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色丝绒旗袍的女人从人群中缓步而出,郁燃不知痛般咬住自己的舌尖,浸出鲜血也不敢放松。
黛绿的双眸与比他更加柔和的眼睛相接,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瞬间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意识到了什么,又抗拒去深思,所有的意识在这一刻都缩归一点。
女人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摇头?她到底要做什么?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寒光锋利地扎进郁燃的眼睛,青年几乎无法思考,八年前的一幕和当前完全重合,女人举起手中的尖刀向杨福水刺去。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幽宅深院的老神龛,荡一把秋千到旧屋檐
那歌声宛若泣血,悲怆难耐。
救命!抓住她!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侵袭郁燃,他背对着鲨鱼群,向后仰倒,满眼都是阴沉的天穹,命运戏弄的大口将他吞噬,嚼得连骨头都不剩。
浪花溅到他的眼睛里,刺得他又痛又麻,郁燃胸口那条钢绳被结实的臂膀死死勾住,男人冷峻的面容挡住了天,手臂青筋爆开,将他缓缓地拽了上去。
船上的闹剧还在继续,江罗春抵不上男人的力气,很快就被推到在地。
郁燃根本来不及起身,那女人就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动脉。
蝴蝶要飞到哪里去?锈迹斑驳的铁船舷,落一夜长眠到浪头边。
午夜梦回中惨烈的情景与之重合,青年张开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音,恐惧和悲伤挤满了他的喉咙。
燕郁燃喑哑,解开解开!
燕时澈,把他绑住!影大喝一声。
男人瞬间反应了过来,人设ooc干扰剧情,就代表剧本任务失败,郁燃会被剧场立刻处死。
尖锐的刀光如慢动作回放,插进了那截雪白纤细的脖颈。
血色盈满郁燃的眼帘,他猛地向前扑,忘记了自己被绳子绑着,差点摔倒在地。
燕时澈扼住他的行动,将青年按在了自己怀里,想要捂住他的眼睛,却摸了一手的水。
郁燃抖得厉害,脸上也不知是血水还是海水,始终淌不尽。
女人瘫倒在地,汩汩血流将她蓝色的旗袍染红,镀金的十字架在拉扯中断裂在地。
她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在慌乱的人群中,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偏过头,望着郁燃的方向,黛眸渐渐黯淡,唯有青年狼狈的身影清晰可见地倒映其中。
妈妈。
燕时澈一只手死死堵住他的嘴巴,强行让挣扎中的青年转身,将人压在怀中,手掌轻轻地安抚着他的后颈,任凭湿意将自己衣领浸透。
男人低声道:郁燃,这是假的,不要出声。
不
郁燃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往日傲气笔直的脊背在这一刻脆弱地弓曲起来,肩胛骨凸起显得比平时更瘦。
燕时澈轻轻地捏着青年的后颈,一下一下耐心地顺着他的气,直到嘈杂的人群逐渐散去,小厮抬起惊惧昏倒的杨福水上了楼。
良久,郁燃额头抵在男人肩上,从情绪中缓缓抽离出来,他低喃。
我妈究竟为什么啊?
*
作者有话要说:
QAQ
066 # 翩翩蝶舞 我要拿下第一,把这傻逼地方彻底毁掉。
燕时澈抹了一把郁燃脸上的水, 抽出匕首将绑在他身上的绳索利落地割断。
青年艰难地从地上起身,踉跄了一步,刚才从板子上摔下来的时候, 关节都撞青了, 手腕脚腕上也破了皮,没有站稳,男人拉着郁燃的胳膊,不至于让他扑在地上。
杨福水昏倒, 杨迎兴、安叶君和江罗春都死了,只剩一个哭哭啼啼的二姨娘,和外来人口杨观岳。
看热闹的亲戚家仆和船员全被影赶走了, 影站在蝴蝶餐厅门口, 背对着他们和杨观岳与鲁双双讲着什么。
江罗春的血流了一地, 原本红润的面色此刻变成了充满死气的僵白, 侧仰着身躯一动不动。燕时澈想拉住青年, 郁燃摆了摆手, 我没事了。
他声音很哑, 仿佛呛满了海水的盐粒, 走到那女人跟前,将浸血的十字架捡了起来, 紧紧握在掌心里。
郁燃细细凝视着那张熟悉的脸,半晌都没有出声, 最后沉默着伸出手将女人的双眼合上, 指腹停留在冰冷的皮肤上轻轻摩挲, 最后捋了一下女人凌乱的头发, 给她一点一点理顺。
郁媛亦最爱漂亮, 想必江罗春也一样, 走也要走得好看。
燕时澈,你带他去洗一下。影从餐厅里出来,还有一天剧情结束,别发烧了。
哦。
杨观岳站在最后,那副平光眼镜已经被取下来插进了上衣口袋里,他紧紧地观察着郁燃的神情,犹如惊弓之鸟,被鲁双双碰了一下就狠狠地颤抖起来。
燕时澈敏锐地看了过去,黑眸含着几分嗜血的冷意,将杨观岳吓得退后一步。
郁燃起身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如常,淡淡的疲惫藏在干涸的血污中,他抓了一把发顶,满手都是结块的血皮。
锅炉房有开水,我让人去提。影顿了顿,江罗春自裁认罪,杨福水暂时不会怀疑到其他人身上,剩下的调查下午开个小会再说,大家先休息一个小时。
郁燃颔首。
燕时澈从下面提了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三等舱房的公共盥洗室内,这里只有晚上才统一供应热水。他将冷水和开水兑在一起,试了一下水温,拿出一个晒干的葫芦瓢。
我帮你?男人抬眸,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喉咙忽地开始发痒。
郁燃将湿透了血水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冷白色的肌肤在黯淡的盥洗室内莹莹发光,白生生地刺进男人的眼眸。
青年的身材很好,一看就是健身房经常被人搭讪的那种类型,腹肌沟壑清晰可见,手臂和小腿都覆盖着一层线条优美的肌肉。唯一不足就是脸色太差,眼下坠着两圈黑影,嘴唇干得起皮,看起来有些可怜。
愣着干什么?郁燃微微挑起眼角,漂亮的狐狸眼向上抬,不是要帮我吗?
燕时澈嗯了一声,将发烫的热水从青年的头顶缓慢地淋下去,冲淡的血水落到身上让他的皮肤变得更粉。
郁燃揉散被血凝结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低下头抹了一遍肥皂,忽然见男人绕到了他身后,以一种别扭的角度往他头上浇水。
嗯?
免得溅我一身。燕时澈垂眸盯着青年秀气的肩胛骨,喉结上的伤疤颤了一下。
郁燃没怎么在意,一瓢热水从他头皮滑过,将方才一幕幕仔细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细细地回想在场所有人的神情与反应。
那样的画面,自从他妈走后,他梦了整整一年,每天都大汗淋漓地从床上惊醒。郁燃早已经从日复一日的梦魇中学会了如何快速调节自己,只不过这一次是身临其境,后劲太大,他缓得有点久。
高中毕业后,他就不常梦见他妈,直到进入剧本,这种频率逐渐开始变高,就像潜意识里有什么东西被逐渐唤醒,在警告他,警告他远离这地狱般的地方。
【不要接受任何邀请】
郁燃阖眼,将头上的泡沫全部冲掉,耳边再一次回荡起郁媛亦死前给他留的遗言。
结果他还是没有听她的话,暗中将郁媛亦留下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记录透彻地研究了一遍,在接受到剧场邀请的当天,就雇了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保镖进了本,想看看这个让人丧命的地狱究竟是什么模样
郁燃冲了三遍水,全身洗得通红才停下,擦干穿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