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女书[GL] 作者:歌逝
第9节
他长叹一声,解了自己的外衣,丢在何念新身上,硬声道是:“冷就披上。”
“师父,你不冷吗?”何念新这才把目光放回独孤愚身上,问他。
“为师内力深厚,岂是你如今能比?你披着便是。”独孤愚只道是。
何念新便拢了拢衣襟,包裹在了自己身周。
独孤愚没能忍住,又道是:“出得这座梁京城,你便不能再以郡主身份自持了。这一路艰辛恐怕非你如今所能设想,你可是我徒儿,是未来的大将军,为师可不想听你喊苦!”
男人并不是善于宽慰人心之人,向来更爱嬉笑。于是难得去安慰自家徒儿时,说出来的话却是这般生硬。但何念新却听了进去,小女儿垂下头去,陷入沉思,片刻后再仰起脸的时候,目光坚定:“是,师父。”
刹那间,她仿佛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独孤愚只一愣怔的功夫,何念新便变回了平日的模样,嫌弃了起来:“师父,说好的要赶路呢?咱们都傻站在这儿做什么?怎么赶路呀?你一路——就那么背着我飞?”
“想什么呢,不怕把师父累垮了吗?”独加z壹z壹z零z捌z壹z柒z玖zz伍z壹孤愚心头一松,哼笑一声,双手一背,大摇大摆地炫耀道是,“这山上有家猎户,为师早便在那儿备下了一匹马,让他替为师养着。如今咱们便去取来,不过你可不宜露面,先藏好去,藏好!”
“是、是!”何念新便跟在男人屁股后面,一脚在地上的积雪踩一个脚印。想了想这样似乎会留下痕迹,便转过身去,将脚印多碾了几下,弄得大一些,假装是个成年的男子走过。
自己简直聪明绝顶!做完这一切,何念新得意地笑了笑。
再抬眼一看,男人早便走出很远了。
她只好赶紧追上去,又被独孤愚制止住:“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何念新又拢了拢衣服,抱好自己的小包裹,“哦”了一声。趁着独孤愚去取马的功夫,何念新先是看了看梁京,又望了望遥不可及的凉城。
之后从裹紧的外衫里伸出一只手来,抹去了眼角的凉意。
第42章 卌贰 池崖
怀夏的回信来得很快, 反倒是思思在路上耽搁了些许功夫。还好何念新还在梁京城郊, 闲来无聊地拿鸽哨吹着, 这才被思思听见。
灰鸽子扑棱着翅膀蹿进了何念新的袍子里, 这家伙年纪也不小了,头年还在鸽将军府中娶了娇妻, 下了蛋,小鸽子刚长出来半年不到, 只可惜何念新瞧着没它们爹机灵。
这一回是勉强思思离了亲眷, 何念新也自觉同它一般地孤独, 也就任由鸽子把自己缩在暖和和的怀中,带着一股子凉意侵入, 还伸出手去摸了摸思思的羽毛, 这才把信摘下。
又是长长一卷,何念新接着月光看得不甚清明,只好把手中的绢布条高举, 而后慢慢地在读。
读罢,何念新摸了摸鼻子, 嘀咕了一句:“怎么有时候觉得, 怀夏妹妹比阿娘还啰嗦啊。”
“嗯?你说谁?”
突兀地有一声音响起。是独孤愚回来了!
何念新赶忙把信往怀中一藏, 抬头一看,不远处独孤愚跨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马上。那马既不高大也不骏逸,比何念新惯常在凉城看的父王的马差远了。她只能暗骂一声,师父走路没个声音便罢了,怎么师父的这匹马, 瞧着也不怎么样,却也静悄悄地?
她刚想到这儿,那马就很不给面子地蹬了两下蹄子,敲在雪地里,发出闷闷的声响。
“……”根本不是马太安静,是何念新看信看得太入神了,没有察觉罢了。
何念新干咳一声,打算把这个话糊弄过去:“我没说谁。”
“就是那个能给你通风报信的是吧。”独孤愚嗤笑一声,伸出手来,“行了,赶紧上马,还要赶路呢。”
“等我回信!”何念新赶紧道是。
独孤愚白了她一眼:“回什么回,你现在把你的鸽子放了,咱们走远了,它怎么可能再找得到你?”
