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李关眠继续:“我都想过叫你侄子……”

魏容星想了想,哽咽道:“要是你治好了,从今往后,叫我孙子都行。”

李关眠笑出了声,摇头,“这便宜占得太大了,我想都不敢想。”

气氛再一次沉默。

许久后,魏容星也哭过了劲儿,趁着今天彼此都坦诚,他问:“你不打算告诉我小叔吗?你现在对他……怎么想的?”

李关眠仰头望着灯,挪开目光时,眼前仍旧有光斑一样的东西。他说:“我希望他不知道,当然,如果是我一个人自己面对这些,就更好了,连你都不用在这陪我。”

他顿了顿,想到魏容星第二个问题,他说:“其实……我虽然后悔对我妈说那些话,但是对自己这个行为,并不后悔。”

报复母亲给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可以接近魏春煊,强行与他站在一起,进入同一世界。如果再让他选,他不会告诉刘予娟这个事实,也许仍然会这样做。

李关眠又想,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没办法像常人一样活那么久了,若是在短暂的人生中拥有那么一段经历,也算是充实。

只是现在不想见他。

也许就能欺骗自己说,世界并无留恋。

第23章 23

晚上李关眠有些发低烧,擦了几遍温水,就迷迷糊糊的,也分不清是冷是热了。

魏容星要给他换衣服,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以及中国人的说话声,“就是里面了,魏先生。”

魏容星回头一看,好几个人出现在门口,他小叔,魏春煊则直接走了进来。

“还真来了。”魏容星咬了咬牙,神情是说不上来的委屈,眼圈也有些发红。

魏春煊西装笔挺,也不见疲惫姿态,头发梳得整齐,仿佛刚从什么宴会上回来,他一步步缓慢走到病床边,看见了床上的李关眠。

他很瘦了,被病痛折磨得虚弱无比,全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好像真的再也挺不过来了——这是魏春煊看见他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亲眼见到才明白是怎样一种状态,之前的猜想与飞机落地后听到的汇报,也终于汇聚为一个现实。魏春煊盯了一阵,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侄子身上。

“你一个人出来,你爸妈、n_a_ai,很着急,让你回去。”

魏容星咬着牙说:“知道了。”

魏春煊顺理成章地坐到李关眠的床头边上。

李关眠睁开眼,这么多天没见,魏春煊还是那样。灯光亮得耀眼,晃得人眼泪都要出来了,魏春煊的出现像一场梦,更多时候李关眠则在想,是不是自己醒来时会回到高中课堂,后来的上大学、被包养、做主播、得病也同样是梦。上课铃响了,同桌叫醒他,问他梦见了什么,怎么睡个觉还哭了。

直到魏春煊伸出手摸他的脸,感受到他指尖熟悉的温度,李关眠才回到这残酷的现实。

“这里是不是没有我待的地方了?”魏容星问着。

其实这间病房空间足够大,可以睡好几个人,但他实在觉得自己碍眼。说完不得回应,转个身走出了病房。

里面不相干的人也都退出去了。

门外,魏容星见到了tryna。

“小星。”他也习惯了tryna这样叫他,在他们心里,他似乎只是个孩子。

永远是孩子。

“这些天,辛苦你了。”tryna朝他躬身道。

魏容星冷笑一声,“替他说辛苦?凭什么?照顾同学本来就是我的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是……老板他听说了消息就赶来了,我从未见过他这样……我想如果你能早点告诉他,也许……”

“我不觉得我做得有什么不对。”魏容星执意道,“第一时间发现他生了病,带他来这边治,一刻都没有耽误,这个时候你老板在哪儿呢?国内国外的飞着去讲座还是开会?他想知道完全可以自己查,只是不关心,觉得后悔,迁怒于我罢了。”

少年心中的怒气从未抹平过。

可越想越觉得委屈。

小孩子遇到难以解决的事还是会第一时间寻求父母或其他亲近长辈的帮助,这些天魏容星咬着牙挺过,背地里哭过,如今再见到魏春煊时,第一瞬间只是想狠狠哭一场,告诉他自己多么无助又多么难过。可正因为对象是抢了他心上人的人,这点委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然他才不会把病房留给他,绝对不会!

知道他是拿自己撒气,tryna也不再说些什么,只静静听着,她的目光看向紧闭的病房门,关于李关眠的病情在来的一路上他们就已经了解了一些,现在唯有叹息。

一门之隔。

李关眠尚且能冷静,他看到魏春煊是真实的,活生生的,虽然不能接受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可既然已经发生了,也只能坦然接受。

他调整了呼吸,持续的痛再次出现,短短时间内额头上渗出了汗。

魏春煊伸手摸他额头,说:“之前是低烧?”

“嗯,没大事……”擦完了身体后好像又热了起来,现在发了汗,好些了,但头还是痛。

魏春煊:“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李关眠不想回答这问题。

魏春煊盯着他看,半天才说:“你今天应该很累,先睡觉,明天我们再说。”

听了这话,李关眠如梦初醒,“你不走吗?”

“不走。”魏春煊似乎有点生气,可这小火苗只起了个头,就很快被扔进了真空状态下,彻彻底底熄灭了。他哪还有生气的空间呢?

