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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话,耶律星连沉默了一阵,突然又说,如果实在有那一天,他不要你了,你就去苏州,找一个叫茉莉香的老鸨,说是我让你去找她的,她会照顾你、保护你。这些你都得记牢了。

成瑾怀疑他说的都是假话,是想哄骗自个儿的感情,一个字儿也不肯信,甚至很嫌他烦,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耶律星连盯着成瑾的后脑勺看了很久,久到成瑾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忽然后脖颈贴上来一张脸,听到他很小声地问: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怎么还不喜欢我?

第81章

无论怎么做, 成瑾都不再喜欢他,这个现实令耶律星连很绝望。他尝试过霸王硬上弓,可看到成瑾冰冷仇恨的眼神, 就觉得很没意思, 什么都不想做了, 只觉得痛苦。

他怀念起在王城的那段日子, 虽然不能做什么, 可成瑾会用很专注的、喜欢的、温暖的眼神看他, 会主动地、自愿地依偎在他的怀里,会依赖他、关切他、对他撒娇。那样很好, 他很想回到那个时候。

成瑾睡熟了, 做起梦来。梦里方孝承又来缠他,他太困了, 只想继续睡觉,就迷迷糊糊地让方孝承别闹。方孝承听话, 虽然有些不舍, 却终究不闹了。成瑾就又睡了过去。

耶律星连面无表情地起身,披着外衫, 坐在床沿, 发了很久的呆。他的脸色与身体此刻是很不正常的滚烫潮红,豆大的汗珠浸出了皮肤,攥拳的手微微颤抖。他在忍耐着体内热毒的又一次发作。

先前方孝承久留京城,而方朴回到北疆,与陈琰一道制定谋略, 不动声色地提前造势, 让镇北军内里都知晓了皇帝多疑寡恩, 仗着北境局势大定, 急不可耐地想削夺方孝承的兵权。

过河拆桥在史书上不鲜见,可如此迫不及待,就算在史书上都不多见,实在是令人气恼。

后来,方孝承也回来了北疆,却是负伤而归,问就是路上遭受了大大小小的截杀无数。再问是谁派的人

是耶律星连。方孝承道。

听闻此话,众人皆惊。他们本以为是皇帝。

方孝承沉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过往之种种,时势造英雄,我从不敢居此功自傲。方家世代食大荣之禄,我辈恒心报效,不贪权势,绝无二意。兵权自上下赐,若海内升平,陛下收回兵权,是物归原主,方铮无甚可说。

他停了下,接着道,然则,如今耶律星连挟天子以令诸侯,意图假借天子之手诛杀我,接而吞食大荣,使大荣落与此等外邦狼贼之手。我死不足惜,若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如今却是李代桃僵,贼子妄敢称王,我不做蒙恬,便是拼死,冒大不韪,被当代冠以反逆之名,也要清君侧、靖国难。

这番话连带镇北军起义的消息很快传至各方。自然有许多质疑的声音,可据各自在京中的耳报消息,不得不将信将疑。在这其中,前御前侍卫统领吕由起了很大的作用。

镇守西北的大将高将军在帐内烛下拆开方孝承刚刚差人送来的密信。信中重提高其能之死。

当日高将军遭遇丧子之痛,再是如何久经沙场的老练人,也难免方寸大乱,悲痛难抑,甚至心生偏执,因而一度认定成瑾是真凶。若非为了大局,他必不饶过成瑾。

可时隔许久,高将军冷静下来,细细思索,私下追查真相,疑点越来越多,种种指向耶律星连

闼闼部落首领春草年少,长得快,短短数年,稚气脱了许多,个头很出挑,是个利索飒爽的大姑娘了。亲历大事磨炼,她的性情比起小时候越发坚毅沉稳,深受族人信赖敬仰。

如今,她身处狼国王城,正与狼国新王鸿燕议论大荣的事。

鸿燕不比春草大多少,过往卧薪尝胆的经历令她同样早熟,与春草惺惺相惜,自之前结识,两个女孩儿的感情日益深厚,无论大事小事公事私事都很有话聊。

于情于理,自然是要襄助方侯爷的。鸿燕叹道,只是狼国内有些人恐怕另有心思。

春草摇摇头,道:另有心思不至于,耶律星连这条疯狗若能在大荣复势,咱们固然要倒霉了,那些墙头草也不会在他那讨着好。他们不肯襄助方侯爷,无非是贪婪或怯懦,想要装傻充愣、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鸿燕顿时扑到她身上,抱住称赞:你的中原话学得越来越好了,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努力?