思思从何念新怀里露出一双黑豆一样亮晶晶的小眼睛,瞪了独孤愚一眼,仿佛知道有人在说它本事不够,不满地咕了一声。
何念新却知道独孤愚说的对,只能把思思塞回去,不肯搭独孤愚伸出的那只手,自己要翻身上马。奈何她上一回骑马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又还小,身后有贤王护着。这一回自己拽着马鬃,腿不够长,翻上去着实费力。
独孤愚见自己好意不被心领,便抱着胳膊等着看何念新的笑话。等到这徒儿好不容易爬了上来,他才揽住差点儿趴在马上的何念新坐稳了,又把外衫罩在何念新头上,叮嘱了一句:“行了,跑起来风大,小心被风刮脸。”
之后便两腿一夹,打马飞驰而去。
何念新整个人被蒙在衣服里,耳畔的风声都被泯杀了几分凌冽,只剩下闷钝。她数着时间,记得当初从凉城赶往梁京是一路东行,因为有亲眷车马,耽搁了功夫,足足用了月余。父王回去的话,也是今日这般打马飞驰,省了不少功夫呢。
而她如今从梁京到池崖剑派,在马背上颠簸着,也已经有十几日过去了。
池崖剑派,真是遥远,和梁京到凉城一样的遥远。
何念新乱七八糟地想着的时候,终于独孤愚开了口:“到了。”
何念新挣扎着从外衫里露出脸来。面前是巍峨山门,用白玉石砌成,埋在雪中,寒意逼人。只在最上镌刻了“池崖剑派”四字,笔锋凛冽。
独孤愚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那四字,颇为自豪道是:“此是开派师祖以剑刻就。——怎么样,人家拿剑写的是不是比你拿笔写的好看多了?”
何念新不忍回想自己的狗刨字,但硬是傲气地道是:“虽字体不同,但我们的字意是一般的!”
她正在那儿大言不惭,却忽听有一爽朗的男声大笑三声,连连道是:“好,这丫头倒是霸气!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字意’?”
何念新吓了一跳,之前全然未曾觉察到有人靠近。闻声不免循声望去,只见那白玉石的牌楼上站立着一玄袍男子,怀中抱剑,正俯视着门下师徒二人。那人背后正靠着懒挂空中的太阳,何念新望去,便觉得光芒颇有些刺眼,看不清这人模样。
独孤愚却是瞥了那人一眼,颇为不情愿地对何念新介绍道是:“你管这一位叫三师伯便是。”
何念新便点点头,远远地拱了拱手,学的是话本里所谓“大侠”做派,道了一声:“三师伯。”
“小七,这便是你那徒儿?”那一位点了点头,转而问起独孤愚。
独孤愚竟掏了掏耳朵,半晌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来。
“哈哈哈,颇有乃祖风范!”这三师伯又是三声大笑,这句话竟似是对何念新说的。
何念新眨了眨眼睛,爷爷?便好奇地仰着脖子,问道:“三师伯,你认识我爷爷吗?”
“嗯,当年老贤王拜访我池崖剑派的时候……”那三师伯声如洪钟,眼看着便要开始讲故事了。
何念新本就是个爱听故事的,又兼故事里说的是她爷爷,便竖着耳朵,正打算认真听。独孤愚却是颇不耐烦,打断了自己三师兄的滔滔不绝:“得了吧,三师兄,老贤王当年来拜访的时候,你也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婴孩而已!就算亲眼见过他老人家,又能记得什么?”
何念新一听,失落了下来。转而却一想,师父这话却是确认了,当年自己爷爷的确来过。
于是转过头去,用那一双好奇的乌溜溜的眸子,转而往向独孤愚了,一脸想知道的表情。
独孤愚只好三言两语道是:“老贤王当年救下过大师姐,护送她回我派当中。师父当时便许诺道是,若日后老贤王或是后人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只需派人送信物来便是。”
何念新一思量,明白了过来:“师父,你是因为这个才来教我武功的吗?”
独孤愚却是一哂:“为师只是去保护你的,收你为徒,还是看你是块练武的材料。所以,徒儿你可不能让为师失望啊。”
他这么说完,何念新正想干脆地应下来,却不曾想独孤愚根本便不等她回答,直接提着何念新的衣领把她丢在了马下,而后便拿下巴点了点山门,道是:“去吧,能不能进得我池崖剑派山门,还得看你自己了。”
何念新颇为摸不着头脑。
三师伯已经干脆蹲下了,又喊了两声:“不是吧,小七,你真舍得?”
