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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见了却做不到。
心里有的全是这么多年积攒起来的更浓烈的想念与欢欣。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陶缇抬头,眼睛红了一圈,温热呼吸撩过齐镇喉结。
齐镇低头注视他。
陶缇哭了,瞪着倔强的眼睛从中流出透明的液体来。
齐镇一怔。
他知道那是泪,人类会流眼泪。
据父亲说,人类的眼泪很珍贵,只为爱的人而流,是比鲜血更炙热也更难得到的东西,若一个人会为他流泪,那就说明,那个人爱上他了。
齐镇嗜好逞凶斗狠,习惯了浴血,可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先给他血。
而是先给了他泪。
第101章
“你说话啊!”陶缇低吼。
齐镇有些懵, 他打打杀杀可以,对待感情是一片空白,思维有点停滞,怎么也想不明白小屁孩儿怎么会爱上自己。
看着对方不断滑落脸庞的泪水和眼里浓烈的情绪, 心道, 原来还爱惨了他。
福地的五年光景在脑海中闪过, 虽当时是养伤, 但也是尊贵的龙子睚眦, 且相貌俊朗,小屁孩儿从小对他心动也无可厚非。
嗯,大概是这样。
他抬起手,在半空中停了会儿, 随后落在陶缇背上拍了拍。
安慰人的事儿他头回做,非常僵硬:“咳,闭关久了些。”
“所以你才刚醒来?”陶缇追问。
齐镇嗯了声。
陶缇的视线一瞬不瞬:“所以你是废物吗?”
“.......”尽管闭关了十二年, 予妖怪而言就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所以那些话齐镇记得清楚, 磨了磨牙,“再提当年的事信不信我吃了你?”
陶缇抿紧唇,眼里也挺凶。
他赌这些话是吓唬他, 抱着齐镇的手在对方背后紧紧攥住了衣服, 一会儿又埋头在齐镇怀里。他记得小时候他就经常趴在哥哥怀里睡觉。
如今还是一样的味道。
有日头久晒之后的温暖与一点点青草的气息。
看在小东西这么爱自己的份上, 齐镇随他去了,不偏不倚地让他抱了会儿,且满足了他极大的虚荣心, 小桃子爱上他,说明他睚眦的魅力大。
在房中看了圈, 齐镇挑了最舒服的床躺下,单手支起脑袋,亦如在福地时爱躺在大石头上的样子。
陶缇坐在圆桌旁,叙述这些年发生的事。
离开福地之后他找不到回去的路,后来被贩夫捉住做过杂役,逃跑后流落街头当过小乞丐,幸而他与生母长得极为相似才被姑母认出带回了卜□□,卜正大人是他父亲。
但是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在襁褓中时他就是被扶正的尹夫人照顾,按照尹夫人的说辞,是家里仆妇起了歹心,趁人不注意将他抱走,为的是报复他那难产而死的生母曾经对她的苛待。
而仆妇在当年已被下令乱棍打死,死无对证。
今日上院子里挑衅的是尹夫人的儿子,恃强凌弱惯了,不把他这个半路抱回来的哥哥放在眼里,而这种戏码三天两头就要上演一回。
“你就这么任人欺负?”齐镇听得十分不爽。
“我有打回去,”陶缇不弱,也经常让对方吃苦头,不过也总要挨罚。
片刻后,尹夫人带着一众仆人来兴师问罪,甚至命人拿来麻绳要把陶缇给捆了,那架势是要扒人一层皮。
屋门慢悠悠开了。
众人只见一陌生公子从里面出来,他放下手里的凳子,然后悠哉哉一坐,神情索然无味地看着他们,对付人类太简单,无聊至极。
尹夫人怒气腾腾,尚未开口,身边一仆妇忽然给了她一耳光,直扇得她眼冒金星。
混乱在片刻间发生,陶缇与齐镇走出屋门不过是前后脚,但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尹夫人、家仆、护卫、近身伺候尹夫人的丫头全部失去了神志,撕咬、揪头发、掌掴、见谁打谁,全部疯了!
