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只有一只,小黄咳,金雕不会太寂寞了吗?
都怪坂本先生急着要喝酒呢,另一只喝酒去啦!
乱步转头看去,不知何时,那只画着小黄鸡的灯已被河水打湿,沉落河底了。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被快进了,江南烟雨、海边落日、松山孤月。
两人在无垠沙漠畅饮烈酒,在雪山之巅探访遗迹,在辽阔草原放声高歌。
这世间没有他们不能去的地方,险峰峭壁、幽深海底,早已见识过无数瑰丽奇景。
安科洛德换过几十个身份,也渐渐长成了他们所熟悉的那个金先生的模样。
他们一路走来,相互扶持,未曾改变。
并且约定归隐山林。
这一切太美好了,就连因为乱步的话而隐隐担忧的中也都放下心来会死什么的,说不定只是乱步的恶作剧罢了。
他被这份美好所迷惑,刻意放过了疑点。
乱步跳脚:可恶!不要被糖衣炮弹外面的糖衣迷惑啊小橘猫!!
中也向他翻了个白眼:甜食怪人没有资格这么说。
然而变故很快就到来了。
南边大水,北边大旱,中都蝗灾蔓延,神都地龙翻身。
似乎一夜之间老天爷翻了脸,生灵涂炭,遍地白骨,野魂哭嚎,眨眼便死了三千万人。
一时间,天罚降临、希望圣人献祭的传言喧嚣尘上。
泉肉眼可见的消沉下来。
天灾难以避免,不要把一切过错都套在自己身上。
安科洛德安慰泉。但这一次,小熊猫却摇了摇头。
其实我预先便有些感知到了。
他抬起头,眼里有什么崩溃了。
但是我却没有当回事我是恶圣是罪恶,要是早点杀掉我,便不会有这些祸事了这三千万人都是我害死的!
够了!
安科洛德的脸陡然阴沉下来,打断了泉自责的话。
他一把拉起红着眼眶的青年,将他拉到窗边。
由于各处的天灾,街上一片混乱。各种鼠辈宵小从阴影中探出头来。
偷盗、抢劫、欺凌,哭求与哀嚎,众生百态,混乱一片。
这不是你的错。
男人眉宇间隐藏着深深的暴戾,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他比窗外天空更加阴沉的眼眸冰冷的扫视着街上的人们,冷眼旁观众生悲喜。
泉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自私,恶毒,无知,脆弱。
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们可不无辜。
随着对方的话,他的感知似乎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条街上的人、这座镇上的人、远处城里的人好多好多的人,整个世界上的人。
他们在咒骂。
在一刻不停地发出恶毒的诅咒,怨恨着圣人为何不早早献祭自己,让他们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怨恨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
泉呆滞了。
那一句一句怨怼和诅咒,仿佛不再是人类的语言,而是化作怪物的咆哮,化作毒蛇向他游来。
如同尖锐锋利的武器刺入他的脑海,理智本就岌岌可危的青年几乎发疯。
那是什么?那是他在保护着的人吗?
他在保护什么啊
阴冷的蛇类缠绕上他的灵魂。
好可怕好冷。
血盆大口张开,尖利的毒牙注入毒液。
好疼
好疼啊!!
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疼痛似乎被模糊了:这个世界已经被扭曲了。
男人淡然的目光仿佛早已看透了一切,沉稳而让人安心。
依靠献祭他人的生命而延续自身,这样的规则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在怪异的安心感下泉头痛欲裂,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响起,如同吐信的毒蛇,蛊惑他赞同着对方的话。
别管那些人了。
他变得好冷好冷。
不值得啊。
对啊,不值得
坂本先生泉怔怔地与铅灰色阴云的眼眸对视。
他也变成一条毒蛇了。
第23章 金雕
乱步拦住了中也的动作。
你干什么?!
中也不甘的看着远去的灯。
没用的。
乱步的绿眼睛冰凉的像一片清澈的月光,一片冷漠和空茫。
中也听到他的声音也一样冰凉。
我们只是观众,也只能是观众。
他们何德何能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去啊
不过是只能迎来既定的结局,为其中的悲欢喜怒围困的可悲之人。
这个故事已经进入了尾声。
城主和贵族们听说了两人无私帮助城民的事迹,感到十分敬佩,特意派人来邀请他们参加三天后晚宴。
面对热情的来使,泉面露遗憾,拒绝了:抱歉,我这几天有点累,宴会这样热闹的地方就不去给大家扫兴了。
安科洛德皱起眉:那我也
见他也要拒绝的样子,来使露出哀求的表情,主人交代的事情无法办好,他回去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泉打断了安科洛德的话:古川先生去吧。
男人闻言,没有表情的脸转向泉。
泉依旧笑盈盈的:先生不是早就期待神血了吗?宴会上一定会有的吧。
来使立刻积极劝道:是极是极!在宴会上城主大人会拿出珍藏已久的美酒来与大家共享,不去实在可惜了!
赴宴当日,安科洛德久久注视泉的眼睛,直到带路的人小心翼翼前来催促,他才问:你不会想不开的,对吗?
泉坦然回视,笑容温和如同将沉的夕阳:是的,我已经想明白了。
我相信你。这句话似有万钧沉重,压的天都阴暗下来。
黑云滚滚,明天好像没有太阳。
安科洛德离开了。
泉关好门,来到桌前提笔写信。
无奈的低喃掩藏于天边骤然炸响的雷声。
抱歉。
我的终焉希望不会太疼。
酒宴的确热闹,贵族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大坛的美酒被搬出来,血红的酒液顺着台阶流淌而下。
人与人之间带着厚厚的假面具,每个人都虚伪的笑着。
不知怎的,话题突然转到了似乎远离尘世、一人独酌的安科洛德身上。
于是一番赞美如同鲜花般抛落,被所有视线注视着的人却只觉得满身花瓣实在无聊,露出一副寡淡的表情。
城主对此毫不在意,殷切的从高位走下,来向他敬酒。
男人眯眼看着走到他面前的城主大人,脸上突然露出一个怪异十足的笑。
我听闻白城的城主祖上曾与神明结缘?
城主只觉得仿佛被某种大型猎食动物盯上,浑身发毛,既不敢承认,又不敢否认。
红着眼睛的白发中年人弓着腰,几乎要用谦卑来形容他的姿态了。
不敢当,不敢当。早已不知是多少代前的旧事了,如今又怎敢称作那位大人的后裔呢?
安科洛德于是可惜的感叹:所谓被称为神血的酒液,哪里有真正的神血甘醇呢?
城主脸上的笑容都几乎挂不住,紧张的不断擦汗。握着金杯的手瑟瑟发抖,似乎他端着的不是美酒,而是自己体内流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