“好歹也是我教导多年的徒儿。”独孤愚颇为自信。
何念新便只好抱着包裹和思思往山门那处去了,没走多远便知道那两位在打什么哑谜了。山门背后竟是一道断崖,断崖上只有绳桥一根,寒风中摇摇晃晃。那麻绳拧得倒有何念新小臂粗,看着还是很结实的。
但再结实,那也是一根绳啊!
何念新回头望了望独孤愚,没有说话。
“不拘你是走过去、攀绳过去,还是轻功飞过去,总之,若想入我山门,都必要经此一劫。”独孤愚道是。
何念新抬头望了望还蹲在上面,只是转了个身的三师伯:“三师伯婴孩时便在山门内了,总不能是一生出来就会爬,还爬过这桥了吧?”
“又在想什么鬼主意!”独孤愚在何念新脑袋上敲了一把,“生在门中的同门,十二岁那年也是要走这一遭的!”
眼见着没漏洞可钻,何念新也便不再多说什么了。顺着桥目测了一番远近,她如今轻功小成,但飞这么远,还是略为凶险,又不敢保证能半途中借绳索稍一落脚,还是稳妥一些,攀过去就是了。
独孤愚见她正打量着,倒不觉得自己这个向来胆大的徒儿会打退堂鼓,哼了一声,纵身自己先飞过去。半空中却是回转,把何念新身上的包裹解了,连着思思一起抱上,这才渡崖。
那三师伯亮着嗓门,摸了摸下巴:“瞧不出来啊,小七出了一趟山门,心倒是细了不少,会照顾人了。”紧接着,他也双腿一蹬,倒不似独孤愚的轻盈,而是像个炮仗似的飞冲出去,飞在半空中,还喊着:“小七带徒儿回来了!”原本的嗓门已是够大,这敞开嗓子一喊,何念新都觉得耳朵生疼。
正奇怪喊这个做什么呢,忽然绳桥空荡荡的那端,呼啦啦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堆人,有老有少,各个好奇地望向何念新,等着看她爬绳。
何念新:“……”她怎么就忽然有点紧张呢?
不过这等小考验,考全无功夫的孩童还算是个难关,但何念新毕竟练了有几年了,除却举着胳膊的时候,觉得冷风刮来生疼之外,倒没觉得困难。众目睽睽之下,颇觉丢人现眼的何念新攀得飞快,等到了对岸,那群人又呼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关怀。
何念新摸了摸鼻子,这个池崖剑派,和她想象中的,着实不一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几个很重要的帮手要来啦!
第43章 卌叁 报恩
何念新本不是个认生的孩子, 但毕竟周围的人太多, 她又一个都不认识, 也颇不知所措。幸而这时, 有一颇为威严的女子清冷呵道:“你们都让开。”
倏尔何念新面前便闪出一条通路来,那端正步来一个雪袍女子, 容貌威严,虽上了些年纪, 但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一位似剑的佳人, 这才是何念新认为的江湖女子该有的模样。
一直被拦在外面的独孤愚这才能跟着进来, 冲那女子拱手道是:“大师姐。”
呀,难道这便是爷爷当年救过的那个女子!何念新心里想着。
却见那女子变脸似的, 立刻地换了个慈祥模样:“这便是念新吧, 真是个俊俏姑娘。”
何念新摸了摸自己的脸,咦,好像还没有谁这么说过哎。
紧接着那女子呵斥左右的小辈:“你们都围来做什么, 念新舟车劳顿,合该去好好休息才是!你们凑来, 不是打搅人家吗!”
其余人等似乎颇为惧怕这一位, 立刻作鸟兽散。刚刚还闹哄哄地, 如今立刻又空荡荡了。
见人都散尽了,那女子转而吩咐起独孤愚来:“行了,小七,师父正在闭关,你不必去拜见他老人家了, 先带念新去熟悉一下门内吧。”
言毕,便自己也离去了。
这么一闹,独孤愚一回头便见何念新一脸的一言难尽,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两声:“外人对我门内颇有误解,你待久了便知道了,我们门中之人都是很好相处的。”是挺好相处的,简直都是人来疯。
“……”何念新回头又往了一眼那断崖,忽然福灵心至,问道是,“师父,那断崖下面,莫不成是有个小池子?”