陶缇惊讶。
齐镇只在一旁懒洋洋打着哈欠,谁搞的鬼不言而喻。
经此一事,丰镐人人皆知,卜正家里闹了邪祟,尹夫人不仅得了疯病,还被自家护卫砍了双腿,现在全府上下都围着尹夫人转。
陶书也无暇再来找陶缇麻烦,陶缇落得清净。
这晚,十五的月亮高悬,照着某扇打开的窗扉。
陶缇就坐在窗边捧着竹简读书,他是半路抱回来的孩子,又有陶书从中作梗,所以他与显贵的公子们并不交好。也因此日子简单得多,每日在院子里待着,不爱走动,最安静舒服的时候便是晚上读书时,不受任何人打扰。
齐镇盯了会儿,就两个字,无聊。
他起身。
陶缇当即放下了竹简,目光攥紧他:“你要走?”
“去找点事儿做,活动活动筋骨,”齐镇已经足足待了三天,打那天后没人来找他的小东西麻烦,然而再这么待下去能把他憋死。
身体内的嗜血因子蠢蠢欲动,要去干架。
陶缇抓住他衣服:“什么时候回来?”
齐镇散漫道:“兴许两三天,兴许月余,也可能几年,看我心情,我想来便来,不想来便不来。”
刚才读了什么陶缇都忘了,其实今晚根本没多少专注,现在脑子里更是只有一个想法:“可以带我一起走吗?”
他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哥哥会来接他。
齐镇乐道:“跟我走?想去哪儿?卜□□大公子的身份不要了?”
“这身份于我是枷锁,还不如跟着你自由自在,我宁愿做个游走山川的闲散客,也不愿被关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他和府里的人也不亲,卜正每个月都会来看他几次,仿佛例行公事,亲爹不上心,生母早逝,曾把他认回来的姑母也在三年前走了。
这卜□□里,他没有任何留恋。
“我想和你一起走,”陶缇说,“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好,”齐镇应下,眼中闪烁的是恶劣光芒。
他把陶缇带到了一处野林子里。
林子静谧,陶缇走在前边,问是不是回福地的路,却是无人回应他,扭头看时哪还有什么人。
远处传来几声野兽嚎叫。
夜深人静时独自身处野外难免会让人心慌,但陶缇在福地住过几年,也算适应山间林子,心神定了定后四下找了根粗木棍握在手里,戒备地望着四周。
“还有点胆识,”身后有人说话。
他猛然转身,是齐镇。
齐镇一笑,后退一步,可身影却忽然远在了几丈之外,形如鬼魅。
陶缇追向他,然而的眨眼功夫齐镇又不见了。
“找什么,我在这儿。”
陶缇抬头。
齐镇坐在头顶的树杈上,曲起一条腿,手臂随意搭着,月夜的凉意浸染眉眼,似比往常还要邪佞几分,他就那么直勾勾注视着陶缇,似笑非笑。
有句话,陶缇很早就想问了。
“你是妖怪吗?”
“你说呢?”齐镇不答反问。
答案却昭然若揭。
今晚齐镇带他出来就是要吓唬他,轻易说要与妖怪走,等哪天见了他真身不得吓得哭鼻子,大妖怪不屑安慰人类小孩儿,麻烦。
等吓唬完了就能断了陶缇的念头。
这时,不远处的一颗树后走出来一名陌生男人,黑夜中的目光泛着幽幽绿色。
他是北方来的凶兽,近几天一直在都城附近打转,吃了不少人。扫了眼陶缇后,他与齐镇打商量,问道:“我们分食如何?”
北方妖怪知晓睚眦凶名,却还没见过他模样。
齐镇一咧嘴,慢悠悠道:“我喜欢吃独食,还想吃了你。”
说不通就斗,男子现出原形,齐镇也化出了真身,睚眦身形矫健庞大,四爪锋利,头顶龙角蜿蜒向后,一声怒吼便能震碎耸天之树将林木残垣化为粉尘,端的是一派威风凛凛。
却也凶残无比。
没斗几个回合,睚眦已把北方凶兽撕碎,空气里飘散开浓腥血雾。
他朝陶缇走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