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扶光笑得极好看:那要看院左想清楚自己要什么没。
杜如安肯定道:修锦。
那便好。薛扶光眼中笑意明晃晃的,像极了一株要择人而噬的艳丽花朵,杜院左与我各自拿出各自的证明,才能继续谈下去,不是吗?
杜如安颔首:我会做我该做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说完,转身进了杜府。
薛扶光放下帘子,叫车夫驾车回王府。
他心情很好,感受到一道视线时,偏头望去,对上慕见书来不及收敛的眼神。
异常的幽暗。
薛扶光眉头轻挑,并不很意外。
只当是敌国探子对杜如安本该拥有的敌意。
慕见书在他跟前一副好相与的模样,可想也知道,能当探子潜伏多年的人,也不会是什么善人。
没准时刻琢磨着怎么屠了靖国朝中上下。
他抬起手臂,支着自己的下巴。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胳膊,在昏暗的马车中,白的晃人眼。
散漫的声音的浮动在慕见书耳边:我们目的一致。
慕见书已经用了近乎全盘坦白的态度,虽然两人并未将此事拿上明面,可彼此都心知肚明。
此刻薛扶光忽然提起,慕见书下意识去瞧了眼一旁的韶景。
这一眼将韶景瞧懵了。
与他有什么关系?
慕见书默然片刻,垂眼,声音低沉:属下的命是主子的。主子想做任何事,属下都会为主子完成。
薛扶光知道,慕见书终于彻底被拉入他的阵营。他心情愉悦,便不吝于给慕见书一些许诺。支着下巴的手换了一只,靠着软枕懒散应声:嗯。所以,你可以要奖赏。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他话一出口,慕见书的喉结忍不住滚了滚,嗓子竟然有些哑了:敢问主子,真的想要什么都可以?
薛扶光稍作考虑,扬手拔出用来固发的玉簪,递给慕见书:拿去,当信物罢。何时想好要什么,便何时将簪子给我。待我目的达到你要什么,我应当都给的起。
拉下明氏,他会亲自登上那皇位。
即便修锦有剧情庇护又如何?
届时他有天下权柄在手,剧情再如何左右,也奈何不了他。
每个人,都将是他护住薛家,拉下太子,灭掉明氏的刀。
薛扶光眼底不自觉流露出阴冷,随之而来的,是灼热如火的野心。
不爬上最高的位置,他永远放不下心。
慕见书伸手,接过簪子,用力,又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放进怀里。
薛扶光的模样落在他眼中,让他血液微微发烫。
要什么都可以这是世子亲口许诺的。
*
京都搜查刺客,足足大半月后,才终于落网。
三人。
均为郢朝探子。
朝野震惊,满朝文武纷纷上奏,必须要郢朝为此事付出代价。
郢朝与靖国相邻,两国之间矛盾重重,早已不是什么叫人罕知之事。
只是靖国北部有岫氏虎视眈眈,西北有羌族时刻准备咬下一口,而郢朝与靖国同为当世大国,实力不相上下,甚至郢朝还略胜一筹,是以两国间甚少开战。
郢朝南方同样有小国觊觎。
如此一来,双方僵持,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倒是没人想到探子一事会如此群情激愤。
皇帝十分头痛。
太子被重伤,他自然是十分恼怒的。
但暗探一事,郢朝也有握有靖国把柄。
更重要的是,现今靖国匪乱严重,内忧外患,若是贸然攻打郢朝,挑起战争,并非明智之举。
至少,定州乱匪剿灭前,这战火不能起。
皇帝的意思表露出来,近臣立刻上奏,请求定下剿灭定州流匪的将领人选。
朝野文武间的注意力,立刻从发起战争变为谁才是适合去定州的将领。
当今武将中,唯有秦伍云与薛鸿文二人当的起战神之名。
一人驻守北方,挡住岫氏侵扰,一人护住西北,叫羌族不敢冒犯。这两人在靖国起到的作用,谁都无法抹去。
但定州流匪十分麻烦,与边关驻守有所不同。
二人擅长的行军作战方式也各有不同,不好分辨谁更能制服定州匪徒。
朝堂上的人吵来吵去,一整日下来,也未能争论出结果。
朝堂暗流涌动之际,杜如安垂首,立在首辅背后,轻轻抬眼瞥了薛鸿文几眼。
下朝后,薛鸿文并未回自己的候府,而是去了王府。
两座府邸相近,他多半时间也是回王府。
不过这次目的地十分明确,奔向了恭亲王的书房。
薛鸿文是家中长子,尤其是他与薛挽兮、薛扶光的母亲去世后,日渐沉稳,与恭亲王之间不似父子,反倒日益像同僚。
他甚少靠近恭亲王的书房,也很少同他谈论战场之事。
这次突然到来,让恭亲王都有些意外。
薛鸿文进入书房,吩咐自己的近卫将院子守住,不准人靠近。
恭亲王瞧他神情严肃,皱眉问:何事让你如此神情?
薛鸿文淡声道:朝中议定州之事。
恭亲王蹙眉:陛下要你去?
定州棘手程度,恭亲王十分清楚。
但这应当不足以让薛鸿文这样闯进他书房,还围了他的院子。
果然,薛鸿文摇头:尚未定下,但朝中七成官员,均觉得秦将军去最为合适。
这话让恭亲王都愣了会。
他是知道朝中动向的。
定州流匪之事闹了大半年,人选迟迟定不下来,然而皇帝与太子的意思,都是更希望薛鸿文去。不过有岫氏战事在,他们尚需考虑。
而今箭在弦上,有了理由,朝中那群人精竟然逆着皇帝的意思来?
薛鸿文看恭亲王明白问题关键所在,继续道:最先开口的人,是杜如安。
他道:有杜如安开口,剩下的朝臣才接连顺着他的话,提议秦将军。还有几位老臣,向来少在朝堂上出声,这次也罕见开口,一边倒指向秦将军。
谁不知道杜如安是天子近臣?
年纪轻轻坐上二品院左之位,最是会揣度圣心。
也由此,皇帝尤其喜欢他。称他为皇帝的传声筒都不为过。
父子两人静默对视。
半晌后,恭亲王叹息着坐回太师椅中,说出了操纵者的名字:扶光。
薛鸿文抿唇:他从前些日子开始,便格外敏感我与定州剿匪一事。杜如安在诏狱中时,谁都没去,唯独他去瞧了杜如安他过去与杜如安关系恶劣。天子近臣,他知道薛家沾不得。
他顿了顿,接着道:这些天,我搜查刺客时,也查到了一些阿如的举动。
薛扶光从前听从家人的话,从不与那些权臣沾上关系。这也是为何他交了一堆狐朋狗友,恭亲王嘴中骂着他,却并未真正阻止的原因。