“嗯?你是如何知道的?”独孤愚颇为奇怪何念新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更何况这崖颇深,按理说往下望是望不到尽头的才是。
何念新只是隐隐猜测为何这门派要以“池崖”二字为名了,一听果真如此,她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声,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往门中踱步,把包裹和思思都甩在独孤愚身上。
从命名起便如此随意,她大抵是知道为何门中之人都是这等一眼看去便靠不住的性子了!
独孤愚引着何念新将门中转了个遍,又去拜见了还留在门中的师伯师叔们,忙活了一日,才将何念新送回她的住处。叮嘱过何念新明日早课的时辰后,独孤愚将徒儿留在了这一处。
何念新这才进得房内,上下打量起来自己今后一段时日的住处。瞧着一点都不比贤王府中她的屋子要小,屋内摆设也格外ji,ng致,想也知道,不会是任何一个小辈徒儿都有这等屋子住,恐怕是那位大师伯特地布置的。
只是里面的小摆设着实太多了些,何念新还挺怕自己毛手毛脚,给弄坏了的。念头一转,决定明日拿点借口推脱,把能撤走的摆件统统撤下。
她先是动手给自己收拾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出来,然后把思思抱来,终于可以给怀夏写回信了,这一次断了联系的时日太长,怀夏会不会又生气了呀。
这么想着,她便落笔全然是讨好的意味,给怀夏讲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怀夏喜欢听这些她不曾见过的。
一口气写到了天都黑了。
何念新刚想叫丫鬟来掌灯,猛地想起自己已然不在府中了。前些日子在路上奔波还好,这刚一安稳下来,何念新却开始觉得不习惯了。她揉了揉鼻子,没有抱怨,而是把绢布条塞到思思腿上,拍了拍它的脑袋:“记住,还是老规矩,等宫里落钥熄灯你才可以去找怀夏,免得被人瞧见,知道了么?”
思思“咕”了一声,也不知听懂了没。
何念新又拍了拍它,才打开窗,把鸽子放走。
刚推开窗,还不等思思飞远,何念新猛地瞧见窗口下趴着三个半大孩子。
都是同何念新相仿的年纪,一男两女,眸中闪着单纯的好奇。见何念新吓得退了两步,他们三个也仿佛受到了惊吓似的,也往后退了两步。
等了会儿,里面那个大一些的女孩才站出来问:“你是七师叔领回来的那个师妹吗?听说你爷爷是大师伯的救命恩人?”
这三个孩子太简单易懂,何念新只需一想,便猜到了他们来此的缘由。这山上的孩子,有很多都是生在门派、长在门派,还没能有那本事破阵下山的。猛地有自己这么个从山下来的人,恐怕正好奇得心痒痒呢。
不过何念新也没觉察到什么恶意,是以她也点点头径直回答:“对呀——师兄、师姐、师妹好?”用上这等称呼,她既觉得新奇又觉得不确定,说到最后,声调不由自主地向上一拐。
那最小的女孩瞧着比怀夏还小些,但却跺了跺脚:“哎呀,不对,师妹你入门比我晚,也得叫我师姐才行!”声音里还带着分n_ai气。
何念新抓了抓脑袋。竟是这么排行的吗!
那个小男孩却是没能忍住,凑到前面来,好奇地问何念新:“师妹,山下……山下是什么样子的呀?好玩吗?”
“……”何念新转了转眼珠子。
“好玩呀,有很多好吃的,可以买很多漂亮的小东西,我不知道山上有没有。”讲这些东西,何念新熟悉得很,毕竟很久之前怀夏便问过一遍了——姐姐,宫外好玩吗?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四个半大孩子隔着窗手舞足蹈地比划,没注意背后的月慢慢地爬上了半空,也没注意冬夜越深越冷。三个未下过山的孩子眼睛越来越亮,简直写满了向往,恨不得立刻冲出山门似的。
末了,最小的那个女孩怯生生地问:“师妹,山下那么好玩,你为什么要到山上来呢?”
