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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陛下,臣以为战王殿下虽私调大军出征,但也算事出有因。漠南王折辱公主至此,毁坏的也是我国朝脸面,如若战王殿下畏缩不前,岂不是更长他人威风?丁忧归朝不久的将军丁泉是满朝文武中为数不多的为顾修说话的一个。

丁泉将军此言差矣,虽说漠南部折辱公主合该灭族之过,但战王再情急也该派人入朝请旨, 才能领兵出征。否则这置君于何地,又置国法于何地?韩明立于百官最前,义正言辞的与丁泉分辩。

朝堂之上,人声喧沸。

君王顾鸿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自此军报传回,顾鸿心中便盘桓着两股心思。

一股心思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在漠南境内的遭遇,身为父亲他恨不得与亲手活剐了那个欺辱他女儿的阿日斯兰。

另一股心思是在处置顾修的问题上进退两难。他没有想过顾修在军中的声望已经到了这般一呼百应的地步, 那几十万的边军在明知没有皇命的情形下依旧愿意随其出征,任其差遣。如此锋芒毕露的皇子, 身为君父不可能不忌惮。

可转念一想, 他这个儿子在军中虽有声望, 却毫无拥兵之举。自漠南部灭平而后,顾修便直接带着公主启程回京。明知此行入京便是重罪,依旧没有任何迟疑,哪怕连一点试探都没有,这叫什么反叛?

朝堂上,言官的唾沫几乎要将丁泉淹死了,沉默半晌的君王终于开口说话:一切,等战王归京后再行商议。

午时朝罢,韩明没有回府。而是跟着顾偃的车驾,直接到了珹王府中。

殿下,今日朝堂之上您为何一言不发?珹王府书房之内,韩明负手而立,开门见山道。

舅父,今日之事是非分明。那阿日斯兰折辱长姐就是该死,我若是战王,我才不会一刀结果的那么痛快!顾偃自斟了一口茶,压了压胸口的愤懑:早知如此,当初在云霓庵就该废了他。

殿下,老臣说的不是公主,而是战王。战王如今在前朝声威日显,为人又毫无破绽。今日的机会千载难逢,若是不趁机一脚踩死了他,他过不了几日便会骑到您头上去的。

凭他一个武疯子,他有什么能耐能骑到我头上?不过就是几场胜仗而已,朝堂之上的事他干脆一窍不通。再说,他一任罪臣之子,父皇不可能对他委以重任。

不会委以重任?殿下可知战王手中的军权有多重?就算殿下来日荣登高位,战王手握重兵,殿下您能驾驭得了他么?凭他在军中的声望,将来想覆了天下也是轻而易举的!臣教了殿下这么多年,殿下的心思怎么还是摆不到位置上,成日里和那个六根不全的端王争的什么!韩明怒极,拍的实木圆桌啪啪闷响。

就算如舅父说的那样,也不该这次。他此次是为了长姐犯的国法。提起此事,顾偃的怒火便熄不下来。

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异族杂毛,怎么有胆子欺辱他的长姐?

那又如何?殿下觉得过了这次,还有机会扳得倒战王么?韩明扶住了顾偃的肩膀,苦口婆心道:殿下,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舅父说的本王都懂,本王也是国朝亲王,在朝的声威一点也不比他顾修差,本王怎么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和他斗一场?靠揭长姐的伤疤来扳倒他,这事本王做不到!顾偃眉峰紧锁,义正辞严。

罢了罢了,殿下不想做的事,臣来做吧。殿下便在前朝缄口不言就是了。韩明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不再多言一句。

三日后,顾修的带着那一万精兵与公主抵达汴京境内。

城门之下,顾偃与顾攸都带着妻子和宫眷老早的便等在了那里。与他们一齐等着的,还有刑部及大理寺的官员差役。

顾修翻身下马,顾攸迎上前去,抓着人肩膀不知所措的皱着眉头:七弟,七弟你怎么...

别管我,我没事,长姐在车里,你们先送长姐回宫吧。顾修拍了拍顾攸的肩头,眼神示意自己无事。

长姐她一路可还好?顾攸朝不远处停着马车里望了一眼,揪心道:可受了颠簸?

山高路远,难免颠簸。你还是快带长姐回宫歇息去吧,派人去静华寺告诉慧宁师太,长姐已经平安回来了。

那你呢?你怎么办?难道你要真下诏狱么?顾攸又斜了一眼身后那些刑狱衙差,朝身后的妻子徐静柔眨眨眼睛,徐静柔会意,端着袖子走了过来。

夫妻二人掩着身子,自徐静柔袖子里抽出一小包金锞子塞到了顾修手心里。

战王殿下,京里的规矩我也不懂,但苏州刑狱都是如此,没有这些过不了关。这是我昨儿让府上融的金簪子,查不出来路,那些衙差一定敢收。后面的事我与你兄长也不知该如何运作,这些你好歹拿着,在里面换些好吃好喝。

顾修凝眉攥着那个小包,抬手欲与二人行礼:多谢六皇兄...

祖宗你可别谢了,没看见那儿还戳着老四呢么?顾攸一把拦住了顾修的胳膊,看了眼四周,又拍了拍人肩膀:快去吧,别等那些官吏过来了。

五月间,天气炎热起来。

君王顾鸿的崇宁宫中,依旧挂着遮风的帘布。

这几日君王顾鸿的心火极大,除了那位南曦公子没有一个人敢靠近身前。

处置战王,即刻处置战王,这些奏疏里十封有八封是要朕即刻处置战王的。就那么想看朕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么!顾鸿埋身在龙书案后,一把将眼前的奏折都掀翻在地。随即朝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揉着突跳发胀的太阳穴。

南曦公子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立在人身后揉按着人额角,直到顾鸿的脸色稍稍平定下来,才饶到龙书案跟前,将那些坠落在地的奏折都捡了起来。

陛下,生气就不要看这些了。

你看看这些奏疏,十封有八封都是让朕处置战王的。这个韩明真是越来越不知收敛了,这么铺天盖地的奏折上来,是想逼宫么?顾鸿叹了口气,一把将手边的茶盏也摔得粉碎。

陛下,依奴才看,这些朝臣们无非就是想要个说法,说是按国法处置,那国法还不都是陛下定的?如今战王殿下入狱,您至今也没有提审,他们不知道陛下您的意思,自然也只能乱猜了。南曦娇滴滴的从背后环住了顾鸿的脖子:其实陛下若是不忍直接提审战王殿下,也可以叫他身边的人来问问,有了结论,也不至于像如今这样悬挂着了啊。

南曦伏在顾鸿身后,侧脸蹭着他的脸颊,不再多说一句话。

顾鸿沉默良久,拍了拍南曦的手背,沉声唤道:崔尚,那个韩墨初还在外头么?

回陛下,韩参军一直在宣政殿外跪候。因陛下无谕,而未敢擅入内宫。崔尚拖着拂尘,上前回禀道。

他跪了几日了?

自战王殿下入诏狱以来,已经五日了。崔尚如实答道。

传他进来吧。

片刻后,韩墨初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的走到君王理政的书房之内。此时的韩墨初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袍,未曾束冠,鬓发有一半都散在脑后,一副待罪之身的模样。双膝处由于长跪,裤管处已经一片殷红。那张原本清俊斯文的笑脸,也因为长时间没有饮水而显得苍白瘦弱。

自从顾修入京归入诏狱后,他便一直不眠不休的在宣政殿外跪候听旨。顾鸿似乎是有意责罚于他,一连数日都未曾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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