春草哭笑不得:说正事呢!

鸿燕唉了一声,只好先松开她说正事: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有些这想法,不瞒你,我也这么犹豫过。

各人有各人的身份立场,鸿燕身为狼国的王,自然要站在狼国的利益角度思考。

春草正色道:若没有耶律星连,我或许会赞同你。但

她没说下去,但鸿燕与她心知肚明:但如今所有人面对的就是耶律星连。

耶律星连是一条冷心无情、不择手段的疯狗恶狼,一日活着,一日所有人都不能安寝,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干出什么来。

半晌,春草缓缓道:还有一件事她突然犹豫起来,在鸿燕的再三催促下才说,我听阿琰说,耶律星连和成瑾之间有情蛊相连,若耶律星连身死,成瑾也会死,因此方侯爷有点怎么说来的,投鼠忌器。阿琰和我都怕方侯爷这回又不肯下死手。

鸿燕回忆道:成瑾,就是那个方侯爷喜欢的漂亮男人?我记得他,他失忆时,和耶律星连很亲密。他怎么这么迷人,那两个人都看上他?

春草仔细想想,也很纳罕:我也不清楚,他失忆时在闼闼做过一段时间奴隶,确实长得好看,但脑子空空,干啥啥不会。让他放羊,羊跑远点他就急得直哭,我说你倒是去追啊,哭有什么用,他就哭着去追,可没追两步就扑地上了,爬起来又摔,爬起来又摔,可那地上除了点草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他在摔什么,怀疑他在耍滑偷懒。但阿琰挺喜欢他,说他很治愈,可能他有独到的医术吧。她不是很确定地说。

鸿燕说:也可能独到的只是阿琰的眼光而已,毕竟她都嫁方朴了。

春草觉得背后这么说不好,但她忍不住应和这个话题:你说得没错。

虽然方朴相貌英俊,身手不凡,但鸿燕和春草都很嫌弃他的死鱼眼。陈琰却直呼她俩不懂,面瘫是一种萌点。

她俩确实不懂。面瘫难道不是一种很严重的病吗?

小小地抱了一下团,两人说回正事。春草道:耶律星连和成瑾之间的情蛊要解除,就必须要耶律星连写放契书。阿琰认为,以耶律星连的心性,他很可能只有在生死垂危的最后一刻才肯放契。但很显然,方侯爷不会愿意赌这一把。

鸿燕渐渐听懂了,看着她的眼睛:所以?

春草叹了声气:所以,我们要瞒着方侯爷,杀耶律星连。

鸿燕欲言又止,终究没问:万一到最后一刻,耶律星连不肯放契,成瑾怎么办。

这个主意是陈琰提出来的,她很聪明,又很喜欢成瑾,她一定已经考虑过失败的结果,可她还是提了出来。

镇北军上下一心,本就誓死追随方孝承,便是方孝承要造反都有可商量的余地,何况方孝承不是造反,而是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帜,占着大义。

如今北境情况尽在方孝承的掌握之中,其他诸边疆大将或有附和的,或有张望的,倒是没有反对的。而这其中,皇后的父亲、太子的姥爷秦将军竟最先响应。如此一来,舆论越发倾向方孝承。毕竟,若他有私心,秦将军又怎么会肯?

秦将军怎么会肯?他当然肯。先前皇帝已有削兵权的动作,虽说是说针对方孝承,但他不信。虽他是国丈,但自古以来皇家父子兄弟相残都比比皆是,何况他只是区区岳父。

因此,方孝承是真清君侧还是假借虚名,秦将军不在乎。甚至他还巴不得是真的,最好皇帝像建文帝那样死在大火之中。

如今方孝承是领头的,他响应起来,事后方孝承老老实实让他外孙登基也就罢了,若方孝承有异心,他大可以倒打一耙,说被方贼蒙骗,如今醒悟,为皇帝报仇,铲除逆贼。

随着边境诸多动荡,京中重臣们紧张起来,也惊疑起来,后知后觉地回忆起近来的蛛丝马迹,试图从中辨别流言真假。有胆大的索性直接请求面圣。但皇帝一再托病,避而不见。众人越发疑虑,却又不敢贸然闯宫,局势一时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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