想到这,魏春煊补充了一句:“一直都不走了。”

这个“一直”有多久呢?李关眠把头侧到一边,想了一会儿,不再往下想了。

魏春煊出现后,这里的一切都交由他接手。由他和主治医生聊病情和治疗方案,最终方案还没有出来,但现状不容乐观。

肺癌细胞已骨转移,有瘫痪可能。而一旦病人瘫痪,即是危及生命的事。

医生们在抓紧时间研究,而李关眠却在病房内看书。

以前他总觉得还有时间,现在看书要挑着章节看了。很多看了不懂的地方也不会花时间深入研究,他只能看懂浅显的部分。

书上写道:“人的本质就在于他的意志在追求什么,一个追求实现了又再次追求,如此不停歇。”

李关眠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是否称得上失败,好像比别人短了一大截。可如果还有时间呢,他要做什么,他看着刚走进门的魏春煊,陷入了一轮胡思乱想。

上午做过检查,吃了药,现在李关眠状态还可以。

魏春煊走过去坐在他床边,看他手里翻着的书,问道:“看了这么多页?”

“随便翻翻的。”李关眠回答。

那问题好像已经不再重要,可魏春煊还是想问,至少把话题从病情上移开。于是他又问了头天晚上那句,问李关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

经过了一夜的沉淀,还是想不出正确回答,李关眠只能应付一般地说:“没以为是什么大病,等发现时就进了医院,想着或许你忙,也就没添乱。”

若是换一种情境,魏春煊肯定要说上他几句,现在却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他说:“……你说得对,我确实给你营造出了我很忙的假象,其实来看你的时间还是有的。”

“也不想这样见你吧。”李关眠把书放下一边,他说:“这样挺没意思的。”

“我知道。”魏春煊语气是缓和的,缓和而又低沉。

他看着李关眠仿佛能看透他在想什么。

并非是不剩一点感情了,相反,正因为心中在意,才会怕以这样的状态示人。

魏春煊都懂的。

接下来的日子是论天过的。

魏容星不肯离开,魏春煊也没向家里告状,就说在国外带着侄子休息一段时间。

魏春煊给魏容星开了酒店房间,让他晚上过去住,在魏容星坚持下,两个人晚上轮流照顾李关眠。

白天魏春煊在病房办公,一开始还没办法投入,渐渐也习惯了。

李关眠的状态时好时坏,直至身体产生了抗药性,最后治疗方案下来了,只能参与新一轮的临床试验。

在进行试验前还有些手续,也就在这个时间段,李关眠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绷不住了。

他没在魏容星面前哭,还是挑了他回酒店睡觉的时间,在独自面对魏春煊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特别特别特别没意思。

以前和魏春煊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羞辱,与此同时竟生出一种诡异的满足感,仿佛魏春煊教了他做人似的。他一路跌落泥沼,边挣扎边下沉,看着魏春煊越来越远,也有想要与他并肩而立的幻想、激励他向上向前。再后来得知了自己病情,他希望自己能洒脱点,他甚至想过要写点什么,留给世人,诸如“我就像风自由来去,不必怀念”这类屁话,有时淡然,有时强迫自己淡然。

直到此时此刻,李关眠再一次泪流不止,他侧着头,眼泪跨过鼻梁落到同一边,隐没枕头里。他面对内心,听到内心那强烈的呼喊,他跟着小声地说:“可我还是舍不得。”

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想过彻底放弃治疗回到故土,平静地面对死亡,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托人将骨灰扬下大海。他看哲学书尽力找寻生命的意义,以此来安慰自己今生过得也还不错,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向现实屈服下跪,没有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与死神对抗的勇气,只能如乞丐一般渴求着上天再给他多一点时间,甚至是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想要活着,又不敢太用力地想。怕人听了有负担,怕让其他人觉得难过,所以他才告诉自己没关系啊,才告诉所有人不用伤心啊,没什么的。

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李关眠情绪彻底崩溃,哭了很久,哭到惊动医生护士,现在已经不适合随便注s,he药物了,医生过来和魏春煊说了半天,才离去。

当李关眠情绪稳定下来,他看着魏春煊,心中又有些愧疚。

不想这样折磨他人,尤其是用自己的病,这不是他想要看见的,绝对不是。

“既然如此,就好好配合治疗好不好?”魏春煊用手帕擦他的鼻涕眼泪,动作轻柔。

李关眠一直在看他,看魏春煊仍旧如此镇定,这才说道:“……我好像,太看不透你了。”

魏春煊像包裹在套子中的人,当他扒开一层,里面还是他本来的样子。层层叠叠的,李关眠怀疑根本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去。

“看懂一个人要用心,用时间,即便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样子,那也并非真实。”魏春煊继续耐心擦他的眼泪,“如果你想知道,我们慢慢来。”

“所以我担心来不及了啊。”李关眠眼泪盈满,魏春煊露出“我又说错话了”的神情,无奈地笑了下,“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有耐心,其实我很讨厌生病,以及照顾病人。”

病痛会摧毁人的意志,会让人变得软弱不堪,而这恰好是魏春煊最讨厌的样子。他去探病时不会在病房停留超过五分钟,而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话,魏春煊又不再说了,他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李关眠总是要哭的。

“你是可怜我吗?”李关眠断断续续地问。

“不可否认,确实包含这种因素。”

“我知道。”李关眠心想,在魏春煊这种人眼中,对待晚辈……得了绝症的晚辈,应该是惋惜的。

人性使然。

只是以后……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他以为的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终于浓缩成一块小小的天花板,他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将一直躺下去……

可怎么办呢?

他还是舍不得世界,舍不得自己的身体,舍不得太阳月亮,空气与食物、普通人的打招呼、目光注视、早晨起来自己做的早饭、可以弹钢琴的双手和世间永存的音乐,当他舍不得一切的时候,他便是最脆弱不堪的。

魏春煊问他,“你有没有什么后悔的事?”

“小事记不得了。”李关眠说,“大事,也就那一件,你应该知道的,我乱说话,我妈她因此跳了楼。”正因之前将这些说出了口,此时的情绪没有那时汹涌。

魏春煊点了点头。

“但也许她也正在痛苦,只是选择了一种错误的方式解脱。”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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