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地看,他觉得现在他们两人不适合再在一起,但要不要分开,祁棠也做不了决定。
从来没这么纠结过。
这么反复地想着,祁棠逐渐呼吸平稳,疲惫让他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眼,祁棠看了眼时间,正是凌晨两点,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林安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屋子里长满了艳红的玫瑰,茎上的刺很长很尖利,林安整个人被玫瑰包裹着,然后玫瑰像是活了一般,越收越紧,死死地超绕着林安。
尖利的刺扎进他的身体,到处都是血,把玫瑰染得全是腥气。
祁棠的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他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眼里虚惊未退。
起身下床,打算去客厅倒杯水喝。
祁棠打开门,却忽然发现门口的墙边靠着一团黑色的影子。
他怔了下,随后缓缓蹙起眉头。
林安似乎睡着了,安静地闭着眼睛,整个人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什么,缩成了一团。
祁棠弯下腰,正想把人抱起来时,林安首先醒了过来。
看到祁棠,他有些慌张,手撑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然后没有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祁棠蹙起的眉头平缓了些:不回房间睡,在这儿干什么?
林安抬眼看他,又很快收回目光,却没有回答。
他是怕祁棠再次突然离开,真的很害怕。
即便他不开口不说话,祁棠也猜到了大概原因,他心里忽然有点难过。
进来。祁棠打开门,拉了一把林安的胳膊。
他直接把人领到了床边,然后掀开半边被子:过去。
林安听话地躺了上去,祁棠挨着他一同躺下。
黑暗中,他能感觉到那双狐狸眼一直注视着自己。
安静了很久后,祁棠说:在门口干嘛。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带着一丝责备,把那抹心疼都掩盖了。
林安小心地伸出手去,抱住他的腰:怕你走了。
或许是祁棠的举动让他放松了些,从窗口透进来的微光能看见,林安双眼微眯靠在祁棠怀里,很舒服的样子。
祁棠指尖拨弄了一下他额间的碎发,并没有回抱住林安。
说实话,现在两人过于亲密,他会觉得有些不适应,很奇怪。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吧,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安动了动:在法国你第一次消失后。
祁棠僵硬了下,所以那么多个他安眠的日夜,林安都在他的门口守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难以入眠,备受煎熬。
深吸一口气,他手一把掌住林安的后脑勺,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原谅了。
就算以前林安的行为伤他那么深,但在这一刻祁棠释怀了。
是发自内心的,不是因为可怜林安,也不是因为心软。
而是因为林安把以前欠他的在意和关心,数十倍还了回来,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真的很爱他。
以后别这样了。他柔声安慰。
黑暗中,林安睁着一双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
还有以后吗?真的会有以后吗。
他十分不安,却没有表现出来。
甚至都没有勇气问一句祁棠,因为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睡吧,晚安。祁棠说了句,闭上眼睡了过去。
但林安却没有睡,他睡不着,那种恐惧和不安被深深根植在他心里,即便祁棠那样说了,他仍然没有办法从内心去相信。
第二天祁棠醒来,就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猩红的双眼,泛着浓重的疲惫。
他怔了下:你,醒了?
林安点头,样子很乖巧,但他眼底的两个厚重的黑眼圈实在可怖。
祁棠眉心跳了跳,坐起身又把被子给他盖回去: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做早餐。
林安却也跟着他坐起来:早餐做好了,是你喜欢的。
他穿上衣服下了床,然后出去了。
祁棠却觉得有些心惊,如果他的猜测没错的话,林安一晚上都没睡。
至于为什么,原因也很明显。
祁棠心头有些沉重,捂着脸冷静了会儿,然后收拾好表情去了客厅。
桌上摆着可口的早餐,确实是他喜欢的,但祁棠却怎么吃都不太有味道了。
两人之间话很少,基本只有眼神交流,像是在互相试探。
林安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祁棠,除了早晨和晚间他会像是上班一样去打理花圃中的玫瑰和洋桔梗,其他时候祁棠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不多问,不多说,只是看着,很乖巧。
祁棠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却也很无奈。
到了晚上,两人依旧是睡在一起,但祁棠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虽然他没有觉得困扰,但这样下去,林安的身体会吃不消。
一个人可以不睡觉强撑着精神多久呢?
祁棠想让林安睡,但每次林安只是表面应允,假装一会儿,然后又会睁开眼睛。
这让祁棠很无奈,但又没有办法。
一个下午,趁着林安在沙发上看资料时昏睡过去,祁棠悄悄出门了。
他想一个人待着,静静地散散心。
如今跟林安待在一起,他只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受。
深秋了,街边的枫树红得招人,祁棠穿着一件黑色大衣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风有些凉但很温柔,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知走了多久,祁棠路过了一家纹身店,他脚步顿住了一瞬,然后鬼使神差地迈了进去。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英俊男人,正在给人纹身,见祁棠进来也不招呼,只是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等他忙完了,放下手里的工作才说:来纹身的?
祁棠扫了一眼那些机器,摇摇头:不纹,就是想了解一下。
老板从拿出一瓶可乐给他:请你喝,想了解什么,问吧。
祁棠坐下,看着墙上的一些纹身图案:疼吗?纹身。
老板笑了声:看部位,一般来说,脖子,胸口,侧腰,肋骨,大腿,这些地方是最疼的,一般怕疼的都会避开这些部位。
祁棠想着林安身上的那幅野玫瑰,从胸口缠绕了整个侧腰,蔓延到肋骨,那么一大片艳红,应该很痛吧,几个最疼的部位都占了。
他沉默了下,又说: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工具吗。
老板很大方,一样一样给他介绍:准备工作做完后,先是割线,就是用这个三排针头的割线机,把要纹身的图案轮廓和线条走一遍,这是最疼的。
祁棠看着那个狰狞的机器,忽然把袖子撩起:能给我试试吗?
虽然对他这个行为有点疑惑,但老板还是好说话的:没问题,要尝试的话,我走两针你感受下就行。
当割线机在肉上走针时,祁棠感觉疼得心脏一缩,猛地蹙起了眉头。
看他这反应,老板笑着收回机器:手臂只是一般疼痛,如果你很怕疼的话,建议别纹。
祁棠没说话,沉默了很久,又说:割完线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