照顾着了。
何念新难得沉默了不短的时日,怀夏正奇怪呢,偏过头去问:“姐姐,你想什么呢?”
“没事没事,有姐姐在呢,定让你平平安安地。”何念新换了张笑模样出来,“咱们今晚先休息下吧。”
她倒是自觉,兀自地将被子摊开了,还偏着靠外的位子,喊怀夏过来,拍了拍身边。
怀夏抿着唇,小步地蹭过去后,却没急着躺下,而是问:“姐姐,你不是有自己屋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