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看了眼还在冒着热气的浴桶,道:既然不要大夫,就去泡泡热水。
宣阑仍旧不肯放开他,江尽棠只好道:我陪你一起成不成?
宣阑这才缓缓地松开手。
江尽棠骗人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宣阑一松手,他就把人拉到浴桶边上摁了进去,好在他体温常年偏低,下人们准备的水都是比较烫的,这会儿常人用温度正适宜。
江尽棠淡淡道:自己把衣服脱了。
宣阑从水里冒出头,声音听着还挺委屈:你骗人。
江尽棠看着他冻红的鼻尖,道:我骗人怎么了?
宣阑看着他烛光下精致如画的眉眼,轻轻说:你骗人我也喜欢你。
江尽棠避开他的视线,伸手扒拉他衣服:脱衣服。
脱衣服宣阑倒是挺配合。
江尽棠没去看浴桶里的少年,转身去柜子里找了套衣服搭在屏风上,道:洗完了自己穿。
而后就转出屏风,打开门吩咐下人去煮姜汤。
您不舒服么?大约是得了山月的吩咐,下人十分紧张:需不需要请大夫?
不用。江尽棠怕请了大夫宣阑要闹,届时整个大业都会知道皇帝大半夜的跑九千岁屋里沐浴了,道:煮碗姜汤就成,夜里有些冷。
诶。下人道:小人这就让人去煮。
等等。江尽棠又叫住他,道:多放点红糖。
是!
江尽棠关上门回去,就见宣阑还是乖乖坐在木桶里,那样子倒是让江尽棠想起了他幼年时。
宣阑幼年时,真的很讨人喜欢。
小太子虽然被帝后娇养,但其实六艺半分不差,年纪小小就已经有了帝王风范,性子也不是同如今一样的喜怒难测,阴鸷恣睢,他幼年时,端方有礼的很,一切的变故,都是从他九岁登基那一年开始的。
江尽棠曾经跟简远嘉说,这世界上没有人能知他苦楚,其实说错了。
如果这世上真的能有这样一个人,那个人只会是宣阑。
他在少帝登基那一天手刃林沅兰,把持朝政,架空皇帝,从此拖宣阑入无边噩梦。
这十年来,江尽棠在煎熬,宣阑也在煎熬。
他们都是囚笼里的野兽。
在无数个痛苦的想要去死的深夜里,江尽棠只要想到同样在红尘里受刑的宣阑,便觉得这漫漫长夜,其实也并不那么孤寂。
宣阑的苦痛全部根源于江尽棠,如今他的所有爱欲,也全部根源于江尽棠。
好了。江尽棠回神,闭了闭眼睛,道:水差不多要凉了,出来吧。
宣阑生了病倒是很听话,闻言直接就从浴桶里出来了,江尽棠措不及防,呆了呆。
而后他转过头,耳尖红了:衣服穿上。
宣阑把里衣穿好,江尽棠平复了一下心绪,外面敲门声响起,是姜汤送来了。
江尽棠接过姜汤,放在桌上,道:喝了。
宣阑的听话是有时限的,这时候他又不听话了:不喝。
江尽棠道:不喝会更难受。
宣阑很嫌弃:不喜欢姜。
江尽棠忍了忍,道:别逼我给你灌下去。
宣阑默默地转过头,表示自己的抗议。
江尽棠站起身,扳过他的下巴,道:我不是宣慎,也不是林沅兰,更不是王来福,所以我不会迁就你。
他声音很冷:要么喝了,要么就滚。
宣阑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声音很轻:阿棠,不想喝。
热烘烘的一大团贴上来,江尽棠觉得皮肤都要被宣阑烫化了,他手指颤了颤,撒什么娇。
宣阑蹭了蹭他柔软的肚腹,哑着嗓子说:想睡觉。
喝完了再睡。江尽棠终究是败下阵来,端过姜汤,道:我喂你,听话。
嗯。宣阑说:我听话。
江尽棠一勺勺把姜汤喂给他,末了,道:我让人多加糖,应该不会很辣。
宣阑没说话,只是忽然拉住他的手,迫使江尽棠弯下了腰,宣阑仰头在他唇上一吻,舔了舔他丰润的唇瓣,而后就那么强势的吻了进去。
江尽棠先是尝到了生姜的辣,而后才是红糖的甜。
他想他可真是个骗子,姜汤这种东西,不管加多少的糖,都是辣的。
宣阑的手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江尽棠就这么单手撑着桌子、弯着腰,跟宣阑接了一个带着姜汤味道的吻。
辣么。宣阑的声音更哑。
江尽棠的耳根脖子红了一大片,声音也带着几分轻喘:辣不辣,你自己不知道?
宣阑用脸颊蹭了蹭江尽棠的脸颊,道: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尝尝看。
江尽棠刚要狠心推开他,他又说:阿棠,我好困,想睡觉。
江尽棠告诫自己,跟个病人计较什么,跟只狗计较什么,冷冷道:旁边有间空房。
我要跟你睡。宣阑站起身,拉着江尽棠的手到了床边,道:我们一起睡。
江尽棠:不行。
一个人睡,冷。宣阑的眼眶也红了,好像江尽棠不跟他一起睡觉他就受了天大的委屈:真的好冷。
说着他伸出自己的手碰了碰江尽棠的手,没敢挨太久,怕冻着江尽棠。
江尽棠看着少年秀丽的眉眼和泛红的鼻尖,忽然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宣刈夜,你可真是我命中注定的魔星。
什么?
他声音太小,宣阑似乎没有听清。
没什么。江尽棠冷下脸,道:睡里面去。
哦。宣阑躺到这里,眼巴巴的看着江尽棠,江尽棠脱去外衣,躺在了他旁边,宣阑立刻手脚并用的缠上来,将人牢牢的锁进了自己怀里:睡觉。
江尽棠觉得自己可能上了宣阑的当。
因为这人除了手是冷的,身上简直烫热的不行。
他挣了挣,没挣开,少年的手臂简直如同铁钳。于是干脆放弃,伸手探了探宣阑额头的温度,还有些烫。
应该真的是烧糊涂了,不然宣阑怎么可能会在他说出那些话后,还跑回来找他撒娇。
江尽棠轻叹口气,觉得宣阑明早清醒后大约会没脸见人无地自容睁眼就跑,于是拍了拍宣阑的背脊:睡吧。
房间里寂静无声,宣阑在烛火摇曳里睁开眼睛,眸子里的阴鸷浓郁的几乎化不开,像是阴冷的蛇,一寸寸的用眸光去舔舐江尽棠的肌肤,贪婪的要将他整个人都吞进肚腹里才能安心一般。
他无声的收紧了手臂,让江尽棠更加靠近他搏动的心脏。
宣阑恨不得把这颗心剖出来给他看。
可是江尽棠不愿意看。
宣阑在江尽棠雪白锁骨上的红痣一吻,声音很轻:江尽棠,你就是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