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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顺着她的掌心滴落。

“去地狱里跟鬼说吧。”

薛幽静擦了擦手,淡淡开口。

“当初你用燃情粉将我送到你床上时,便要料到会有今天。”

“……小师妹?”

薛灵夙闻言,一整个惊住。

师父做的孽,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师兄,不必担心我。”

见薛灵夙对此心疼不已,薛幽静展颜一笑。

“当初的痛苦早已过去了。”

那时她才不过十五岁。

她不明白为什么平时和善儒雅如兄如父的师父,却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衫兽性大发。

她哭了很久很久。

是师姐过来,抱着她跟她说,忘掉这一切,好好活下去。

那时师姐的热泪滴落在她发心,好像温暖了她冰冷的躯体。

薛旦亦向她赔罪,说自己只是爱上了她。

并且保证,往后余生,只她一人,绝不辜负。

她虽迷惘,亦无他法。

这样一过就是三四年。

直到今日,种种丑恶,悉数揭出。

曾经溺水窒息的感觉又出现了。

但是现在的薛幽静,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只能任人摆布的孩子。

她知道,只有斩断缠住自己脚腕的水草,才能游出水面,重新呼吸。

燃情粉?

薛灵夙也明白过来。

难怪当初薛旦要给楚梦顾笙送衣裳。

原来送衣裳是假,看中两人是真。

他嗅得楚梦衣裳上有药粉痕迹,还以为是谷中浪荡弟子胆大所为。

因此他不着痕迹的为楚梦洒了解药,只待解决完大事,日后再追查此凶徒。

没想到,这凶徒竟是薛旦。

宁远闻此也心下一惊。

他将楚梦揽至怀侧,一阵后怕。

当日薛旦突然送上裙裳,宁远和楚梦都觉得不对。

为引蛇出洞,特意将裙裳换上。

原来竟是这般凶险。

宁远当日虽看出了薛幽静和薛旦之间有什么,却也未料到真相是如此不堪。

“你这丫头,下手倒干脆。”

确认薛旦已死,顾八音蹙眉收了绫罗。

“可惜,便宜他了。”

顾八音似略有遗憾。

“罢了,死人不值得活人费功夫。”

顾八音唤了顾筝,道:“随我回风竹镇。”

顾筝听话的点点头,御风跟上。

行至半空,顾八音微微回眸:“顾笙,你还要野多久?”

突然被点名,顾笙“啊”了一声小退一步。

她明显不想走。

华焉见状,将其掩在身后。

顾八音摇摇头。

“随你吧。”

她留下这么一句,云似的带着顾筝离去了。

“不好了不好了!”

刚静下来,忽又从大殿处慌忙跑出一名空魂谷弟子。

只见他慌慌张张,对薛灵夙和薛幽然道:“师叔他,师叔他自戕了!”

说罢,抹着眼泪呜咽不止。

“什么?”

薛灵夙被打击的身形一晃。

“师叔他,怎么会……”

报信的小弟子哭着道:“听说有人闯入空魂谷断崖,师叔便连忙赶来。”

“刚才你们讲的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然后师叔他吐了好大一口血,便默不出声回房了。”

“我见师叔脸色不对,偷偷跟了去。”

小弟子吸吸鼻子。

“这才发现,这才发现师叔已经死了。”

众弟子闻此,皆悲泣。

他们在悲泣中又带着一丝如坠深渊的迷惘。

这空魂谷,现在到底是什么?

又该何去何从?

“师叔他一生刚直。”

“为空魂谷鞠躬尽瘁用尽心力。”

薛灵夙留下眼泪。

“他定然是无法接受这一切的。”

高山流云自卷舒,海水扬泥不可覆。

薛苜明白这个道理,故以死殉志。

一夕之间,薛苜死了,薛旦死了,薛灵风和薛幽然也死了。

眼下的空魂谷,当真成了空魂之谷。

众人悲哉复悲哉,六神惶惶无所主。

薛幽静擦净离弦箭钗,将其插入发髻中。

她的脸被修饰的捉摸不定,表情却坚韧的一针见血。

薛幽静行至众人中间,开口道:“从今往后,空魂谷由我来整肃。”

她声音依旧淡淡,却十分笃定。

“你是说……”

众弟子抬头,猜测。

薛幽静点点头,道:“我是说,我来做谷主。”

空气一时凝结寂静,而后弟子们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

“小师妹……”

薛灵夙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薛幽静。

“不能吧。”

有些弟子开始大着胆子说话了。

“怎么也得是二师兄来做才说的过去。”

“是啊。”

有人附和道。

“师姐若当了谷主,空魂谷岂不成了女派?”

“女派?不行不行。”

“对啊,而且,而且……”

有人偷偷看了薛幽静一眼,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所想:“而且当初师姐和师父……”

“这可是有违礼教的不伦之罪。”

“还有弑师。虽然师父……”

“但师父毕竟是男人,这些顶多被当成风流韵事来流传。”

“但师姐就不同了,一个女流之辈,有了这种事,若当了谷主,空魂谷就没脸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师姐和师父做了夫妻,既已委身,便当殉夫而去才是啊。”

“怎还能当这个谷主?”

一人开头,众口悠悠。

“师姐虽可怜,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失了身,做了苟且之事。”

“不被逐出门去已是慈悲,怎的还能做谷主呢。”

“是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还有这些女娘,留着只会败坏门风,也应当逐出去。”

议论越说越过分,却也得到越来越多人认同。

顾笙气的挥起绫罗,又不知该刺向哪一个。

她一跺脚,要跃身而出。

“慢着。”

华焉拦住了她。

“你干嘛?”

顾笙见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若是从华焉嘴里说出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圣人之言。

哪怕只有一句。

她也一定会打爆他的脑袋,然后割袍离去。

“我来。”

华焉替顾笙站了出来。

他站在人群中,鹤袖迎松,身姿堂堂。

“她为什么不能做谷主?”

“她为什么要被逐出去?”

华焉指向薛幽静,质问众人。

“就因为她是个女子,且失了身?”

“简直笑话!”

华焉肃起面容。

“什么贞洁,什么殉夫,不过是男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女子头上的枷锁罢了。”

“自古以来,是男子认为,一旦女子失了贞洁,就等于人生有了污点。”

“自古以来,亦是男子认为,这样的女子,从此便要被鄙夷、被唾弃,不配像个人一样活着,不可以也没资格再重新获得美好人生。”

“自古以来,男子不仅这样认为,并且还将这枷锁写进书中,变成传统,被代代世人奉为圭臬。”

“可是自古如此,便对么?”

华焉此言,掷地有声。

“我们既生而为人,便拥有自己为人的意识。”

“这种意识,是时刻对自己的人生有所感悟,有所思考的存在。”

“大家听古人之话,信众人之言,但有没有想过,什么是自己想说的话?”

“只有自己想说的话,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意识。”

“人应该用自己的意识思考,更应该为自己而活。”

“同然之理,这些受过伤害的女子,凭什么不能挣脱枷锁,为自己求一个新生,走向复活?”

华焉扫视众人,朗朗铮铮道。

“因此,薛姑娘想做谷主,又有何不可?”

“你们,才是那个应该扪心自问的人。”

华焉继续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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