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还苦口婆心地用夹生的中文对她说：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简悠笑笑。
住的地方离片场不远，她戴上卫衣的帽子，慢吞吞地走回去。因为发烧而变得没有力气，脚下也虚浮，快走到酒店楼下时，她接到国内的电话。
简导儿，最近在忙什么？
拍戏。
有没有想我们啊？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那头是他们班班长，从上大学就有了个远大的目标，即毕业后就通过考试留在北市，拥有个铁饭碗比什么都强，前两天刚过了面试，正在等体检，所以才有闲心给简悠打电话。
你上次不是在班级群让帮忙留意三十来岁的女演员吗？班长说：我这边正好认识个导演，他最近在选角，13级表演系送来个作品集锦，都是这个年纪的学妹，可能会有你想要的，我发你邮箱？
简悠推开酒店的门，说：好。
酒店大厅的冷气扑面而来，她眩晕了一秒，又补了句：辛苦了。
邮件很快隔着千山万水发了过来，简悠却没有查看，她先泡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袍后又扒开衣领给过敏的地方上药，药膏的味道并不好闻，刺激着嗅觉。
偌大的房间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色的灯光把她笼罩起来，她边吃药边打开电脑，在看文件的一瞬间，才恍惚地发现，从班长说过这是13级表演系的作品后，就有个想法在她的脑海里盘桓。
不刻意去想，她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
在点开文件前，终于不得不面对，她想，那个云初也是13级的吧？会有她的作品吗？她看上去像是会凑热闹的人，咋咋呼呼的，永远不缺乐子。
会有吗？
会动的云初。
在镜头下的云初，跟那天晚上床上的女孩有什么不同？
简悠把水杯放在桌上，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了片刻，打开了作品集锦。很长的一个文件夹，每个人的作品都打上名字，按首字母排序。
鼠标顺着下滑。
没有云初。
也并不意外。永远不缺乐子的人不缺这一个热闹。简悠随便点进去一个视频，面无表情地看了起来。
过敏的那处药膏在发挥作用，痒得厉害，像是有小小的蚂蚁在咬噬着伤口，她终于把手机拿起来，打开微信，搜索添加好友，跳出名片小初小初绝不认输。
点开朋友圈。
小初小初绝不认输：新的一学期！又到了一学期一度好好做人的时间了！虽然现在还什么都没干，但是先给大家看看新一学期的美女吧！【自拍】【自拍】【自拍】
简悠笑了下。
/
次日。
简悠的过敏症状开始好转。
一周后痊愈。
02
《吻过深海》选角开始于惊蛰。
那时波士顿刚下过一场春雨，万物始生的季节，路两旁的枯树生出嫩芽，有雨滴缓缓地落下来，翻开泥土的芬芳，哪里都欣欣向荣。
这是个发生在异国的现实类型故事，有少部分取景在国内，拜托了张忱爻把关，其余的场景都在波士顿。主角是三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外出春游的时候，无意中被当成人质卷入了一场抢劫案中。
选角持续了三个月，目前只剩女主角没定。
简悠临时组建的团队也还在磨合中，因为女主角迟迟不定，在昨天的会议中产生了分歧最终不欢而散，制片人给了她最后的通牒再不定下女主，女主由他这边来定。
简悠的本子大家都看过，奔着拿奖去的，女主的位置没人不眼红。
我不会让他们送人过来的。简悠撑着把黑色的伞走过港口，落在海边的雨带着几分咸湿的凉意，有轮船在渡口启航，船帆在风中飘摇着，但是因为女主没定，流程确实被耽误了。
你啊，就是固执。张忱爻在那头说落她：也不是不让你严苛点，只是有时候不要要求太完美，演员是需要调|教的。
我知道了。
我听说有个叫陈霜序的？跟你同一所学校在读表演系，不是很符合要求吗？张忱爻问：我也看了她在社团的作品，很有灵气，你要是不用她，就把她推荐到我这里来。
简悠看着不远处翻涌的海，抿了抿唇，说：我再想想吧。
张忱爻追问：想什么？
简悠慢吞吞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看着鞋尖，看了会儿，才小声说：其实还有个更适合的人选，但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张忱爻一挑眉：谁啊？
简悠的眼前浮现出云初的模样，女孩的头发最近又长了，烫了卷发，像海藻般又浓又密，在阳光下很漂亮，她忍不住扬了扬唇角，说：一个小学妹。
电影学院的？
嗯。
那还不简单，你告诉我是谁，我去帮你问。
她签了公司，得走公司那边的流程。简悠招了个计程车，收了伞：我来找吧，不麻烦老师了。
张忱爻说：也行，虽然我催你赶紧定了，但是节奏还是按自己的来，每一环都不能马虎。开机的时间定了告诉我，我带着你和你师母来见证。
简悠弯了弯眼睛：好。
挂了电话后，简悠做了件至今都在后悔的事情。
她想，前两天看到云初在朋友圈发明明都签了公司，为什么还没人找她拍戏，真想有个知名大导演找到她的经纪人，狠狠地满足下虚荣心。
她虽然不是大导演，但是现在可以给她一个工作。
于是她找助理联系了山竹娱乐影视部，以剧组的名义对云初发出试镜的邀请。那天晚上她没睡好，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事情。
她想如果云初不愿意飞波士顿她也可以回国，定一家云初喜欢吃的餐厅，就那家云初最近很喜欢去的川菜馆好了。
她想见到云初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她想云初不提那天晚上，她也不会提，她们可以有个重新开始，从朋友开始做起，因为共同拍一部电影而变得日渐熟悉，融入到彼此的生活中。
她在破晓中睡了过去，醒来时收到了助理的消息。
山竹娱乐那边拒绝了试镜的邀请。
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助理说：那边拒绝的很干脆利落，说目前艺人没有拍电影的打算，请我们这边不用联系了。
简悠看着这行字，被幻想填满的心脏霎时变得空荡，有凛冽的风灌进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大会儿才迟缓地察觉到是心脏在疼。
她想，心脏为什么会疼呢？
边想边敲字：我知道了。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暖洋洋地撒在木质的地板上，波士顿的春天已经彻底到来，哪里都是暖洋洋的。她又敲字：联系陈霜序来三次试镜。
陈霜序最像云初的地方是眼睛，尤其是戴上口罩时，笑得眼睛弯起来，会让简悠恍惚。
后来在拍摄的过程中，陈霜序跟她熟了起来，知道她每天都看云初的朋友圈，也见过云初的照片，陈霜序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我好像知道简导儿为什么选我了。
后来云初出道，虽然她糊，但陈霜序名气大，哪怕没有通稿，也不乏有人说云初像陈霜序，并罗列出种种相似点。
陈霜序的粉丝自然不乐意，洗了云初的广场让湖笔不要碰瓷，云初那边拒绝了这类比对，也偶尔只有路人说了。
再后来简悠和云初在一起看了《吻过深海》，巨幕屏更能看出拍摄手法的精湛，简悠镜头下的陈霜序哪怕衣衫褴褛，落魄至极，却让人美丽的惊心动魄。
云初忽然想起之前的事，碰了碰她的肩膀，说：他们都说我是小陈霜序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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