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眉眼舒展,白皙的脸颊被阳光映照着,脸廓边缘细软的绒毛闪着微光。
他放弃了言语挣扎的机会,牙齿紧紧咬住枪口,两片唇瓣附在金属外周,无法说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话。
这幅引颈就戮的模样谁看了都得心生怜惜,但裴朗没有犹豫,毫不迟疑地扣下了扳机。
影片到这里便已走到尾声,结局时的最后一个场景是裴朗带着一束鲜花去黎白墓前。
他目光锁在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上,长久地沉默。
就在打算要离开的时候,裴朗忽然接到梁升的电话。
小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梁升语气紧张地问,心里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裴朗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
我们查到一件事,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我总有点担心梁升咽了口唾沫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那个去世的医生曾经加入过一个研讨小组吗?因为小组里其他医生都没问题,所以当时我们没有继续追查,但是今天早上又发生了一起手法相似的自杀案
裴朗嗓子一紧:什么?
我们当然第一时间怀疑研讨小组里的那些医生,所以继续追查了他们过往的学习经历。顿了顿,梁升艰难地说,我们发现,那些医生,或直接或间接地都曾经接受过卓宏伟医生的指导
裴朗心脏砰地用力撞了一下。
这个消息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直觉让他不妙。
挂掉电话,他再次看了看墓碑上黎白的照片,正要离开,余光蓦地纳入一个人影。
裴朗。
听见熟悉的声音,裴朗转过头,看见眼前站着的正是为自己治疗了两年多的那位卓宏伟医生。
这位面相温和的医生戴着眼镜,臂弯中也抱着一捧鲜花,微笑对裴朗打招呼:真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卓医生裴朗嗓音干涩,您怎么会来这里?
哦,我是来祭奠我的一个学生。卓宏伟说,刚听到他的死讯,实在是太突然了。
您的学生是
卓宏伟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一个籍籍无名的心理医生罢了。
恐惧无声地裹住整颗心脏,裴朗意识到目前的氛围不适合深聊,开口告辞:我还有事,下次再去拜访卓医生。
好的。
卓宏伟微笑点头,却在两人擦肩而过时压低了声音道:
你是我做得最成功的一次实验。他语气中带着慈爱的笑意,长久地活下去吧,黎白。
第142章 怎么乖成这样。
一部优秀的悬疑片,结尾常常会有反转或留白,只是需要导演和编剧把握好其中尺度,过少则索然无味,过多则容易出现逻辑问题。
当时季舒远和编剧一块儿打磨剧本的时候在结局处下了很大功夫,针对现有结局,大家之前一致担心留白过空,以至于让观众无法理解,最后他们采用的解决办法是尽可能多地埋下伏笔。
比如前期裴朗从催眠中醒来,卓宏伟告诉梁升他和次人格之间相处得很好,梁升提出可不可以选择另一种让两种人格融合的办法,被卓宏伟找理由拒绝了。
这里除了饰演卓宏伟的演员有一些面部表情提示之外,电影其他地方也有出现关于多重人格的介绍,有的是报纸上一闪而过,有的是通过其他自杀案件提示。
实际上,多重人格中次人格很难完全消灭,更多的只是沉睡,因此解决办法要么是安抚次人格让他们配合沉睡;要么是保持现状,让主次人格和谐相处;要么就是寻找人格之间的相似之处,让他们融合为一体。
其中更加稳妥且成功率更高的办法是后面两种,而第一种办法不仅危险,失败率也更高,只有人格之间完全敌对时才会不得已采用。
裴朗与次人格之间原本并不那么敌对,无论从次人格黎白最初诞生的目的来看,还是从他如同现实黎白的温和性格来看,黎白都不算攻击性很强的那一类。
所以黎白为什么非得取而代之?
这个问题不论是裴朗还是梁升都或直接或间接地询问过,只是回答他们问题的是令他们信任的医生,自然很容易被误导。
如果观众看到最后发现卓宏伟也是凶手之一,那么他们就应该明白这位医生前期的话都不可信,再联系其他线索,便能猜出裴朗的次人格其实并没有消失,最多只是蛰伏,并且在医生引导下,这两个人格很难再互相信任,且谁也无法消灭另一方,今后只能长期共存。
当然,电影留白的目的就是让观众来填补空白,而每一位观众都有不同看法,只要逻辑通顺,最终得出其他结论也是合理的。
比如或许会有观众认为其实是次人格占据上风,令主人格沉眠,也不是没可能,毕竟裴朗面对黎白那张脸时总会心软,看见他受点伤就会下意识后退,而他自己反而好像没有太强的求生意志,即便他表现得如此决绝,可又有谁知道最终枪口是朝向黎白还是朝向他自己呢?
反正电影剪辑后,裴朗开枪时只会放出枪声,并不会出现画面,让观众无法确定鹿死谁手。
总之制作者的目的是在电影上映后看见观众们对结局展开激烈的讨论,如果届时一片平静,那才是真的失败。
由于拍摄过程比较顺利,电影比预计提前两个月杀青,仲钦在合约到期前又给星朗接了几个通告,杀青宴都没吃完,就马不停蹄地坐上飞机去国外拍广告。
季舒远这边电影后期制作也得费些功夫,整天忙到半夜,视频电话都没空打,晚上躺在床上只能依靠回忆度日。
拍摄结束后,借来的服装道具都得归还,其他的则要么转卖要么销毁,工作人员问季舒远要不要挑几样东西留个纪念,他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要,暗地里其实早就把道具枪和小刀带回家收了起来。
这都是仲钦咬过的东西。
季舒远当时在现场表现得特别嫌弃,仲钦前脚松嘴把枪口吐出去,他后脚就拿了几张消毒湿巾擦道具,惹得仲钦一整天都不怎么搭理他。
晚上回到酒店,两人并排着站在洗漱台前刷牙,仲钦一边从镜子里怒视他,一边把牙刷得嚓嚓响。
别那么用力。季舒远连忙将他的手拽下来,捏住脸朝他嘴里看,皱眉道,一会儿再刷出血了。
粗写就粗写!
仲钦含糊地嚷了一句,使劲儿拍掉他的手,扭头吐掉泡沫,继续朝他吼:摸个屁!你不是嫌我脏吗!滚开!离我远点儿!
我哪是嫌你,我是嫌那玩意儿脏,拍完那条万一没过你不是还得咬么?我可不得赶紧擦擦干净?季舒远哭笑不得,怎么这就生气了?
放屁,你就是嫌我口水。仲钦越想越来气,本来我都打算拿纸擦了,结果你不仅用消毒湿巾,你还擦了三遍!三遍!
行吧我说实话,我其实就是没忍住。季舒远说,当时演到那儿我都差点儿出戏了你知道么?你看我哪是想擦.枪,我是
关我屁事。仲钦打断他,迅速漱完口,擦了擦脸,转身往外面走,季老师高贵,嫌我脏,一会儿您也别住在这儿了,出去另外开间房吧。
季舒远连忙也洗完跟过去,不停解释:真没嫌你,宝贝儿,你全身上下我什么地方没亲过摸过舔过,我能嫌你什么?啊?
季舒远你不要脸!仲钦本来都钻到床上盖好被子了,闻言又冒出来,随手捡了只枕头砸他。
季舒远接住枕头,走过去将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纳头便要吻,被仲钦捂住了脸。
别亲我。仲钦咬牙切齿地说,我口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