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论那又如何?陛下乃是九五至尊,一点物议算得了什么?现下他是天下之主,您能有今日这份尊荣也是仰仗于他。陛下就是明摆着偏袒宁王殿下又能如何?您是觉得满朝的顾氏宗亲会拼着自己的王爵尊荣不要,会出头替您主持公道?韩墨初伸手钳住了顾伸的下颌,强迫着那人看向自己:这般拙劣的雕虫小技,端王殿下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强弩之末,还想图谋什么?
呵呵呵强弩之末又怎样?顾伸双手把住了韩墨初的手腕,试图从他的钳制之下挣脱:强弩之末,本王也是他顾修心头的一根刺,他拔不掉,也休想拔掉。
两人就此僵持住了,幽暗的小角落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双目无神,口角流涎而不自知,只是见顾伸被擒,他便不由分说的跑过来推搡着韩墨初的臂膀。
韩墨初一向温润的目光陡然闪过一丝让人胆战的寒芒,他放开钳制顾伸的手掌,反身扼住了那男子的咽喉。
男子无神的眼神变得惊恐,他像个稚儿一般的开始大哭,拼了命的想要挣脱。
檀卿哥哥乖,你别怕,别怕。榻上的顾伸用尽全力终于将自己坐了起来,厉声咆哮道:韩墨初!你放开他!你放开他!他是本王的人!本王不许你动他!
韩墨初单手掐着崔崇的脖颈,慢慢的抬起臂膀,手中的男人双脚逐渐离地,脸孔也开始憋得紫胀。他轻蔑的瞄了一眼榻上歇斯底里的男人:臣就动他了又能如何?他一个端王府上养的疯子,敢冲撞首辅太傅,臣今日就与端王殿下要这个说法了。
韩墨初!此处是端王府,容不得你这般撒野!本王命令你立刻把人放下!
此处是陛下赏赐与您的端王府,凡是天子脚下,臣一向是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韩墨初算准时机将手一松,任由崔崇像个麻袋似的摔落在地:来人,将这个扰人清净的疯子,拖到雪地里打死。
啊啊啊啊啊啊崔崇躺在地上,被一群人粗暴的拖拽出门,脚上的鞋子也蹬掉了,却连一句完整的人话都喊不出来。
韩墨初带来的人手脚很快,他们迅速的将崔崇拽到了雪地里围成了一个圈,狠辣的拳脚招呼着那具本就不算强壮的身体。
嘶哑的惨叫声比起暗夜里的寒鸦还要让人心烦。
无人照顾的顾伸自己爬不上轮车,心下万分焦急,只能一头从床上栽了下来,双手撑着地面奋力向外爬到了门前,狠声朝着门外正在行凶的侍卫们大喊:住手!都给本王住手!本王让你们住手听到了没有!
动手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韩墨初带来的。
他们对顾伸的话始终无动于衷。
韩墨初拢着那身风毛极其出众的貂裘站在院里,目光中不带任何情绪的看着眼前这残忍的一幕,似乎就等着这惨叫声止息下去的一刻。
住手!再打下去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崔崇的惨叫声越来越小,顾伸终于再也稳不住了,他拖着两条废腿:他并未犯错,实在罪不至死,你今日在本王府上打死了他,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于臣没有好处,可好处就在于,他死了能让端王殿下您痛不欲生。韩墨初袖摆轻扬,向前走了一步,轻描淡写的便将顾伸从自己的衣摆上掀了下去。
韩墨初,难道你就那么喜欢滥杀无辜么?顾伸双手撑地,勉强上自己靠坐在门槛之上: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无辜受害之人,你杀了他,难道便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无辜么?韩墨初语气温润如水,却一字一句的都砸在了顾伸的脑袋上:端王殿下在指使宋煜入京之时可有想过他的下场?端王殿下在给自己兴修庙宇之时可有想过他的下场?端王殿下在筹谋岭南动乱之时可有想过他的下场?端王殿下在挑拨小殿下与陛下的父子之情时可有想过他的下场?端王殿下在妄图构陷宁王殿下之时可有想过他的下场?心有软肋之人还敢这般嚣张,您把他带到京城,却连一点保护他的能力和手段都没有,他今日即便是死也不是死在臣的手上,而是被您牵连。
崔崇在抱着肚子呕出了一口鲜血后,再也没了动静,拳脚相加之下,他也只有身体在缓缓抽搐。
韩太傅,本王求你。顾伸爬过了门槛,一把抱住了韩墨初的腰身,声如泣血般的哭求着:求你放过他吧,只要你放过他,本王明日便带他回岭南去,从此安居岭南,绝不踏足汴京一步。
端王殿下,不得不说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是如当年一般愚蠢自负。韩墨初扬手示意随行的侍卫们停手:今日,臣放过了他,明日门下省内您的那些幕僚便一定会参臣一本折辱皇亲的罪过,若是今日臣走后您的身上再添了什么新伤,臣也必然说不清楚。臣没那么笨,既然您都把筹码递到臣手里来了,那臣自然要好生把握了。
韩墨初说话时顾伸已经穿过了那群侍卫爬到了伤重的崔崇身边,明明自己也穿着单衣却还要与崔崇取暖,他颤抖着双手为崔崇捂着流血的额头,沉声质问道:韩墨初,你还想做什么?
崔先生患了这失心疯多年一直不愈,您府上的医师无用,臣想着将崔先生接到宫中,由宫内的御医照料。
你敢!顾伸紧紧的抱着崔崇的身体,不许任何人靠近。
一个双腿残疾之人,哪怕尽了全力又能挣扎多久。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崇被从他的怀中扯出,垂着脑袋不知被架往什么方向。
韩墨初!本王命令你把人放下,否则的话!否则的话!
嗯?否则的话您想做什么?您能做什么?您又敢做什么呢?您不过是一条只会搅弄浑水的一条蛆罢了。韩墨初轻笑一声,解下了身上的貂裘盖在了顾伸单弱的脊背上:从今日起,您安分一日崔先生便能活一日,您若是再有任何越矩之行,臣保证,崔先生会死得比箱子里的刺客惨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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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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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寒
内宫属, 太医院内。
漫天的鹅毛大雪隔绝了太医院后方一间巴掌大的小药庐。
太医院中当值的太医晨起之时都被太医令苏澈派到了城门口和军营中派药寻诊去了。
如今京中外来人多,鱼龙混杂之下,最易发生时疫。
因此, 不得不防。
药庐内, 老神医苏常如穿着一身鸦青色滚绣白边的广袖道袍, 盘膝坐在矮脚竹桌跟前,守着一炉沸腾的药汤捋着胡须, 汤药热气升腾, 蒸熏着他那张木板一样高深莫测的老脸。
说他像个老神仙吧,还多少有点牵强。
一旁,苏澈的小徒弟裴一恒正在研磨着几条全须全尾的守宫,只等着苏澈一声令下,再将这碟药沫填入这一炉正在炼制的丸药中。
裴一恒现年十九岁,三年前在太医院初试之时被苏澈挑中,留在身边一半徒儿一半下属的教导着。
事实证明,苏神医的眼光的确不错, 短短三年光景,这个名叫裴一恒的少年已经能独立开方诊病了。
少年耿直,医道又好,许多无钱寻医问药的小宫女小太监都受过他的恩惠。
苏澈耸耸鼻子嗅嗅药气,经验告诉他时机已经成熟。他拿起一块粗布垫在手上掀起了炉火上的药罐盖子,低声道:小裴啊,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