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处谄媚只为获得利益的家伙,本来不值得姜知野上心,可谁叫他偏要在与谢汶有关的事上作恶?
处理完蓝锡,姜知野告诉自己,接受现实,谢汶不会再回来了。
他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走到黑,娶一位合约妻子,过着没半点企望的余生,这种混乱的人生本不该把谢汶这样的人牵扯进来,该给他一个一尘不染、清清白白、与自己毫无瓜葛的未来。
当时被恋爱中甜蜜的依恋冲昏了头脑,姜知野还没意识到,自己没资格给那个人承诺后半生,他是想和那个人有未来的,可是那个人未必愿意。买了房子又是何必呢?要真是让谢汶没办法坐上那个光明正大的位置,没名没份的跟着他他也舍不得。
那样需要娇养的玫瑰花,本不该在他这里受委屈。
想清楚这件事之后,姜知野的心突然空了一下,他的眼中只有一片漆黑,像他的未来一般,伸手不见五指。
立春前后,新年的喜气还没散去,豪门圈里的贵妇互相走动,讨论着各家的要紧事。
姜母欣喜地迎接从国外回来的侄女,看着十一二岁的侄孙灵动地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心里说不出的羡慕。
姨母你也别着急,知野不是快要订婚了吗,等到来年开了春,没准能给你添一个孙子呢。
我哪能指望他,姜母嘴上这么说,脸上的欣喜却是怎么都挡不住的,三十多了,总算是把亲事敲定了,看他一门心思扑在姜氏上面,估计结婚了也没计划和盈清要孩子。
别着急,要孩子这种事就是得有人在旁边催,要是找几个可爱的小孩儿每天去知野眼前晃悠,他自己就想通了,想要了。
侄女耐心的开导让姜母心里分外熨帖。
要不这样,我们带着孩子去看看知野,也让他感觉一下做父母是什么滋味。
三言两语,姜母便点了头。
说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带着外人去姜知野的私宅作客,当妈的哪有给儿子打报告去登门拜访的,于是几人也没多想,开着车就赶到了姜知野住址所在的别墅区。
这个时间点正是午后,姜知野是绝对不会在家的,姜母犹豫着要不要先带侄女去附近的商都逛一逛,侄女却说:这有什么要紧,我们等等知野,晚上还能一起吃个饭。
姜母便说好,等到下了车,站在姜知野的家门前,她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儿子的家门钥匙。
索性按下门铃,有人给开了门,恰好是来帮忙打扫卫生的阿姨。她犹豫着看向门口的两个中年女人外加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不肯放人进去。
姜母当即蹙眉:我是知野的妈妈,还能被拦着不让进不成?
于是她们便施施然闯入了姜知野的私宅,甫一进门,侄女的惊叹声便传入姜母耳中:姨母,知野果然是大富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家里的设施竟然这么阔气。
虽则没有参观过儿子的家,但这样的恭维话也让姜母脸上多了几分得意,她热情地拉住侄女的手登上二楼:来来来,我们继续聊,等知野回来了就去吃晚饭。
等到晚上七点,姜知野推开家门,便看到家里的阿姨正往餐桌上端饭。
今天怎么这么早?他微蹙着眉,看了眼腕间的手表。
姜先生阿姨手足无措地解释,您的母亲和表姐来看望您了,她们现在就在二楼坐着。
母亲和表姐?
姜知野站在玄关处,眯着眸子回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表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平时他鲜少回姜家走动,就连年夜饭都是匆匆回老宅吃一顿敷衍了事,为什么母亲会忽然来家里找他?
阿姨看着男主人那阴晴不定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试探:要不,要不这饭还是别做了。
不用,姜知野打断,你接着做。
他随意扯了扯领带,上楼时路过二层没有半点停留,直接去了自己的卧室换衣服。
等到他从三楼走出来时,衣兜里的电话忽然响了几声,薛唯拨过来,正要和他汇报中法合作基金的最新协议。
姜知野站在楼梯拐角处,沉默地听着薛唯说话,伫立在那里。
听着听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响动,那声音来自楼上。
楼上只有顶楼四层,姜知野已经有近三个月没去过那里,他收藏的最后一件藏品是谢汶为他做的小提琴。
为什么,顶楼会有声音。
姜知野缓缓放下手机,偏过头看着楼梯尽处,眼神变得阴冷深暗。
谁在那里。
薛唯没说完的语句被姜知野挂断,他迈开长腿踏上楼梯,一步步向前走着。
那处响动好似浑然不觉他的靠近,劈里啪啦地四处作乱,朝着男人的方向而来。
一秒,两秒,三秒
姜知野按下四楼大厅的开关。
就在那一瞬间,一道活泼的黑影从他面前闪过,手中抱着一个漂亮的玻璃盒子,姜知野只消一眼就认出,那时他亲自为谢汶的小提琴挑选的容器,里面镶着许多整钻。
那是他最最重要的东西,平时就连看一眼都心疼,都不舍得碰一下。
如今却被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男孩肆意翻开盖子,上手把玩触碰。
你在做什么?
伴随着男人咬牙切齿地低吼,男孩慌乱中撞到他的肋骨,玻璃盒脱手落下,顺着长而弯的旋转楼梯滚落下去。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姜知野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他猛然伸手去捞,然而琴盒已经摔在阶梯上,爆发出尖锐而痛苦的啸叫,玻璃碎了一地,伙同着那些亮闪闪的钻石掉得满地都是,小提琴也被这狠狠的力道甩出,磕在台阶角上,闷响着一层接一层滚下去。
玻璃划痕,琴码歪斜,琴弦松散。
姜知野的心仿佛也在那一刻被玻璃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他的心被劈成碎片,玻璃刀却还在落下,把他的灵魂与躯体一分为二,一半僵硬地留在原地,一半早已随着那把琴破碎了。
他当即转过头,揪住惊惶着想要逃跑的小男孩,把他死死地举起按在楼梯栏杆上,怒声道:是谁让你碰它的?!你是不是找死!
小男孩吓得大哭起来,他扒紧姜知野强有力的手臂,哭声竟然比玻璃的破碎声还要尖锐。
那可是姜知野最重要最重要的东西,他都还没掉眼泪,这个孩子又凭什么?
他凭什么?
持续的噪音把二楼两个女人吸引过来,一看到眼前的情状,姜母的侄女大喊:知野,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下轩轩!
姜母也惊惧地说:快把人家放下来,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
她们看着满地的狼藉,就算没有亲眼见到发生了什么事,也多半猜出了大概。
还是阿姨迅速找了块布把碎玻璃扫到角落里,姜知野的表姐才得以冲上来夺下儿子,心疼地哭道:不过就是一把小提琴,碎了一把不还有这么多么,你何必要这么生气。
姜知野双眼通红,阴戾地说:滚。
你,你说什么?
姜母也跟着站上楼梯:知野,她是你表姐,为了一把小提琴你要这么跟她说话?!
还要我再说一遍?姜知野已经处在盛怒的边缘,出去!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小时候就应该管你管得再严一些,就不该让你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对长辈这么没礼貌,我真是后悔当年没有再多管教你!
姜母口中骂着不孝,仿佛被激怒了似的,数落起姜知野的不是。
好了姨母,知野就是太生气了,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我们今天来是想让他见一见轩轩,想让他喜欢小孩子的呀
阿姨,送客,姜知野沉声爆发,请她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