何念新趴在窗边,笑了笑,半点都没停顿,那个答案一直在她心里:“因为啊,我家里出了事,有一个人闲得发慌要找我父亲的麻烦。我要来学本事,好保护我的父亲和阿娘。”
她握了握拳头,仿佛随时会把拳头挥舞出去,把坏人打走似的。
三个小孩互相看了一眼,池崖剑派中少有明争暗斗,整个师门都是互相帮持,一听到自家新认的小师妹家中竟被人欺负,都义愤填膺起来。大一点的女孩立刻站出来,同何念新一样挥着拳,虽是长得小小一个,长期习武之人的拳头却格外有力:“师妹,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家,到时候你师兄、师姐们都下山帮你把坏人打跑!咱们池崖剑派就是护短!”
何念新眉眼弯弯,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到时候咱们一起下山,帮我父亲打坏人!——打完了我就带大家去玩!”
她这么一说完,那几个孩子眸子更亮了几分。
从池崖剑派飞出的思思,在半空中稍作盘旋,便认出了归家的方向。鸽将军向来养尊处优,送信也送的是最近的那条路,这还是它头一次长途跋涉。
等到再回到梁京,已然又过去了许久。
梁京春色渐染,远远地已然能望见薄薄一层绿意。但各宫之中仍旧烧着地龙,尤其是太后这一处,烧得极暖。
怀夏正陪侍在太后身畔。
老太后近两年身子大不如从前,尤其是每一入冬,便浑身惫懒。怀夏这些天常往太后这一处来,也不动手做什么,只陪她说说话,给老人家解解闷罢了。
“还是清平贴心。”老太后不免感慨两句。
怀夏倒也不当真。几个孙儿孙女中,她并不是最教皇祖母上心的那一个。老太后最心尖的永远是三个皇子,其次是最娇痴的渺云。她怀夏,不过是占了个贴心罢了。
“前些天二皇弟还说起过,贵妃娘娘那儿得了极好的雪参,要献给您老人家呢。”怀夏只道是,“您洪福,儿孙们哪有个不贴心的呢?”
这话倒叫太后听着舒坦。
这几日太后不顺心的地方太多,本是因太伤神,不小心染了病气,很是咳了几日。有怀夏从旁宽慰,顺意了后,病也散了大半。
只是一想起糟心事来,不免还得跟怀夏抱怨几句:“你那安河姐姐也太不懂事,这么一闹腾,她自己能落得个什么好处?”
这番抱怨这些日子听了太多遍,怀夏变着花样地又哄了几句。总算是又让老太后不再提了。
等好不容易回了玉鸢宫,天色已晚。
从太后那处出来,便觉得外头仍带着几分寒意。怀夏忍住了没有皱起眉头,仍一如往常,又陪了会儿贤妃,而后才回到自己殿中。
如今这个先生对她课业根本不去管,但怀夏还是好好做了。点灯做到时辰已晚,她便先让服侍的人去睡下了。
几个宫女并不敢,还是兰芷瞧出了主子有心事,恐怕是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儿,便带人先退下了。
终于没了人,怀夏才长长地叹了一声。明明是一如既往的深宫,但她却只感到浑身落寞。
念新姐姐,已经不在梁京了。
恰在这时,那极为熟悉的哒哒敲窗的声音响起。怀夏一怔,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等确认过后,才赶紧开窗。
思思便扑了进来。
第44章 卌肆 闹剧
这几日梁京里有了个大热闹。
圣上传旨下来, 为贤王家安河郡主何念新同一个王姓将军家嫡次子赐婚。那王将军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甚至自己都不曾真正杀过敌, 不过是受祖上荫庇, 得了个虚衔罢了,甚至都不曾亲临过战场。这嫡次子倒是个有血性的, 如今梁京尚武,他正是个喊着保家卫国的儿郎, 拳脚上有点功夫, 在梁京里也有个不错的名声。
打眼瞧去, 与安河郡主,倒勉强算个良配。
只是今上哪有那么好心。留在京中的假郡主接了圣旨的当日便潜去查这王家底细了, 不多时回转找贤王妃道是:“那王将军可着实是个有本事的家伙, 会钻营着呢,跟京中不少高门大户都能攀上些交情。”说这话时怪里怪气地,显然是明褒实贬。
“我看只是巴结的好吧。”贤王妃凉凉道是。那些眼高于顶的人家, 若是见从这人身上得不到利,怎么会同他有什么交情。想也知道, 这所谓“交情”, 恐怕只是这王将军去拿热脸贴过人家的冷屁股, 或许是见过一两回面。不过对着寻常人,倒值得吹嘘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